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天山以南,一条河流蜿蜒而下,穿行在广袤的沙石草地间,喂养着车师国内所有的牛羊与民众。此时已至深秋,夜晚的大漠将会更加寒冷。牧民们穿着毛茸茸的棉袍,头戴毡帽,慢悠悠地将成群的牛羊赶回畜厩。

天色暗下来,家家户户都点起了油灯。暖黄色的灯火从暗红的砖楼内透出,将墙上挂着的各式花色毯子照得更加艳丽多彩。红墙表面嵌了圆拱形状的彩色玻璃窗,上面用木条勾勒了各式的花样。

再沿着红墙向下看,街道的外围绕了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此时,几个提前吃好晚饭的女人正端着木盆,围坐在河边洗衣。

一名身着墨绿袍服的女子眼尖,拉着同伴指了指道上行走的两人,说道:“你看你看,那是不是荆花帮的少主?好像还带了个中原人回来。”

被她拉着的黄袍少女一见到二人,捂着嘴惊呼道:“那个就是中原人吗?长得真好看!”

“你喜欢他?那敢不敢嫁给他?别忘了,你阿爸可不喜欢中原人,小心他骂你!”忙着洗衣的红裙妇人头也未抬,笑着揶揄道。

“哼,瞧不起我?你等着,我今晚就去和阿爸说。”

三人说着说着,逐渐打闹起来,笑乱作了一团。

贺兰绪听到周围窸窸窣窣的议论,转头看了看燕无涯,见他面色如常,迟疑道:“燕兄,我们这儿的女孩子都比较热情,与中原女子略有不同。你初次到来,若是觉得不适......”

“哈哈哈,西域民风奔放,我早有耳闻。既然来了此地,自是入乡随俗了。”燕无涯双手合抱在脑后,脚步缓缓,从善如流地朝她们抛了个媚眼。

街边的其他路人看到燕无涯的反应,都哈哈大笑起来,一旁帮忙摆摊的少女们见他温柔可亲,也都热情地朝他扔了不少蔬菜瓜果。

喧嚣声里,二人沿着繁华的街市继续往前走,穿越数条巷子后,眼前出现了一大片草场。草场的边缘围了半个人高的木栅栏,中央是一座棕黄色的三层小楼,四周零零散散地扎了不少低矮的营帐。

图雅身着一身宝蓝色长袍,头戴玛瑙嵌银额链,怀里抱了个水囊,正站在大门口等他们。

“少主——这儿这儿!”少女叫喊起来,声音清亮悦耳。

她等不及贺兰绪回应,便急匆匆跑了过来,根根小辫在空中飞舞,活像一匹神气俊逸的小马。

图雅接过他手里牵着的骆驼,转头瞥了燕无涯一眼,神色微微一滞,又上前围着他打量了一番,犹豫问道:“这位是……你的朋友?”

贺兰绪点点头,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水囊,饮了一大口后递给燕无涯,道:“这是我在中原结交的同伴,叫燕无涯。他比我们年长许多岁,你叫他燕大哥就好。”

“好,跟我来,首领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推开沉重的铜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华丽的挂毯,层次丰富,色彩鲜艳。整条毯子采用的是多边框的层次设计,底色是深沉的砖红色,从外到内依次用暗红、金黄、乌黑的丝线织了花朵和藤蔓,中央是一朵巨大的重瓣宝相花,周围填了不少祥云、莲花、火焰的纹样。

除了这条惹眼的毯子,大堂中的其他陈设倒是与中原别无二致。四个角落都摆了精美的石灯,正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方形长桌,上面摆了牛肉胡饼、羊肝饆饠、火烤驼肉等菜肴。

贺兰吉辉端坐在正前方,一身华服,满头乌发,慈爱地看着三人道:“回来啦?”

“阿爹!”贺兰绪飞奔过去,仔细地捧着他的脸瞧了瞧,心中的石头慢慢落了地,“气色瞧着还行。”

“您到底得了什么病?赤那传信给我时,我都吓坏了。”

还未等贺兰吉辉开口,一旁坐着的赤那率先答了话:“少主,后来那次都算轻的。你不知道之前有多凶险,首领他差点儿死了!”

“楼兰国的公主来车师游玩,路过草场时,看上了我们帮里最漂亮的骆驼‘小白’,想把它带回楼兰。嚯!‘小白’可是我们荆花帮的招牌,怎么可能让她买走,何况当时它还怀了孕。那劳什子公主闹着不肯走,带着一众仆从坐在我们营帐里抹眼泪,最后还把国王陛下引来了。国王陛下没办法,只能与首领交涉,最后答应给她‘小白’肚子里的......”

贺兰绪听到赤那如洪水般汹涌而来的话语,忽地意识到自己许久未与他交流,竟已忘记了他的话痨,赶紧插嘴道:“你直接说阿爹怎么生病的就行了。”

赤那骤然被打断,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说道:“首领带着一行人送小骆驼去楼兰时,被一只狼王咬了,回来后就生了病,高烧好几天都没退。”

“狼王?”贺兰绪心中一惊,整个人紧张得出了汗,“大漠的狼凶悍无比,被它们咬死的人不计其数。你们与阿爹一同出行,怎么这样不小心?”

赤那被他一训,委屈地垂下头,嗫喏道:“我当时还在中原呢,又不是我......”

“行了行了。”贺兰吉辉摸了摸儿子的头,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你也别追究了,我现在好好的不就行了?”

他笑了笑,拍拍贺兰绪的肩道:“许是知道你快回来的缘故,我的病竟莫名好了许多,这些天都能吃下点馕饼了。”

燕无涯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僵,神色凝重起来。他看着父子相拥的场面,嘴唇张开闭上数次,最后复又沉默了下去。

贺兰绪赶路多日,期间吃得都是难以下咽的干粮,如今乍然闻到美食的香气,草草聊了几句后,便坐下大吃了起来。

贺兰吉辉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眼里带了浓浓的怜惜,心疼道:“你怎么在中原待了那么久?人也瘦了不少,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什么呀!”赤那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大声嚷嚷道,“是少主自己看上了个女孩子,跟着她到处跑,才这么久都不回来。咱们荆花帮的弟兄们都在,怎么会让他受欺负!”

“咳咳咳……”贺兰绪猛地一呛,脸瞬间涨红,断断续续道,“我,你这人……”

“对,少主是重色轻老爹,在中原磨磨蹭蹭赖着不走,不就是因为那个小姑娘么?”赤那话匣子一开,顿时滔滔不绝起来,顺势又补了几句,“关键是那少女也就姿色平平,哪有我们这儿的姑娘漂亮,真不知道少主看上她哪......”

贺兰绪听到这话,顿时板起脸来,将胡饼放在一边,语气中带了微微的冷意:“赤那,你要是再敢乱说,我就罚你去天山脚下放羊。”

“……”赤那平生最怕的就是山羊,听到这话立马机灵地闭上了嘴,再不开口了。

贺兰吉辉哈哈一笑,悠然地抚了抚大胡子,笑道:“是中原的小姑娘?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是的,阿爹。”谈起林絮,他的眼中忽现光彩,脸颊“噌”地一下变成了粉红色,“林儿在中原还有些事要办,暂时脱不开身。等她把所有事情解决,我就带她来见您。”

“好好好。”贺兰吉辉脸上笑开了花,连连答应道。

“刚才那位姑娘去哪了?”燕无涯吃到一半,环顾四周,随意问了句。

话音刚落,墙角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多谢燕大哥关心,我这就来了。”

只见图雅换了一件火红色的棉袍,衣领处围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球,血红色的玛瑙耳坠垂下来,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光彩照人。

赤那瞥见她的穿着,怔了怔,问道:“咱们自家人吃个饭,你穿这么隆重干什么?”

“谁和你自家人?”图雅昂起头,鄙夷地睨了赤那一眼,提起裙摆坐到了燕无涯身侧。

她的意图太过明显,贺兰绪与赤那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作何反应。只有贺兰吉辉哈哈笑了一声,欣慰地看着底下挨着的两人。

察觉到气氛的异常,燕无涯顿了顿,随即了然一笑,扭头看着她道:“图雅姑娘天生丽质,与这件裙裳甚是相配。”

“是吗,那你喜不喜欢?”图雅心里向来藏不住事,现下被他一探,立时就将话抖了出来。

还未等燕无涯反应,她便一把抓住他的手,凑近殷切道:“燕大哥,我虽去过中原,但没见过几个比你更好看的中原人。我听那些老人们说,我们西域女子若与中原人通婚,生下的孩子会更加聪明漂亮。你我都是两国内长得顶好看的人,一同生下的儿女肯定也更加美丽。”

“燕大哥,我爱慕你,想和你一起生娃娃。你可愿留在车师,跟我一辈子在一起?”

“……”燕无涯未曾意料到图雅说话如此直白,被她的言语冲击得一愣,“在下……”

“别在下了,你只说,愿不愿意?”图雅眉头微蹙,急急打断道。

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燕无涯脸上的笑容渐收,缓缓将手抽出来,顿了顿后说道:“图雅姑娘,在下年过三十,早已婚配了。”

“什么?”贺兰绪一惊,破口而出道,“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图雅听到这话,神色立时僵住,沉默一会说道:“这是你为了拒绝我找的借口?你要是不喜欢我,大可直言,不必编这些假话。”

“非也。”燕无涯笑了笑,朝贺兰绪点点头,“只不过,发妻因病……早早亡故了,我便不想再提。”

此话一出,堂内的气氛忽地一沉。图雅正想开口道歉,却见燕无涯神色一变,复又回归了起初那副随意洒脱的样子:“不过……图雅姑娘与贺兰年纪相仿,又同在一帮,相处甚欢。我见你们俩倒是相配得很,何不拜堂成亲,就此共度一生?”

贺兰绪一听,立马放下手中的刀具,正色道:“燕兄,你明知我......”

不料还没等贺兰绪说完,图雅眉毛一竖,脸瞬间气得通红,起身叉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喜欢我,又怕我缠着你,便随意将我与别人凑对吗?”

“你们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乱打鸳鸯谱?”

“哈哈哈,那是棒打鸳鸯和瞎点鸳鸯谱!”赤那被她逗得一笑,险些将嘴里的饭菜喷出,“多读点书吧你!”

图雅神色一凛,气冲冲地走过去,“啪”地在他后脑勺上呼了一巴掌:“哼,我不管。你明白我的意思不就行了?你一个行脚商,装什么读书人呢?”

“哎哟!”赤那捂着疼痛的后脑勺,小声嘀咕道,“燕公子你拒绝她是对的,此女乃是悍妻啊,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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