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林恩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她好像没有办法撒谎,但也不愿直接欺骗莉亚。

考虑良久,她才缓缓开口。

“我没有办法给你许诺,莉亚,因为我也不知道。”

为了缓解气氛,林恩的视线在屋子里搜寻片刻,聚焦在果篮上。

“你吃过饭吗?我给你剥个橙子吧。”

莉亚点点头。

从东区走过来花了她很多时间,从天亮走到天黑,她早已饥肠辘辘。

光是想到吃食,她的肚子都咕咕叫了。

林恩站起身,用水果刀切开汁水丰富的橙子,屋内顿时弥漫开迷人的柑橘香气。

“时间不早了,你独自在外面走也不安全。”

她将一瓣瓣橙子放入洁白的瓷盘,“今晚先住下吧,明天我带你去见布鲁。”

莉亚兴奋地点点头。

望着单纯的孩子,林恩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在她看来,这或许是莉亚和布鲁的最后一面了。

倘若拥有“净化”异能的康纳利审查官还活着,或许布鲁还有生还的机会。

只可惜他死在西格林郡。

——也不知是第几次,林恩发出如此感慨。

她一边思考,一边在小碗里打了个蛋,娴熟地用叉子打散。

很快,滑嫩的黄油炒鸡蛋出锅,被制作成火腿鸡蛋三明治,端到莉亚面前。

莉亚记忆里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揉了揉眼睛,双手抓着对她来说略显巨大的三明治,“我以后想成为您这样的人。”

林恩笑了,“或许你会比我更厉害。”

她看了眼时间,关闭了瓦斯吊灯的开关,“早点休息,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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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亚蜷缩在沙发上,紧紧裹着柔软厚实的沙发毯,嗅着皂粉独有的干净气味。

在她的幻想里,从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幸福。

尽管,她的幸福是用布鲁的不幸换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莉亚心中盛满浓重的愧疚,这让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客厅的座钟滴滴答答走着,在规律而轻微的响声里,困意与疲乏最终还是侵袭了莉亚的大脑。

她打了个呵欠,沉沉地陷入深睡。

“嘭嘭嘭——”

巨大的轰响让莉亚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她以为是她们家被债主找上门来,抑或是破旧地下室的楼板终于坍塌。

但莉亚很快意识到,自己被好心的审查官收留,她现在很安全。

林恩也同样从睡梦中惊醒。

门房朱莉亚太太手持夜灯,睡眼惺忪地把通信金属筒塞进林恩手里。

“亨特小姐,有一封您的信件。”

她说,“是用最高等级的通道传送过来的。”

这也就意味着,信件传送的速度最快,情况也最紧急。

林恩面色沉了沉,随即拆开金属筒。

写信时间是凌晨3点20;现在也才3点40——

她收起怀表,扫了一眼信件,就立刻看向沙发。

莉亚披着巨大的毛绒沙发毯,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感谢您,朱莉亚夫人。”林恩说道,“我马上会出门,麻烦您帮我开一下大门。”

说完这些,她又蹲到沙发边,望着一脸懵懂的莉亚。

“抱歉,莉亚,昨晚承诺要带你看你哥哥,大概没办法实现了。”

她热乎乎的手心抚摸着莉亚的面孔,“国民卫队有紧急的事情,所以你最好呆在这里,好吗?”

莉亚点头。

“如果你要出门,桌子上有地图和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路途上,莉亚,我可能需要随时找到你。”

林恩说罢,将金属筒里取出的字条团成一团,塞进口袋里。

那上面写着一行字:

【布鲁垂死,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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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卫队诊疗室内,医疗官帕尔玛终于等到了林恩。

“审查官,人已经去世了。”

她说道,一边站起身,“但有些事情,我觉得您得有必要知晓。”

林恩捏了捏鼻梁,一阵无力感侵袭而来。

她跟在帕尔玛身后,乘坐升降梯下至地下一层。

布鲁静静地躺在太平间里。

雪白的床单掀开,男孩瘦削的躯体躺在冰冷的金属床板上。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肤,龟裂的肌肉像是久旱的大地,裂纹中嵌着干涸的血迹与红褐色的沙土。

他的死亡不像死亡,而像回归土壤。

医疗官帕尔玛压低了声音。

她幽静的嗓音在空荡荡的太平间回荡,“我还有一个额外发现,不过这件事情您需要保密。”

林恩看向她:“什么?”

帕尔玛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金属匣,打开给林恩看。

“这是从布鲁的呼吸道里取出来的。”

一条……

虫子?

“这并非已知的任何一种蠕虫,尽管在外行人看来,这些虫子都一模一样。”

帕尔玛冷酷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

在等待林恩的时候,她将这个黑色蠕虫放大并画了下来。

“在透镜的放大下,可以很清晰地看出,这条虫子本身并非灰黑色。它之所以呈现这个颜色,是因为它躯体上全都是眼睛!”

光是看到这幅手绘图,就让林恩长满鸡皮疙瘩。

密密麻麻的黑色圆球布满短粗的软体上,眼球甚至可以像滚珠一般随意旋转。

“我有点想吐了。”

林恩皱了皱鼻子,“所以,这东西是——”

帕尔玛“啪”一下合上笔记本。

“异种生物,绝对是异种生物!”

“那完蛋了,官方并没有承认过异种生物的存在。”林恩双手抱胸,“这件事情该怎么了结呢?”

她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又看着帕尔玛。

“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因为你是康纳利的学徒。”

医疗官帕尔玛斩钉截铁,“如果说,整个国民卫队只有一个人能解决,那就是康纳利。”

“……好吧,我会尽力的。”

林恩把金属匣塞进口袋里,“天亮之后,我先去找亨利·朗汇报。”

帕尔玛终于停止对林恩的轻蔑注视。

她总算觉得,这位新晋的独立审查官还有点可取之处——起码没那么恐惧权威。

“我需要提醒你一下,天已经亮了。”

医疗官帕尔玛说的没错。

重新回到一楼后,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林恩能看到橙红色的朝阳正在从地平线上升起。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天,她足足呆了一周了。

林恩从未经历过这么漫长的一周。

她凝视了片刻,终于吐出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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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氏矿业公司门口,站岗一整夜的守卫终于等到了换岗。

守卫摘下长剑,揉了揉酸痛的后腰,一边伸了个懒腰。

还没等完成动作,就被人戳了戳肩膀。

“你看,那个审查官又来了。”

他抬起头。

玻璃窗外,穿着制服的林恩正朝他们挥手。

“审查官也真够累的。”他感叹了一句,又打开门。

“审查官,您等一等,我们正在交接班呢。”

“行。”

林恩也并不赶时间。

她咬了几口三明治,在门口徘徊了几个来回。

“您是不是得罪朗先生了?”

换好便服的守卫笑道,“否则怎么会来这么频繁呢?”

“被你看出来了。”林恩挠了挠头,表情无奈,“所以,能放我进去吗?”

守卫哈哈大笑着,照例拔掉通话管的塞子。

“昨天那位审查官找亨利·朗先生。”他说。

林恩一手撑在守卫亭的墙壁上,颇为不耐地等待亨利·朗德回复,一边揣测今日他的心情。

——只有亨利·朗心情不错,他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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