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知青点外的冒险,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顾微微心里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周慕清最终并没有给她任何关于如何种萝卜的具体指导,只是用那双隔着镜片也显得清冽平静的眼睛看了她片刻,语气疏淡地回了句。“地质、施肥、光照,因素很多。我也不太懂。”

这个回答,算不上热情,甚至有些冷淡。但奇怪的是,顾微微悬着的心反而落下了一半。

他没有表现出怀疑,没有追问,更没有大声斥责她打扰或者别有用心。这种平淡,近乎漠然的反应,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反而是一种安全。

而且,他提到了“地质、施肥、光照”这几个词。这至少说明,他是真的懂一些的,并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这让她心底那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并没有完全熄灭。

也许。下次,换个方式,换个更不容易引起警惕的话题?

她需要耐心,需要像熬煮一锅好汤一样,文火慢炖,等待时机。

当前最紧要的,还是解决腌菜的原料和销路(以物易物)问题。只有先站稳脚跟,积累一点点微薄的资本,才有底气去图谋更远的东西。比如,那些承载着未来的课本。

第二天晌午,秋日高悬,阳光却不再毒辣,带着几分慵懒的味道。

生产队的活计是给一片晚玉米地除草。社员们分散在田垄间,埋头劳作,间歇时三三两两坐在地头树荫下休息,喝水,扯闲篇。

顾微微刻意选了一个离人群不远不近的位置,用草帽扇着风,假装休息。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人群。

很快,她找到了目标。刘招娣。

刘招娣正唾沫横飞地跟旁边几个妇人说着什么,声音尖利,表情夸张,仿佛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一手消息。那几个人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

就是她了。顾家沟头号广播站,消息传播的加速器。

顾微微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用干净树叶包着的东西。动作有些慢,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珍重感。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树叶的一角,仿佛里面包着什么稀世珍宝。

瞬间,一股独特,咸鲜中带着一□□人酸香和复合香料气息的味道,极其霸道地飘散开来。在这充满泥土和汗味的田间地头,这香味显得格外突兀和诱人。

附近几个正在喝水啃干粮的社员都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目光循着香味看了过来。

“咦?啥味儿这么香?”有人嘀咕。

顾微微像是这才意识到香味泄露了,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慌张,连忙把树叶重新包好,紧紧捂在手里,还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仿佛怕人发现。

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反而更加勾起了别人的好奇心。

刘招娣的鼻子最灵,话头早就停了,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唰地就钉在了顾微微手上,闪着精明又贪婪的光。

她扭着腰就走了过来,脸上堆着假笑,声音拔高。“哎哟,微微丫头,手里捂着啥好东西呢?藏得这么严实?闻着可真香死个人了!给婶子瞧瞧呗?”

顾微微像是被吓了一跳,把手捂得更紧了,身子微微向后缩,眼神躲闪,小声嗫嚅道。“没,没啥。就是点自家弄的吃食。”

“自家弄的吃食能这么香?”刘招娣根本不信,伸手就想去扒拉。“瞧你那小气劲儿!婶子还能抢你的不成?就是看看,闻闻!快,给婶子开开眼!”

她嗓门大,这一嚷嚷,附近休息的社员目光全都聚焦了过来。连远处的人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顾微微显得更加窘迫,脸都涨红了,死死护着手里的东西,像是护着命根子。“真的,真的就是点咸菜,不值钱的。”

“咸菜?谁家咸菜是这味儿?你骗鬼呢!”刘招娣愈发觉得有猫腻,不依不饶。“好你个微微丫头,学会吃独食了?有啥好东西不想着孝敬长辈乡亲们?快,拿出来大伙都尝尝!”

“就是,闻着真不赖,微微,啥好东西啊?”

“给俺们也瞅瞅呗!”

旁边几个好事的妇人也跟着起哄。这年头,一点好吃的就能引起巨大的关注。

顾微微被围在中间,像是被逼得没办法了,眼圈微微发红,犹豫了半晌。才极其不舍地,慢吞吞地再次揭开树叶的一角,露出里面几根色泽诱人,看起来就爽脆可口的酱褐色萝卜条。

那独特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嚯!这咸菜腌得可真俊!”有人惊叹。

“这味儿,光闻着就下饭!”

刘招娣眼睛都直了,口水差点流出来,迫不及待地就伸手捏了一根最小的,速度快得顾微微都来不及阻止。

“哎,招娣婶子。”顾微微惊呼一声,脸上写满了心疼。

刘招娣才不管她,直接把那根萝卜条塞进嘴里,咔嚓就是一口。

瞬间,她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这味道!

咸淡适中,入口先是恰到好处的咸鲜,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复合香味在口腔里爆开,带着微微的酸,隐隐的辣,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回甘,极其开胃!口感更是爽脆得惊人,嚼起来咔嚓作响,让人食欲大增!

这哪是咸菜?这简直是御膳房里的宝贝!她活了大半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咸菜!比上回的还要好吃。

“唔!好吃!真好吃!”刘招娣也顾不上形象了,三两口就把那根萝卜条吞了下去,意犹未尽地咂摸着嘴,眼睛像钩子一样又盯上了顾微微手里那包。“微微啊,这真是你腌的?咋这么好吃?还有没?再给婶子来点!”

顾微微赶紧把树叶包重新捂严实,宝贝似的揣回怀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了没了!就这一点点了!我舍不得吃的。”

她越是这样,刘招娣心里越是跟猫抓似的痒痒。她凑近一步,压低了些声音,却又保证周围竖着耳朵的人都能听见。“好丫头,跟婶子说说,你这咋腌的?咋能这么好吃?有啥秘方不成?”

顾微微垂下眼睫,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更小了,带着点难以启齿的味道。“没,没啥秘方。就是,就是我娘以前留下的一点土法子,瞎弄的。”

“你娘留下的?”刘招娣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哎哟,没想到你娘还有这手艺!以前咋没见你弄过?”

顾微微的头垂得更低,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和委屈。“以前不敢,也没东西弄。就一点点,自己偷偷留着。想我娘的时候,才舍得尝一口。”

她这话半真半假,配上那副可怜兮兮又珍重万分的样子,杀伤力极大。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社员们,气氛顿时有些变了。

看向顾微微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同情。是啊,这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弄点好吃的还得偷偷摸摸,被逼着拿出来,瞧把孩子吓的。

再看刘招娣那副咄咄逼人、恨不得把人家那点念想都抢走的样子,就有些不太顺眼了。

“招娣,行了啊,人家孩子就这么点东西,瞧把你馋的。”

“就是,微微丫头也不容易。”

刘招娣被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心里那点好奇和馋虫却被彻底勾了起来。尤其是听到祖传手艺”、“土法子”这几个字,更是心痒难耐。

她干笑两声,试图挽回点面子,又对顾微微说。“哎呀,婶子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你这手艺是真不错!比供销社卖的那些酱菜强多了!要是能多腌点,指定不愁卖!”

顾微微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连连摆手。“不行的不行的!婶子你可别瞎说!我就是自己弄点吃,不敢卖!那是搞资本主义,要挨批斗的!我就这一点点,自己都舍不得吃。”

她吓得脸色发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紧紧捂着胸口(藏着咸菜的地方),像是生怕被人抢走去“卖”了。

这副胆小怕事、谨小慎微的样子,反而让周围的人彻底放下了戒心,只觉得这丫头真是被吓破了胆,可怜见的。

“哎呀,我就随口一说,看把你吓的。”刘招娣也赶紧找补。“咱贫下中农,当然不能干那事!就是你这手艺,可惜了了。”

话题似乎就此打住。

休息时间结束,哨子响了,社员们纷纷起身,继续下地干活。

但有些东西,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已经悄无声息地落进了泥土里。

接下来的半天,顾微微能明显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多了。有好奇,有探究,有同情,也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尤其是刘招娣,干活的时候都心不在焉,时不时就瞅她一眼,那眼神里的意味,复杂得很。

顾微微心里清楚,第一步,成了。

她像一只耐心极好的蜘蛛,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触网。

果然,到了傍晚下工的时候,人们三三两两地往家走。

刘招娣磨磨蹭蹭地落在了最后,瞅准一个周围人不太注意的时机,快步凑到了顾微微身边。

她脸上堆着比晌午更加热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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