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场众人间的眉眼官司,岱布父子四人均是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茫然无措。

伊德日更是纳闷的不行,他打小黑到大啊,之前旁人见了他也没这么大反应呀,难道是……紫禁城的男子现在都以肤白为俊美的标准了吗?

伊德日心里小小震惊了一把,那这也太荒唐了吧,怎么说满人也马背上的民族,向来最是推崇巴图鲁,可他还没见过哪个巴图鲁是小白脸的!

不行,改日定要去问问小妹,他默默地想道。

若说此情此景对岱布父子四人是茫然无措,那对胤祺来说就有些煎熬了。

面对兄弟们投来的打趣视线,胤祺倒还能坦然以对,但对于岱布父子不时投来的不惑求解的目光时,他却只有躲闪的份了。

毕竟,曾经那场关于‘黑福晋’的乌龙,他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啊,尤其是一想到新婚那晚他竟还真受到影响了,就忍不住羞愧汗颜。

胤祺无奈地看向他皇阿玛,只希望他能快点把这一话题揭过去,也好让他早点摆脱这囧破的局面。

康熙接受到儿子那略带哀求的目光时,心里顿时乐了起来,不仅没有任何愧疚,甚至还有一丝继续看他出糗的恶趣味。

当然,他也知这场合不对,于是也适可而止地回归到正题上,让黄茂等人进行述职陈述,就类似于后世的阶段性述职汇报。

黄茂身为此次被派遣去蒙古各部传授农耕之术的领头官员,这种事自是由他来做,而黄茂身为原内阁大学士自也是很擅长这种文职类的工作,于是,洋洋洒洒开始了他的述职演讲。

“回禀皇上,臣今代表我等向陛下禀报乃臣等所涉及之事宜,微臣等人于去年八月奉命去科尔沁等蒙古诸部……”

黄茂所陈述内容虽冗长,但重点却也很突出,主要强调了去年在蒙古各部取得的成果,以及过程中发现的问题及遇到的困难等等,同时也给出了相应的解决之法,且每一项都言之有物,不是那种泛泛之谈的花架子。

从康熙现场给的反应来看,可见对他们这一趟差事的表现还是非常满意的。

黄茂将其看在眼里,心里也随之松了口气,在接下里的回报过程中也越发游刃有余了起来。

其实,这一年在蒙古各部奔波,他也真的是收获

颇丰,当初被皇上派了这差事时,也是因为他在朝中得罪了人,被人推出去挡枪的。

虽然因康熙向来重视蒙古各部的垦荒耕种之事,这看着是件好差事,前提是得办好了。

只是,但凡在朝堂中混了些年头的人都知道这对他黄茂而言却是趟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想他一内阁大学士,对农耕之事的了解多半都是纸上谈兵,再加上蒙古各部历来就不重视农耕,可想而知这差事想办的出彩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本来够难的了,谁知康熙突然给他派了两个人,还是科左后旗札萨克多罗郡王家的儿子,当朝五皇子福晋的哥哥,这摆明了就是塞进来充数的啊。

不用想都知道,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孩子哪里懂得种地的事啊,更别提向来习惯游牧为生的蒙古部落了。

要不然他们这趟所谓的‘给蒙古各部传授农耕之术’的差事又从何而来的呢,想来也是有些好笑。

对于这雪上加霜的情况,黄茂当时绝望极了,届时除了要办差,还要想法子应付着这两个蒙古王公家的王子,他只觉自己的官场生涯怕是要到头了。

但谁能想到啊,在接下来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却从罗布藏喇什和伊德日这两个蒙古王子身上学到了很多很多,或者说,若是没有两人的加入,他们这趟差事定不会办得像如今这般出彩。

然而,最开始的时候,黄茂并未把两人看的多重要,即便是到了蒙古后,两人也积极地参与到差事中,并给出了不少建议,但他都没太当回事,反而更加看重随行队伍中那些懂农事的官员,当然,事实也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那些官员是懂些农事,但却不懂牧民以及当地的实际情况,上来就要开垦那些水草肥美的地区,这自然引起了当地牧民和蒙古贵族们的反对,毕竟这些也是他们放牧时的首选。

这么一看,反而是罗布藏喇什和伊德日的那些建议更有实操性,不去碰那些大片水草茂盛的地区,而是鼓励牧民去开垦那些小片分散,或者靠近山区的地方。

黄茂这才想到临行之前,康熙把他叫到乾清宫时说的话,说科左后旗的辖区内半牧半农的模式已初成气候,让他可参考借鉴。

于是,他这才力排众议,采用了罗布藏喇什和伊德日的那些建议,后来才发现两人对农事的了解

程度远超他们所有人,而结果也确实给了他很大的惊喜。

其实,他们这次的差事本来就只是给蒙古各部传授农耕之术和引水灌田之法,但随着罗布藏喇什和伊德日成为他们一行人的主导后,他们又涉及到了如何合理开垦、避免成为咸草丛生的不毛之地(土地沙化盐碱化),以及如何规划农牧用地和缓解牧民农民之间矛盾等等问题。

可谓是超额且漂亮地完成了这次差事,他们一行人也因此多次被康熙下旨嘉奖。

黄茂很清楚,这些都是两人的功劳,他自是也不敢昧下来,两人出身贵重,是蒙古王子,又是当朝皇子的大舅子,他但凡不是脑子坏掉了都干不出这事。

再者,黄茂此人向来为人正直,也并不是那等子无耻贪功之人,所以在每次给康熙的奏折中都有一五一十地禀告。

所以,黄茂此时汇报的这些,康熙也自是早就知晓的,这也是他对罗布藏喇什和伊德日两人此次差事最满意的地方。

这些年康熙也很是纠结,坚持以农为本,放在蒙古那边大片肥沃闲置的土地不开垦,着实浪费土地了。

然而事实却是,从大清入关后便有一直鼓励蒙古各部垦荒的事,而这些年来也确实出现了不少问题,农牧矛盾就先暂且不说了,因不合理的开垦,造成不少不少原本水草肥美的草地成了不毛之地,又无法农耕,也无法再放牧,才真真是丢了夫人又折兵。

在看到科左后旗的成功之前,康熙甚至都有在考虑蒙古各地禁荒的事了。

而且,这些年的蒙旗垦荒并没有达到解决牧民贫困的目的,在垦荒中真正得到好处的是蒙古贵族,广大牧民依然贫困如故,与他鼓励垦荒的初衷相悖了。

不过,若是按照科左后旗的法子来,最终受益的却是牧民,当然,蒙古贵族也是能受益的,只是会少一些,但却更持久。

在场的众人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再加上他们大多是户部及农政司的官员,所以从黄茂这番论述中,便知道他们这趟差事办的很是出彩,接下来定是少不了一番嘉奖的。

特别是有些知道黄茂这趟差事是如何来的人,心里忍不住羡慕了起来,这厮运道真是好,竟能让他碰到像五福晋一家这般擅长种田的人,这趟差事不就是妥妥地跟着沾光嘛。

然,除了羡慕之外,他们此时更关注却是一个问题,去年科尔沁敖汉、奈曼以及喀喇沁诸旗的那季冬小麦,是如何避免冻害的!

这个问题可谓是折磨他们一路了,每天都抓耳挠腮的,毕竟,现场有不少农政司专门研究如何避免小麦冻害的官员,这些年他们可谓是什么法子都试了,可偏偏就是不见效果啊。

黄茂听到这一问题,立马把视线看向了罗布藏喇什和伊德日兄弟两人,意思很明显,这事他不懂别问他。

罗布藏喇什也没推脱,直接上前回道:“回禀皇上,去年冬季太冷了,小麦还是受了些冻害的,但因微臣带着各部的牧民在越冬前实施了一些措施,比如施肥、压麦等,使得小麦冻害并不是太严重。”

这样开春后,他们又及时进行了一些弥补措施,才挽回来不少麦苗,没有出现严重减产的情况。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一愣,施肥倒是好理解,但是‘压麦’是什么意思啊,他们之前可是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

“压麦是何说法?”康熙适时问出了所有的心声。

罗布藏喇什回道:“回禀皇上,压麦就是用滚石在麦田里来回滚压小麦,压抑住其长势。”

众人不由一愣,压抑住小麦的长势?

压麦!

这说法可谓是推翻了户部和农政司所有人的认知,或者是在场所有人的认知,除了先前被安清科普过的胤祺。

“这是为何?”马齐不解地问道,“庄稼长得好,收成才会好啊,这是从古至今的道理啊。”

罗布藏喇什却摇了摇头,回道:“这法子是以前我妹妹告诉我的,我也只是依葫芦画瓢照做罢了,若是大家想了解更多,可能要问她了。”

这话一落,在场的众人不由一愣,他妹妹,那不就是五福晋吗!

所以,这小麦降低冻害的法子也是五福晋想出来的?!

胤祺看着罗布藏喇什,心里不由有些微微触动。

旁人可能不知,但他却是知晓的,压麦这法子背后的缘由,安清之前给他们写信时分明是说了的,所以,罗布藏喇什哪里是不知道啊,分明是不想把安清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康熙一听是安清想的,先是一愣,随即却又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他还是低估了

那丫头在种地上的天赋啊。

只是,不知康熙想到什么,突然转头看向胤祺,“老五,去年你福晋那块地的小麦收成多少?”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之前忘了什么了!

胤祺顿了下,回道:“四斗半吧。”

之前他和安清商量过了,关于她那块地小麦收成的事,他们不会主动提起,但若是康熙问起,自也不用瞒着。

毕竟,瞒着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欺君了啊。

众人一听是四斗半倒也没太惊讶,反而觉得有点少了,毕竟亩产才80来斤,明显是欠收的呀,所以,他们也不由怀疑起了这‘压麦’是否真的有用。

谁知就在这时,马齐却突然高声道:“什么,四斗半?!”

他一脸惊讶地看向胤祺,“五贝勒,您确定五福晋那一小块地就收四斗半?”

胤祺点了点头,回道:“收麦子的时候我在现场,也是我亲自称的重。”

康熙似是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梁九功,快去把五福晋请过来!”

梁九功忙应了下来,转身往外走去。

只是,他来到安清的营帐时却扑了个空,被告知五福晋和她阿娘给太后请安去了,于是他也不敢耽搁,立马朝着太后的营帐而去。

而此时太后的营帐内,说来也是不巧,安清和她阿娘过来时,咸福宫妃和阿娘也在,另外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科左中旗的贵族女眷,应该都是和太后攀着亲戚的吧。

她们本就都是科尔沁的,虽属于不同的旗,但总归也是亲戚,再加上蒙古各部与京城满洲贵族差不多,都是姻亲不断,这么一牵扯,安清阿娘和咸福宫妃阿娘母家竟还连着亲呢。

好家伙,这一下子大家便熟络了起来。

安清在旁边默默看着她阿娘在那社交,顿觉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没法子,她阿娘是那种典型的社交达人,这种场合简直就是她的舒适区,安清虽从小见惯了她阿娘在人群中长袖善舞的样子,但每次见了都还是忍不住感慨一下。

在帐篷内待的有些闷了,安清准备便出来站一会,透透气再进去,反正这里面一时也用不上她。

谁知,她人才刚出来,咸福宫妃竟也跟着出来了,还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安清:“……”

怎么把她给忘了啊,早知道就憋死在帐篷里了。

就在安清各种悔恨不已时,咸福宫妃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安清认命地行了个礼。

咸福宫妃随意抬了抬手,好像还不太耐烦的样子。

安清好不容易才忍住想翻白眼的动作。

就在她做好了咸福宫妃找茬的准备时,谁知人家什么也没说,往她旁边一站不动了,好像她也只是出来透气的一般。

安清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由有些庆幸,毕竟她也本就不想和咸福宫妃起冲突,而且还是在这里。

两人谁都不说话,就这么默默站了好一会。

安清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便准备要进去了,“娘娘,晚辈先回去了。”

说罢,她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你等等。”咸福宫妃伸手拦住了她,“我有话要和你说。”

听到这熟悉的开场白,安清忍不住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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