第二天早上，朝歌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无论是季鸣，还是行政署的速度都快的出奇……似乎，也不光是玩票性质。
她挂职在外交署，恰好跟吴今还有许鹦不期而遇。
半年不见，曾经的老同学看上去像变了个人。
也是跟孟钰一样的白色制服，但面容却丝毫没有前者的意气风发，他们似乎憔悴了不少。而且，并不敢抬头看她。
许鹦中途碰翻了文件，她手臂一直在抖，朝歌收回了翘在桌上的双腿，帮她捡起文件。
“谢，谢谢……”
曾经那个胆敢在教室里，跟她对峙的许鹦似乎一去不复返。
而更让人在意的是，他们右眼似乎很不舒服，甚至到了没过一会，就要往里面滴眼药水的程度。
在朝歌让两人出去时，两人明显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却在顾忌着什么，最后还是走掉了。
顾忌着什么呢？
朝歌想着，一转身，却发现自己坐的正热乎的椅子上，赫然躺着一滩白面团，语气高冷而倨傲。
“他们的右眼被季鸣收走了。”
“准确的说，是吃掉了。”
朝歌眨眨眼，却听见裴知意继续道：“真不敢想，你居然会跟季鸣腻在一起，那种冷血，残忍，于无声处掌控一切的人，不应该是你最讨厌的家伙么……”
朝歌直接顺手把他拎起，原本那面团还在叫着“你干什么”，直到朝歌把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那东西才哼哼两声，又蹭了蹭，才不动了。
朝歌盯着他，笑了，“我还以为你在生气。”
“早上起来，仔细想想，昨天说的话确实有点重。”
裴知意像是愣了一下，飞快瞟她一眼，又扭过头，“什么，我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是吗，那最好。”
朝歌不动声色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裴知意变成面团之后，智商也随之下降，他要是有双手，此时一定剧烈的挥舞着，“重要的是季鸣……你最讨厌那种人不是么！”
“不光如此，他甚至瞒着你，吃掉了那些学生的右眼，毫无羞耻的窃夺了他们的能力，甚至伤害我的国民，只为稳固自己的权势！”
见朝歌半天没说话，裴知意顿了片刻，突然又大声道：“这跟你曾经的老板一样无耻不是吗！”
“你应该选我。”
……
回应他的，是朝歌缓缓放在他身上的手。
慢慢的，面团渐渐变大，被拉长的身形逐渐显现出人的形态。裴知意突然很感动，朝歌心里有他。
所以，对方最终的选择，是他，对么。
他又想，该死，昨天那个章鱼夏因说的话，好像确实有点效果。
此刻，面团裴知意已经变成了个十八岁的少年。
就像恢复之前在伊甸园的样子……浑身依然是凌厉的肃杀气息，但翠色眼眸却清澈了很多。
像是变成面团的经历，让他改变了很多。
只是，第一时间升起的，还有亟待倾泻的欲望。裴知意俊脸当场红了，他有些不习惯的活动着手脚，而朝歌已经熟练的扔了件衣服过来。
“季鸣的衣服？我才不穿呢。”
朝歌的语气突然变得暴躁，“不穿你就光着。”
半晌，裴知意哼了一声，眼睛却拼命眨着，像是有点怨怼朝歌居然凶他……他四下张望，手中气流微动，刚装上的崭新窗帘只听刺啦一声，他满脸得意，转身就要披在身上——
却听见朝歌怒吼道，“谁让你扯我窗帘的！”
门突然被扣响，不等屋内两人反应，专门配备的秘书直接推门而入，手中举起的武器已经毫无犹豫的指着四周，还不忘高声道：“圣女大人，您没事吧？”
朝歌没说话。
今早，这姑娘来报道的时候，腼腆的说是文职来着。
见朝歌沉默，对方声音愈大，还透着点得意的意味，“我们文职，随身携带武器也很正常，毕竟按照季鸣陛下的意思，我们必须确保您的安全万无一失。”
朝歌腿微屈，牢牢把裴知意挡在厚重的办公桌下。
对方紧张又急促的呼吸拂过她短裙下的腿，引起肌肤一片震颤，朝歌迎上门口秘书探究的眉眼，表情丝毫未变。
“陛下怎么说，我管不着，但在这，我就是规矩，”朝歌毫不客气道，“下次敲门，要等我说‘请进’的时候，再进来。”
“但是，为了您的安全……”
“没有但是，有事就去找季鸣，”朝歌说，“我看他是要换掉我，还是换掉你？”
刚才还满脸“我是权威”的秘书，一下子唯唯诺诺的点头。
甚至关门时的态度，都比进门时那副鲁莽的架势要好了不少。
朝歌想，看来她好脾气太久，整个北国王宫，都快把她当成花架子圣女了。
可就连他们尊敬的季鸣陛下，曾经不也是她的小尾巴么？
“朝歌，你很生气吗？”
桌下的声音此刻便顺耳了起来。
朝歌摇了摇头，突然吐出一口浊气。
“我让你变大后跟我说话，是因为觉得那样你脑子和智商能正常点，但现在看起来，区别不大。”
裴知意转了转刚变大的脑子，只感觉朝歌好像还是在骂他……但他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坐在椅子上，双腿几乎把他困在了桌下。
紧绷而漂亮的双腿，几乎夹住了他的脸颊，吊带袜挤着大腿，几乎勾勒出漂亮的肉痕——同时，摩擦着裴知意白皙的侧脸和耳侧。
对于脑子和身体都刚变大，还有些不适应的裴知意来说。这一切都有点太超过了——他无声的咬住了嘴唇，犬齿似乎已经龇出。
他已经主动的开始蹭着。
而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想要反客为主的伸出，手背绷起夸张而用力的青筋，渴望抓住朝歌又细又直的小腿——却被朝歌用鞋尖踢开，转而轻柔的踩住了他的手心。
“你见过谁了？”朝歌问，“有谁跟你说过我的过去？”
“特别是，关于老板的事情？”
“乖孩子，说出来，就给你奖励。”
……
北国会客厅内，季鸣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他看向桌前正一板一眼做汇报的何小花，突然打断道：“眼睛还适应么？”
原本何小花读报表很流畅，但到了谈话，又有点结巴道：“还，还好。”
右眼眶内，与之前毫无差别的义眼，
更何况，运用最先进的神经技术，视野效果和之前并无区别……除了定期需要滴入营养剂，甚至比肉眼看的更清楚。
“会给你们恢复的。”
季鸣突然道，“她知道这件事后，会第一时间让你们恢复的。”
何小花却只好奇一件事，“季鸣同学已经很强了，为什么还要……”
他不恨季鸣，他只是关心这位曾经，总是独自承载很多事情的室友，为什么要一言不发，犹如暴君那样，在伊甸园外强制摘除了大家的右眼。
然后在无人的角落，一口一口的吃下。
那些血从他指缝间流下，他全部都舔干净，数次呕吐后，又面无表情的往嘴巴里塞。
然后，对方就拥有了他们的能力。
虽然有很多同学表面不说，但何小花知道，他们恨季鸣。
但他却百思不得其解，季鸣同学的冰能力已经这么强了，为什么还要变强呢？
光有凌厉杀伤力强的冰能力，足够季鸣成为国家君主。
此外还掌握了这么多能力，难道他想成为，成为全知全能的神么？
季鸣转着手里的笔，却道：“你的能力很好用。”
何小花嘿嘿一笑，他也知道很好用。
伊甸园建筑要塌陷时，可是他最先发出的预警呢。
“一定范围内，一切声音将无所遁形，但只有你来使用，显然还不够……因为你没法同时监测到全世界的动静。”
“全，全世界吗？”
何小花张大嘴巴，难道季鸣同学，真的要成神？
“我必须确保，在同一时间内，整个世界的所有人都被暴风雪划伤，身上划开口子。而你的能力由我来使用，可以实现监测最大化。”
何小花低下头，他明白了，对于季鸣来说，他们只是工具。
但对方却道：“这样，才能确保确实有效的拔除‘虚空君主’。”
“虚空君主？”
何小花想起半年前的场面。
投影中，很多人都吐出了黑色的触手，接触空气还在扭动……又被降下的冰雪刺穿，这才蔫蔫的不动。
那扭曲的黑色触手，看起来格外不详。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朝歌的敌人，会反复伤害她的人。”
吃下同为君主的触手肉块，季鸣也得到了那东西的记忆。
记忆里的朝歌所处的世界不似这里，但显然，在那边她过得远不如这里开心。
而一切的源头，都是那个夏因。
幸好，在那边，朝歌最后扼死了夏因。
而在这里，他会帮她杀死那个东西。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如果要肃清一个很坏很可恶的东西，就要变得更暴力强悍才行。”
“我会成为那个最强的存在。”
季鸣轻声说，像是在品尝着，曾经咽下同类身体的一部分……那种温热黏腻，残留在口舌中的感觉。
并不好受，但如果为了她，他甘之如饴。
“她或许会怕我，但我不后悔。”
面前的何小花似懂非懂，“那季鸣同学，你，真的开心吗？”
过了半晌，季鸣点点头，低声嗯了一声。
他的语气却没有之前低沉冰冷，像是在努力轻松起来，
“如果你们恢复了，就感谢她吧。”季鸣说，“从此，她无论是在北国，还是放眼世界，她作为圣女的地位，都会更加稳固。”
何小花离开了。
军部和监察署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季鸣觉得，到最后，何小花像是都没明白他的意思。
而那单纯而明澈的眼中，闪过的，却像是……同情。
空无一人的房间。
亟待处理的文件堆的很高，门口还有很多北国高官等着汇报，不乏曾经伊甸园的学生们，但除了何小花和朝歌偶尔叫他“季鸣同学”，他们全部叫他陛下……
偶尔，那些同学看他，脸上有畏惧也有极淡的恨意。
季鸣垂下眼帘，继续审阅着文件。
这个月，用季苍南的能力，开启穿越时空的门，然后前往海洋国……这次，要去水面下的部分，彻底消灭夏因。
攻打海洋国，也是为此。
因为上一次，只消除了海洋国地面的部分。其一半土地都掩藏在水下。
只是，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什么。
在吞吃掉那个叫劳拉的女孩的身体之后，季鸣眼前，就会时不时浮现出那个金发女孩，死不瞑目的幻影——
“你不是陛下，你只是篡夺了陛下位置的恶魔，她怎么会喜欢你！”
“你永远也别想得到她的爱！”
‘等着吧，她发现真相后，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你！’
那些被他吃掉一部分的男女们，发出叫嚣。
甚至还有何小花，但是没有右眼版本的何小花，此刻，男孩空洞的眼眶中留着血泪，却结巴道：“季鸣同学，我，我恨你。”
“想必，朝歌同学，总有一天也会离你而去吧……”
季鸣把文件重重放在桌子上，
黑深的眼眸闪过一丝冰冷，他毫不犹豫的使用冰能力，那些幻影四散着逃跑，最后，只剩下夏因。
自从吃掉触手的第一天，对方就牢牢在他脑海里盘踞。
那低声的蛊惑，无时无刻不响彻耳际。
“我知道该怎么对付朝歌。”
“就按你脑中最阴暗的想法来吧……让她离不开你。”
季鸣已经冷冷道：“你也滚。”
触手翩然消失，却如同胜利者的姿态。季鸣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不会动摇，除了今天。
窃听能力，把整个别馆的声音都放大了。
一切细微声响在季鸣耳中都无所遁形，所以，他自然能听见来自朝歌的新办公室，那暧昧而愉悦的交流声——
裴知意回来了。
而朝歌，显然没有半点抵触的意思。
无论交流的声音，还是内容，还是那放松而闲适的语调，似乎都比和自己相处时，要放松的多……
窗户突然传来异响，季鸣手一顿，这才发现，手下整沓海洋国的文件，已经被冻成了冰疙瘩。
冰能力，再次失控了。
窗外是黏糊糊的极冰君主，也是他的本体。
在季鸣眼眸扫过去时，那一坨很明显抖了一下，却仍然颤抖的坚持说道，“喂小子，听好了，你这种残忍的做法终究会留下隐患，为了防止那个圣女得知真相后跑掉，我劝你早做打算……”
跟夏因一模一样的说辞。
季鸣：“你见过夏因了？”
“他在哪？”
……
三分钟后，被滑腻的冰蛇几乎绞杀的极冰君主颤巍巍的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尖叫道，“不，我不是主谋啊！”
“都是那个夏因，说要组成‘复仇者联盟’，让我们挑拨你和朝歌的关系……”
冰蛇随着季鸣的意志收紧，极冰君主几乎被截成两节，又叫道：“对，还有海洋国的君主也来了！他跟夏因都是漂洋过海才来的，很明显是之前那次歼灭活动，他们躲在水下，躲过一劫！”
季鸣：“还有呢？”
“没，没了，真没了……”
眼见对方没有放开的意思，极冰君主又叫道：“哦对！夏因我来蛊惑你，那个裴知意去找朝歌了！”
“对了对了，那个章鱼，估计在游说你的同学们，想要联合起来推翻你的统治呢！”
“你同学看起来挺笨的，搞不好真的会被说动。但圣女大人明鉴，应该不会跟你闹掰的吧……”
它却暗自想着。
奇怪，这个复制体脸上，那一瞬间闪过的是迟疑么。
“我不确定，”季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迷茫，但那暗沉的黑眸中却泛起杀意，“但如果他们联合起来造反……”
他早就做好，背负一身罪孽，独自承受所有的觉悟。
“不是小子，你的选项里，就没有‘谈判’这一说吗，我知道你不善于沟通，挖别人眼球也不带多一句解释的，但你不要总动手啊，你信不信圣女真跟你翻脸……”
季鸣没再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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