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不染刚踏入紫木林，飘荡的萤火虫便聚拢过来黏在她的肩上。
随着往里走，越来越多的萤火虫从河面飞来缀在她的身后，形成一条亮晶晶的长尾巴。
紫木林之后又是半人高的紫色草丛，霍不染追着孙小虎的气息最终站在一个巨大的山洞之前。
由于夜色渐浓，她只能辨出这是个半圆形的山洞，其上缠绕的枝藤从顶部蔓延到地上，又三两结对如同一根根小辫子竖在地上。
清泉剑游走一周，前方的路果然被山洞挡住了去路。
孙小虎的气息就在山洞之后，她矮身钻入洞中。
当进入山洞的刹那，原本盖在山洞上的树藤自发地爬到两边，而粘在她身上的萤火虫却像受到驱赶一般慢慢退去。
偶有坚强一些的抓着她的衣摆不松手，但在临近山洞之时还是惊慌失措地退到后头。
“回去吧。”霍不染对着身后说道。
她看向前方，山洞里头也挂满了残破的枝藤，弯弯绕绕藏在洞中阻碍前行。
剑光游弋伴着微光清理着杂乱的枝藤，然而视野太暗剑身屡屡碰壁，她只好放慢脚步。
当清泉剑又一次撞到山壁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亮光。
霍不染回身看去，萤火虫们不知何时聚集在一起，一个又一个拳头大小的亮点挤在山洞外为她照亮了大半黑暗。
凭借这点亮光，山洞的全貌基本显露。
她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山洞而是由一对对树干组成的树洞。
“可否去那里？”她指了指每两个树干之间的空隙。
萤火球们呆了呆，随后摇摇晃晃地往上飞去。
不一会儿，洞口的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树洞之上每两段出现的莹白光点。
她借着这段光，劈开枝藤走到了山洞的尽头。
“多谢。”
萤火球们弹跳两下逐渐散开。
出了树洞之后视野陡然开阔，悬挂的明月几乎伸手可触。
霍不染望着脚下发现不知何时已踩着树藤站在半空之中。
前方的树干蜿蜒向前通往对面的山崖。
而与山崖连接之处竟然嵌着一棵奇树，此树的两根树枝便充当着小路，而另外八条桠枝则曲折地盘桓在树干之上。
随着走近，霍不染目测此树高达百仞，树叶如蒲扇展开，垂下的藤蔓中间夹杂着幽蓝色的光芒，在月光交融之下看起来神秘诡异。
孙小虎的气息断在这棵树上。
霍不染握着清泉剑慢慢靠拢。此树树冠厚实，要藏两个人应不是难事。
她在三步远站定，安静的树冠之上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霍不染抬手一指，一道剑影弹去消失在厚实的树叶之中。
没打中？
另一个方向又传来摩擦声。
霍不染上前一步，再弹出一道剑影。
树冠之上发出凌乱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奔跑。
摩擦声越来越近。
有了前两次的判断，霍不染直接挥出两道剑影，一道断其后路一道斩其前路。
双管齐下，惊慌失措的叫声传来，随后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怀里。
她下意识去接，摸了一手毛。
“……”
借着月色，她把怀中的物体高举起来细细观察。
这是一只黄背黑脚的狐狸，大概是摔懵了睁着大眼看她。
怎么会有一只狐狸？
霍不染觉得有些奇怪，又把它转了个圈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嗷——！”
小狐狸受惊地叫了声，又突然闭嘴眼神中露出慌乱，两只前爪也不安分地挠着。
这时霍不染才发现它的两只后腿无力地垂在空中。
竟也是只残腿的狐狸？
“嗷嗷！”小狐狸又叫了两声，粗厚的尾巴缠在她的手腕之上。
毛茸茸的触感柔软又暖和两只完好的爪子也尽力扒着她。
霍不染看了两眼随后把它无情地挂在树上。
“嗷？”小狐狸勉强两手抱着树干，呆愣地看着她转身离去。
“嗷嗷——！！”
霍不染不为所动，心比剑还硬。
小狐狸支棱起脑袋，等了片刻终是崩溃。
它开口道：“你给我站住！”
竟然是谢照乘的声音。
霍不染讶异地转身，快步来到树干之前。
小狐狸抱着树干抬头看她，眼神中露出不快，“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公子做甚？”
霍不染道：“这么回事？”
“如你所见，暂时变了副模样。”
霍不染想了想问道：“孙小虎做的？”
狐狸谢颓丧地歪了歪头。
“……我看看能不能变回来。”霍不染把手放在狐狸头上。
灵气打入小狐狸身体之中，游走一圈后又原路返回。
在谢照乘期待的目光之中，霍不染默默摇头。
狐狸头没精打采地搁在前爪之上，谢照乘不说话了。
霍不染看了两眼他低垂的毛耳朵，开口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耳朵盖着眼睛，谢照乘精简道：“他中途似乎遇到什么事，于是把我变成这副模样挂在树上。”
说完后他瞟了眼霍不染，情况确实如此不过他隐去了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内容。
比如孙小虎念叨着要把“好不容易娶来的妻子”带去给娘亲过目，虽然谢照乘数次重申自己是男子，并且心悦女子，可孙小虎却两耳不闻只强调“拜了堂便是夫妻”，定要把他送去未来婆婆面前。
谢照乘气得想把他大卸八块之际，对面山崖上响起几声嚎叫紧接着孙小虎便大惊失色，把他化成狐狸挂在树上。
“你且待着，我等会儿来找你！”留下这句话之后，他一个纵跃隐入黑暗。
霍不染说道：“此处是荒芜之地的南边，金龙曾说过南面有灵狐出没结合孙小虎可以捏造幻境，想来应是灵狐。”
“我定要抓住这只死狐狸，用它的毛皮做软垫。”谢照乘亮出银亮的爪子，恶狠狠说道。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他。”
嗯？想丢下本公子？！
“站住！”狐狸头高高扬起，“带我一起去！”
霍不染冷漠道：“待在这里。”
谢照乘不乐意地磨了磨爪子，“你怕我说出去？”
霍不染垂眸，纤长的睫毛之下冷眼锁定他。
“被我说中了？”谢照乘挥动毛爪子，回忆道：“平时看着冷冷淡淡的一个人，竟然把我摁住又摸又……嗷！”
霍不染把他往肩上一甩，终于让他闭嘴。
谢公子赶紧用尾巴往旁边一卷，颤巍巍保持平衡。
“……放开。”
尾巴卷得更紧了，又痒又勒。
谢照乘收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肩，吩咐道：“快走！”
霍不染面无表情地站了会儿，脖子又被毛尾巴划过。
“别动！”她受不了地低吼道。
谢公子不耐烦地用尾巴尖拍了拍。
半晌，一人一狐才重又踏上路途。
夜色浓厚，月亮冷眼旁观行路人。
山崖之上一片寂静，霍不染踏着月光顺着蜿蜒的山路走来，肩上趴着一大坨毛球，脖子上也戴着毛领子。
孙小虎的气息已经淡到难以辨别，但得益于谢公子变成了狐狸能够分辨“同类”气息。
又一个岔路，狐狸谢伸出鼻子仔细嗅了嗅，随后说道：“左。”
霍不染往左侧走去，这是条上坡路她走得有些颠簸。
谢公子被颠得昏昏欲睡，狐狸头不由自主地垂下连用力卷着的尾巴也放松了力道。
又走了一段距离，小小的呼噜声从肩上传来。
“谢照乘？”霍不染轻声喊他。
小狐狸没有反应，只眯着眼吐出小半截舌头，酣然入睡。
霍不染停下脚步，在确认他会周公之后伸手把尾巴从脖子上拿下来。
狐狸尾巴又长又蓬松卷得像个葱花卷，霍不染摸了半天竟然没有找到尾巴尖。
她只好一寸寸地在绒毛中摩挲，顺着骨肉终于摸到了尽头。
霍不染松了口气，一手握住尾巴尖。
“……唔！”
谢公子浑身一震猛然惊醒。
“你捏我做甚！”
霍不染丢了尾巴，开口解释道：“我没有。”
谢公子几乎气笑，摇了摇尾巴尖。
霍不染端正地看着前方，说道：“这里倒是与别处不同。”
谢照乘：“……”
“孙小虎可能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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