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格林郡
乔伊根本来不及穿衣服。
他裹着床单,跌跌撞撞地摔下后窗,赤着双脚踩在后院潮湿的泥土上。
他的情妇、西格林郡治安官的妻子安妮急匆匆地朝窗外张望,红棕色卷发凌乱地披散在她汗湿的面颊上——也就是她,刚刚听见正门的轻微声响,情急之下把乔伊推下了后窗。
该死的。
乔伊愤怒地暗骂,扯了扯身上薄薄的床单,又纳闷本该守夜的治安官为什么会忽然回家。
——难不成他早就起了疑心?
乔伊的后背逐渐起了一层冷汗,夜风吹过,便又浮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不是夜风!
下一秒,飞艇的轰响降临在西格林郡上空。
鼓胀的鱼形球体,像是下一秒会爆裂炸开,从铁色云层中直冲而下,直指护卫队高塔而去。玫瑰与金狮勋纹被印在飞艇上,即便乔伊是西格林郡的普通园丁,也能认得出这是王室的徽章。
是国民卫队!
乔伊颤巍巍地缩在角落,缩在他白天刚刚修剪过的灌木之下,冰冷的湿意从脚下逐渐蔓延。
他轻轻挪了一下,却发觉脚下根本不是潮湿的水汽,而是仙人掌汁一般的粘液!
这是什么东西?
他拿手指沾了一点,发现比想象中还要滑腻,像是抓着潮湿的肥皂。
“啊——”
窗口忽然传出安妮的惨叫。
乔伊寻声望过去。
治安官安德鲁大人掐着安妮的脖子,让她上半身完全悬空于窗外,火焰般的长发在空中飘摇着,像是沙滩上晾晒过久的海草,逐渐暗淡无光。
“我这么信任你!”
安德鲁瞪着这个只有自己一半岁数的漂亮女人,眼白里的血管一道一道爆裂,如同沾上了新鲜的血液。
早在结婚时,安德鲁就听见过城内的风言风语,说他的新婚妻子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纯情。
他本该相信的!
安妮用染着翠羽花汁的浅绿色指甲使劲抠着安德鲁的手背,尖锐的指甲划在他粗砺黝黑的皮肤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抓痕。
反倒是她的脖子,被她自己抓得鲜血淋漓。
该死的!
安妮眼前逐渐黑了,就像是极寒日的夜晚,就连星光也消失不见的那个夜晚。
下一秒,浓稠得有些发臭的粘液从她身体里涌出!
安妮的嘴巴不自然地张大,几乎占据了她半个面孔,嘴角因汩汩粘液而被撑裂,血液瞬间淌出,又在一瞬间被粘液吞没!
这一次,她的惨叫凄厉且恐惧。
——却被飞艇引擎的巨大轰鸣彻底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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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尖叫?
林恩·亨特猛地惊醒。
就像是刚刚从一场幻梦中清醒,头晕目眩还残存着破碎的记忆,她的胳膊撑在餐桌上,努力保持着平衡。
邻座,灰白色头发的男人缓缓开口:
“从没有人真的见过夜魔,西格林郡的治安官把我们叫来,是一件荒唐的事情。”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餐桌上的剩余几人,嘴角皱纹撇了撇,又看向对面的治安员丹尼斯,目光在她深蓝制服上的四瓣玫瑰上扫了一眼。
“你们的治安官呢,为什么不来?”
丹尼斯抿唇,焦急地给伙计递了眼神,又向这位远道而来的国民卫队审查官辩解道:
“安德鲁治安官身体忽然抱恙,康纳利先生,实在抱歉。”
“哼,抱歉?”
康纳利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丹尼斯,又嗤笑一声。
“或许你是该抱歉。”他咕哝。
热菜被端了上来。
鲜甜的蘑菇用上好的黄油煎烤成焦黄色,银餐刀轻轻划开,饱满的汁水顺着刀尖淌向两侧。
康纳利用叉子送进口中,满意地点点头,又拿起面包片蘸上蘑菇汁吞下去。
这会儿,他才注意到未动一口的林恩。
“林恩,你怎么回事?”康纳利问。
林恩总算是抬起头。
她端详着这张显然陌生的面孔,一股未曾有过的恐惧瞬间袭来。眼前被称作“康纳利审查官”的老男人,通身散发着隐隐血气,直觉让林恩警觉起来。
她看了看身边的娃娃脸男孩,又垂头看了看自己的餐盘,冷汗逐渐冒了出来。
“我有些想要呕吐。”她说。
“快去吧。”康纳利审查官对自己的学生很是善良。
他挥了挥手,立刻有机灵的伙计把林恩带去她的临时卧房。
“这身体。”康纳利看着林恩的背影,不咸不淡地评价,“查理,你不要和她一样。”
娃娃脸的审查官学徒查理“嗯”了一声,出于同学情谊又帮林恩说了句好话。
“大概是今天中午吃的鱼肉有些奇怪。”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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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关上房门。
她把整个身体靠在冰冷的黄铜把手上,终于有机会喘息。
她捂着胸口,用力地呼出几口气,终于让酸胀的胸闷感消失一些。
只不过,暗金色带花纹的墙纸、昏暗的只有煤油灯的房间还是带来压迫的窒息感。
林恩深吸一口气。
这不是她熟悉的陈设,也不是她熟悉的年代。
她扫视了一遍卧房。
兴许是特意给客人准备的房间,其实屋子里陈设并不多。黄铜床架的小床上堆满了松软的被子和毯子;深木色的巨大衣柜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置物架没有一处是空的,摆满了精美的瓷器与石膏像。
角落还有个小摆钟,正在滴答作响。
林恩的视线终于锁定在深红色波斯地毯上的牛皮行李箱上。
这大概是“她”的东西。
或许,这里面藏了更多信息。
“林恩?”
门板轻轻颤动,门外传来急促的呼喊。
林恩的脚步拐了个弯,径直走进盥洗室。
黄铜制成的水龙头,一左一右分别控制冷热水,制成了花瓣形状。
林恩随手拧开一个,又用双手接住哗哗的水流,猛地扑在自己脸上。
下一秒,门被打开。
查理的声音有些焦急,“林恩,出事了!”
他湛蓝色的眼珠盯着面色惨白的林恩,口中的催促忽然迟疑了一下,声音也随之变软:“康纳利老师让我来喊你,我们都得去。”
林恩抬起头,随手拿起旁边的毛巾,目光盯着面前的镜子,瞳孔紧缩。
面孔上满是水迹,镜中的女孩黑发黑眸,和原本的她长相肖似,骨骼轮廓却分明是个外国人!
这不是她的身体!
——不过现在,必须要解燃眉之急。
林恩举起毛巾,慢条斯理地把水擦干。
“是出了什么事吗?”
“西格林郡的治安官…死了!”
查理慌乱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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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登上马车。
这是西格林郡护卫队提供的交通工具,由四匹钢铁拼接的“马”组成,马口中衔着铜环,正汹涌地吐出滚烫的水汽。
蒸汽朋克。
林恩的脑袋里瞬间蹦出这几个字。
端坐在车内的康纳利审查官睁开他灰蓝色的眼睛,目光由上而下地扫视了一遍林恩。
他的目光像是尖刀,几乎划破林恩的皮肤。
“林恩,你衣服没穿好。”
林恩慌忙垂头,抚了抚纯白色的审查官学徒制服。
与本地治安队的刺绣不同,她制服的左胸绣着金狮图样,下方有一串荆棘——
这是国民卫队的着装。
“小心点,林恩。”
康纳利审查官的声音透着莫名的冷酷,“你今天很古怪。”
光凭他的语气,林恩分辨不出康纳利审查官的情绪。
他苍老瘦削的面孔,躲藏在马车顶盖的阴影里。月光从窗口渗进来,狭长光斑落在他的手指上,就像是捏着一柄短剑。
林恩的心沉了沉。
出于直觉,她觉得康纳利审查官应当是知道了什么。
她没有证据。
但他也没有。
林恩垂下眼睑,近乎绝望地抠了抠自己的手指。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她只记得自己攥着手柄玩游戏,尸兽的面孔积压在屏幕上,把林恩吓得一激灵。
而下一秒,她就来到了这里。
她希望这是荒诞的梦境,但一切又如此真实。
并且她敢保证,康纳利审查官绝对能轻而易举地杀掉自己。
——就像切割一片落叶。
林恩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地吐了出来,迎着康纳利审视的目光望向窗外。
铁蹄踏在黄土地上,尘土飞扬的小径连接着逼仄的小城,远方都是低矮的土黄色楼房,丁点灯火也无。
就好像,城市已经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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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说的没错,治安官的确已经死了。
林恩跟在康纳利审查官身后,手里帮忙攥着他的乌木手杖。
即便是深夜的外勤,他还是坚持拿着他的手杖,并声称这是一种“仪式”。
“他只是为了炫耀他手杖上的昂贵红宝石。”查理凑近说,“这是康纳利家族的财富象征。”
林恩耸肩,“如果我是你,我应当会注意到他正在瞪你。”
她特意使用了没礼貌的“他”,而不是其他称谓。
天知道,过去的林恩究竟是怎么称呼康纳利审查官的。
“闭嘴。”康纳利的面孔黑了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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