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学时暮云低垂,顾景旭打发走前来接他的马车,故意绕远路穿过书画铺林立的西市,对薛梨道:“我要去街上买些书本笔墨,你跟着我。”
“我看你是想让我背着书箱多走些路……”薛梨一眼察觉出顾景旭的心思。
顾景旭不置可否,问道:“你今天听得那么认真,可有什么心得?”
“我幼时见兄长上学堂,很是羡慕,只可惜母亲说‘女子家的,会些诗书就罢了,不需要懂得太多’,因此不许我去学堂,但是父亲却很开明,说我资质比兄长还好,教了我好些东西!”薛梨打开话匣子,回忆过往。
“你倒是毫不谦逊。”顾景旭讥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今日夫子说的,现今关中水利设施历经岁月侵蚀,多有淤塞不畅,致使大片农田灌溉艰难,谷物歉收,百姓生活困窘不堪。若你是京兆尹职,肩负一方民生之责,当如何施展方略?”
“那公子觉得如何?”
“我认为,当务之急自然是征调当地民夫,全力疏浚河道,清除淤泥杂物,而后重新修筑加固堤坝,确保水流顺畅,如此方能恢复灌溉之利,解农田缺水之困。”
“公子此举虽能在短期内解决部分问题,然征调大量民夫,不仅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且极易干扰百姓正常的农事劳作,时间一长恐会引发民怨沸腾。”恍惚间,薛梨似乎又看到前世瑜州旱灾之时,饥民跪在龟裂的河床边求雨的样子。
河道屡次疏浚,百姓都是苦不堪言,薛梨长叹一声,继续说:“依我之见,不妨招募附近因灾荒而流离失所的流民,以工代赈,使其能够凭借自身劳动换取口粮,得以糊口养家。”
“钱从何处来?”顾景旭内心赞许,但仍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
薛梨并不在意,继续说道:“可下令当地富户依照田产多寡出资助力水利修缮,如今土地兼并严重,本身富户就是水利设施的最大受益者,他们出钱,官府出力监督调度,如此一来,既能高效修缮水利设施,又可安定民生,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官府的财政负担,停云哥曾经说过,时策必须以百姓为先,不耽误百姓正常生产,方为良策……”
薛梨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戛然而止。
“薛梨,你为何想嫁给我?”顾景旭听到陈停云的名字,心中不快,问得猝不及防。
“三年前可是你顾家先来求亲的……你为何想娶我?”薛梨转守为攻。
“我听闻薛家女子美貌,因此求娶。”顾景旭倒要看看薛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他们十年前之约。
“如今瑜州,顾家乃是高门大户……”
顾景旭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等她说完,便揶揄道:“如此说来,你果真是为了荣华富贵才想嫁我顾家!”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我们两家早已定亲,况且,顾公子……”薛梨没来由的有些脸红,“顾公子确实是身姿挺拔如松,面若中秋之月,眉如墨画,鬓若刀裁……”
“够了够了,你从哪里背的这些词。”顾景旭冷冷的打断她。
“这些都是真心话,现在瑜州,想嫁给公子的女子可多着呢。”
“那你自己呢,你想嫁给我吗?”顾景旭突然转身,盯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叽叽喳喳的薛梨的眼睛,像是要看出她到底有几分真意。
“我……”薛梨毫无防备,吓了一跳,“我是真心想嫁给公子。”
顾景旭回过头去,笑容里既有满足,又有轻视,不依不饶:“那你与陈停云呢?少年时的海誓山盟,说忘就忘么?”
薛梨内心被狠狠一击,这一世重新开始,她不是没有为这件事苦恼过,在陈停云看来,她是骤然变心,为了顾家家世抛弃了自己。在顾景旭看来,薛梨是“见利忘义、水性杨花”。
除了豆汁,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努力付出的那两年,早已经被抹得干干净净。陈停云倒是好,什么记忆也没有,落得干净清爽,而自己注定要背负着这么多人的命运,与沉痛的过去共同前行了。
想到这里,薛梨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叹息在顾景旭看来,又是这女子心猿意马的铁证了。他铁青着脸,加快了脚步——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薛梨。
若是薛梨说自己对陈停云已经毫无感情,那他必然会觉得薛梨无情无义,反之,他又心存芥蒂,对陈停云十分嫉妒。
他对薛梨的感情复杂——薛梨曾经救他性命,让他牵挂,但也是她,导致了自己家破人亡,死于非命。
顾景旭走入纸墨铺,发狠似的买了好些东西,又将它们放入薛梨背后的书箱,以此“惩罚”她。
薛梨懒得理他,背着愈发沉重的书箱,步履却渐稳如舟。可她越不在乎,顾景旭就越是生气,两人就像较着劲似的,直到书箱再也放不下,顾景旭还不解气,拿了好些书本,放在薛梨手上。
“走吧。”顾景旭付完账,潇洒的出了店铺。
薛梨抱着一大摞书,视线受阻,手忙脚乱。边走边在心中嘀咕:这顾景旭,果然是既刻薄,又没风度。
“薛梨,你说……”顾景旭猛然回头,见薛梨落在后面狼狈的样子,一时间有些不忍心,不情不愿的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书,“你也太没用了,这点力气也没有,怎么做书童……”
“那还不是你故意为难我……”薛梨小声嘀咕。
两人再无话,一前一后,回到顾府门口。
“书箱给我吧。”顾景旭冷冷的说,“你回去吧,别忘了明天早些来……”
“知道了!”薛梨重获自由,毫不犹豫,潇洒的转身走了。只剩下顾景旭呆呆立在那里,久久未能回过神。
次日一切照旧,只是散学时春雨骤至,暮色裹着雨丝漫过州学院墙,薛梨为顾景旭撑着伞,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书院,青石阶前积水映出薛梨狼狈的模样——灰蓝布袍已经有些打湿了,紧贴腰身,发梢滴落的水珠在书箱上砸出细小的坑洼。
顾景旭看着她,想起诏狱那日,血水也是这样一滴一滴渗进青砖缝。
“顾二公子好兴致,这才几日就换了个书童,我看中午用膳时,你们二人眉来眼去,二公子该不会是有什么龙阳之癖吧!”魏知突然出现,仆从在他身后恭顺的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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