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纱床帏垂在卧榻四周,外罩的两面锦帐中开,留出不足一指宽的窄缝。

内室的几丝残光勉强从缝隙间渗进来,微乎其微的光照,落在里头,很快同黑夜融为一色。

朦胧昏暗,不辨时辰。

外间窸窸窣窣的动静,时大时小,毫无规律,终是扰醒梦中人。

卧榻上昏睡之人,艰难地顶开沉重的眼皮,神识尚不清醒。

片刻之后,裴定柔缓过劲儿来,从暖衾中慢慢撑起身子,只觉头痛欲裂。

她这是在自己的寝殿里?

“公主醒了?”

觉察榻上有了动静,一只纤长的手伸了进来,指节撩起一侧锦帐,将熠熠明亮送进来。

内室明灯光亮骤然涌入,刺得裴定柔下意识抬手挡住了眼睛。

待到眼前影花消失,她才瞧见来人是散雪。

散雪见她坐起身,眉间松几分,塞了个软枕到裴定柔背后,将人扶着靠在上面,长舒一口气:“公主总算醒了。”

彼时,韩赴将陷入昏迷的公主带回落柏宫,着实吓得她和闲云不轻。

好在几位医官紧随其后,不必再遣人去太医局请,倒节省不少时间。

待到散雪和闲云合力,将裴定柔安置到榻上,医官们轮流切脉,一番问诊后,才说公主身体无恙,施针后便会转醒,只是惊吓过甚,需要修养几日。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望着医官给裴定柔施针,提笔开方,然后便一直守在内室,等着自家公主苏醒。

谁知这一等,便等了许久。

好在公主现在已经醒来,当真是天地神灵庇佑。

裴定柔将锦被往上扯了扯,询问她:“我睡了多久了?”

因身子虚弱,尚未恢复,她的声音很轻,又有些沙哑,几乎要仔细捕捉才能听到内容。

散雪如实回答:“公主已睡了一天一夜。”

一双杏眸难掩怔色,裴定柔惊讶道:“一天一夜?”

怪不得她觉得浑身疲软,脑内嗡嗡,如同点了串鞭炮一样,炸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闲云从外间捧着托盘走进来,见她醒了,亦是高兴:“公主醒了!”

说罢,她便连忙放了托盘,朝床榻走来。

行走间鞋履踩地,发出一连串沉闷的笃笃声。

闲云就着榻边小几,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唇边:“公主先喝杯热水缓一缓,定定心神。”

裴定柔接过来,任由温热润泽微张的唇瓣。

她接连喝了两杯,渴意才有所缓解,放下瓷杯道:“阿耶他们呢?”

“还有姨母……”

裴定柔清晰地记得,芷兰宫殿门大启,她跟着父兄一道进入后,见到了怎样令人震惊的场面。

姨母仙逝多时,神态仍旧安详如常,衣裙同妆容一样艳丽,头上戴着那支鸢尾花步摇,静静地卧在阿娘遗物围成的圈中。

不远处,她的侍女榆若亦横在地上,从容殉主。

阿耶揽着姨母哭得伤心,阿兄亦满目哀色。

那艳红的口脂如同血光一般,在她眼前晃荡不停,引得天地崩塌,山摇地动。

然后裴定柔便身子后仰,昏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前的那一瞬,她被韩赴接住。

所以也是韩赴抱她回来的?

原感觉自己不过睡了半晌,不承想竟过去了十多个时辰。

现在醒来,她自然急着向二人打听芷兰殿那边的情况。

两人一阵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苏其谷设局一事,裴叡严防泄密,因此除却当时在场几人外,再无他人知晓。

但怀兰夫人被幽禁,却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即便不知原因,众人暗自揣测起来,大约也是她那夜犯了事,见罪于圣人,才至于圈禁芷兰宫中。

如今几个月过去,苏燕回却突然暴毙了。

连带着她亲近的侍女,亦一同死在了芷兰宫里。

而圣人闻讯后,竟亲自前往,守在里面,再未出来过。

“圣人还在芷兰宫内,在亲自料理夫人的身后事。”

身后事……

裴定柔睫羽懒懒搭在眼上,疲惫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距离她得知姨母亡故消息已过去十数个时辰,但裴定柔仍是抵不住由下而上、连绵不断的哀意侵蚀,痛苦地闭上双眼。

两个侍女立在卧榻之侧,见状也面露忧色。

“公主节哀,夫人她……”

散雪见她眉头蹙得更紧,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聊作宽慰。

心口酸涩被压了又压,却不抑反起,不断汩汩涌出来。

裴定柔揪住身上锦被,双手越攥越紧,光洁平滑的缎子被抓得皱巴巴的。

默默无声之时,一行清泪却倏然而下。

散雪见状,委实不忍,伏低身子靠到了她身旁。

那双朦胧泪眼缓缓睁开,氤氲着难以言喻的苦楚。

裴定柔索性将被子利落掀开,欲要下榻来着鞋履,便被她二人拦住。

“公主,您身子还弱,医官说了要好好静养,现下还是不要走动了。”

姨母离世,她哪里还能安心呆在宫里?

裴定柔情绪上涌,全然不顾阻拦,穿上鞋履便站起身来。

内室的落地铜镜借着烛火之光,映出她孱弱的身躯和过分苍白的面容。

“圣人也吩咐了,叫我们好生照顾,让您安心休息。”

“公主若是此刻前去,再受刺激昏厥,该如何是好?”

阿耶伤心之余,还要操办姨母身后事,分身乏术。若是自己再出什么岔子,只能给阿耶添乱,叫他更加操心。

可既然是姨母身后事,她这个做晚辈的合该尽一份心才是。

裴定柔停了步子,没有继续往外走。

散雪继续劝她:“若是夫人在世,看到您这样,定然心疼的。”

是啊,姨母最疼爱她了。

听了这话,裴定柔才彻底冷静下来,摸索着在妆镜前的椅子上坐下。

在床榻上睡了许久,她的头发未经打理,委实有些乱。

散雪见状,拾起妆匣里的梳子,将裴定柔毛躁的头发一绺一绺顺平。

梳齿由上而下划动,轻轻按摩松动着紧绷的神经。

“午后王总管来过,说这几日殿下暂代朝务,和圣人一样无暇过来。知会我们,若是公主醒了,便留在自己宫里,按时吃药,多多修养。”

“等到精神恢复了,那边……那边事宜料理完了,再请您去吊唁。”

裴定柔望着镜中逐渐被理顺的鬓发,缓缓道:“我知道了。”

“另外,韩将军担心公主身体,一直在外间等着,不眠不食,不曾离开。”

裴定柔转头道:“什么?”

方才听她说,自己睡了一天一夜。

那韩赴不是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也没有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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