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拉克斯的岩掌轻轻摩挲着珍珠白色的卵,那里装着他蓝色的友人。

微凉的壳下,细弱的心跳声在轻轻地震着岩主的手心,带来一种难以描绘的安心感。

于是岩之魔神维持住了镇定的表象,金瞳安静地听着少年仙人的倾诉。

事发之前,魈与若陀一起平定了青墟浦,也在留云之前赶到现场,自然而然地担任起了解释的重任。

他事无巨细地将一切讲诉给他忠爱的君主。

从青墟魔神的绝望到大蛇奥罗巴斯,

从大水的满灌到暴雨的停歇,

从地脉能量的泄露到龙王的不适,

从不适到重伤的泽苛。

魈一反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常态,将所有他所见所知的一一详尽客观地描述了出来。

“帝君大人.属下所知的就是这些了。”

末了,少年干咽了口唾沫,不安地看向他的君王.和他手里的蛋。

自魈开口起,若陀从没为自己解释过什么,他的赤瞳放空,一言不发地看着摩拉克斯手里的大白蛋发呆。

刚才发生了什么?

摩拉克斯怀里的是什么?

那是泽苛吗?

愧疚化为绳索扼住了龙王的喉咙,让他不敢发问。

如果不是,那又代表着什么.

听罢,摩拉克斯明白了一切,他的岩掌紧紧贴在持明卵上,面对如此情况也是百感交集。

原是为了安全才把泽苛赶至灵矩关,谁料会横生如此灾祸。

青年甩着尾巴抗拒着不想离开归离原的样子浮现在岩王帝君的脑海中,惹得他有些黯然了。

如果当时依了他,现在会不会就是另一种情境呢。

这其中也当有我的错。

摩拉克斯在心里长长地叹息。

从难以吐露的愧疚中回过神,摩拉克斯看到若陀被水元素擦洗得干干净净的脸。

没有一丝血迹,完全看不出他刚刚做了何等可怖的事来。

于是岩王帝君又不自觉地顺着鳞片抚摸起了怀里的持明卵。

泽苛啊泽苛,哪怕是在被袭击后的第一时间,也要先去关心异常的朋友吗?哪怕那是你的施害者?

持明卵一动不动,任凭岩之魔神反复摩擦。

他垂眸看神色木愣的龙王,在老友的赤瞳里找不出一丝曾经的意气风发。

袭击朋友亦非他本意,一切皆是天意弄人。

但错已酿成,又该如何惩处?

罪者无心,所犯无意,伤者为友,如何论罚?

沉默中,若陀突然出声。

“摩拉克斯.”龙王死死地盯着持明卵,呆滞地开口,面色上染有绝望的灰败,“你告诉我,你怀里的那颗蛋.”

是不是泽苛?

若陀的舌头突然僵住,不敢再问,只是以希冀的目光看向他的老友。

千年间,摩拉克斯何曾得见龙王这个表情过?

他的心一堵,嘴里就松了。

“.等他蜕生还世后,你自去赔罪吧。”在三人又惊又喜的目光下,摩拉克斯承认了此事。

持明之特性——蜕生。

若陀霎时就松了一口气,但随后有更大的悲哀浸透他的心。

是又如何,伤害已经造成,痛苦已被刻下,你又让他如何原谅犯下如此滔天大错的朋友呢?

但是,泽苛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龙王用手捂住脸,露出个苦涩的微笑。

持明卵上鳞片闭合,安静地睡着,不回应任何人的悲伤。

“既然如此,泽苛,我就先带走了.”

摩拉克斯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

泽苛蜕生前伤得极重,他十分担心这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后遗症。

比如那段断裂的脊椎,瘫软的尾巴.

而且最重要的是持明卵,该如何孵化?

出于种种考虑,他吩咐三人留守待命后,一个人抱着蛋,回到了归离原。

到达洞府,摩拉克斯看着持明卵犯愁。

别说龙蛋了,鸟蛋摩拉克斯也也没孵过啊。

早知道就把留云带回来了。

可惜当时心绪太混乱了,没反应过来。

若是参考其他卵生物种.

团雀孵卵时都会用身体传递热量给蛋里的小鸟.所以温度应该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泽苛身为龙裔,需要的热量是不是更多些?

摩拉克斯犹豫了一下,干脆搬了几个碳盆出来,瞬间,屋内的温度就开始疯狂上涨。

“不错。”岩之魔

神十分满意这个效果。

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持明卵也开始躁动了起来,紧贴在壳上的鳞片也开始渐渐张开,一翕一合地扇动。

很明显是热的,但毫无经验的岩之魔神看不出来。

见泽苛有了反应,摩拉克斯更受鼓舞,也不再悲伤了,专心地为孵蛋思考了起来。

“我听泽苛说过,他生于海中.那孵化也应当需要水。”

岩之魔神先是找了个普通的盆,然后很遗憾地发现普通的盆无法直接淹没体型较大的持明卵。

“.没办法了。”

他又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最终在厨房里搬出了个大号蒸锅。

“泽苛,你且忍忍,等明日我就给你换个好的。”摩拉克斯一边安抚持明卵一边往锅里加水。

卵壳上的鳞片疯狂翕张,显出抗拒之意。

“是不是应该换成海水呢.”

然而摩拉克斯浑然不觉,小心翼翼地捧起蛋就要往锅里放。

“摩拉克斯!”

就在这时,灰发少女推门而入,急匆匆地向岩之魔神求证,“我听说小蓝受了重伤,可有此事.等等,你为什么要在卧室里煮蛋?”

归终看着蒸锅与地上的碳盆陷入了迷茫。

“看来你是真饿了?”

“不对呀!这蛋怎么闻着还有点香?你都煮完了?”

香。

摩拉克斯闻言浑身一颤,糟糕的回忆涌上了心头。

青年脖颈处的巨大齿痕,粉色的泥土,扭曲的脊背。

岩之魔神连忙垂眼,金瞳忧伤地看向被捧在手里的蛋。

洁白,安宁,毫无瑕疵与泥污。

与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青年毫无相似之处。

但是在这里面的确实是他,是那个蓝发蓝角,冷面却温和的龙尊。

于是摩拉克斯双手将持明卵捧到归终的面前。

“你所听到传言没有错,这里就是泽苛。”

灰发少女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摩拉克斯离开归离原时声势浩大,未加掩饰,几乎归离原上的所有人都看见了金光从地上升起,飞向灵矩关。

归终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摩拉克斯的手笔,忙赶了过去,抓住了站在原处长吁短叹的仙鸟一

位。

理水叠山忧心忡忡:“我单知道泽苛龙尊伤重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我们都知道龙尊在冬天行了那事正是虚弱的时候若是再添新伤”

黑红色的鹤仙人看了眼少女的脸色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只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现在竟是一语成谶了!

归终面色复杂地捧着‘泽苛’。

她轻轻敲了敲那附有鳞片的蛋壳又把侧脸贴在上面去听卵的心跳。

“摩拉克斯你确定这是泽苛而不是泽苛或者若陀的私生子之类的吗?龙是卵生也正常”灰发少女还是不信努力找着借口。

“不。”摩拉克斯直接地打破她的幻想“这确实是泽苛我亲眼看着他在我怀中化为了卵。”

“.”归终被此话噎住沉默了下去。

持明卵乖巧地被少女捧起

“这感觉真奇怪.”归终喃喃自语双臂环着、半拥着那坚硬的白卵:“明明是那么大个的一个龙尊怎么会变成这样小的一个蛋呢。”

好不真实啊。

灰发少女又细细地端详了一会这个特殊的卵恍惚中想起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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