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鹤门内广场上,四个侍卫抬着担架沉默前行。

担架上的阿悔身体僵硬,覆盖着一层白布,正被送往宫门外。

按宫里规矩,除非皇帝亲下特旨,如若不然,运尸的马车不许踏入宫门半步。

自从长信宫偏殿出来,羽涅一只手死死攥着阿悔的手就没松开过。

她跟在吱呀作响的担架旁,没有生机的切骨之寒顺着她的掌心蔓延至心口,不断提醒着她,这无法更改的一切。

宋蔼和翠微跟在她身后,她们视线落在自家主子挺直萧索的背影上,眼圈红着,嘴唇紧抿。

翠微、隋恩更是边走边擦着眼泪,小声抽噎。

这一路,羽涅没萧成衍他们跟着,只有泓峥馆的人随侍。

空旷的广场上,除了守卫的禁军,唯剩他们一行人。

不远处,桓恂凝目望着走在自己前面寥落的身影。

在她离开九韶殿后,他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退了出来。

他目光沉沉的,像压着铅块,一动不动,宛若要将那单薄的身影刻进眼里。

连绵了三日的阴云终于不堪重负,倾盆大雨骤然倾泻而下。

硕大的雨无所顾惮地砸下来,瞬间将这夜幕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往日怕她生病的宋蔼,这时没有说话,没有上前打扰她。

雨来得又急又猛,走在雨里的羽涅像是没察觉这场暴雨,依旧稳稳握着阿悔的手默默往前走着。

雨水早已浸透她的衣衫,发丝粘连在她苍白的脸颊,她浑然不觉。

卢近侍顺着桓恂的目光收回视线,手中油纸伞微微倾斜。

他踌躇片刻,终是开口:“大人,这般跟下去,要到几时?”

他不知参加宴会的自家主子为何突然离开了九韶殿,又为何一路追到长信宫,接着又跟到了这儿。

这一点,恐怕能叱咤沙场,对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再不济能参透一二的桓恂自己都说不清。

“泓峥馆。”桓恂答得极简,三字截断了话头。

卢近侍喉头滚动,将未尽之言咽下。

这一刻,哪怕他再愚笨,再蠢,但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从他身边人反常的举动上,他多多少少都感受到了不对劲。

油伞下,他偷眼去瞧身边人的侧脸。

他记得分明,这位曾亲口说过,龙椅上那位,最锱铢必较。

他身为一个曾在怀远短暂住过的人,阿悔的死他虽也愤怒,但今夜前面走着的那位持刀闯殿,无疑是藐视皇权,已是僭越。

他们此刻出头,哪怕是为了给皇帝证明他心悦皇室公主,但这样做,难道不会让皇帝在相信他心意的同时,心怀芥蒂?

若真如先前所言只为利用,这样做算不上保险。

做戏也不必做到泓峥馆去,皇帝的眼线此时又没跟在他们身边。

演了也没人看见。

可他这时瞧见自家主子冷峻的双眼,那双眼睛里翻涌着看不清的情绪,他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敢问,只能快步跟上。

大雨滂沱如注。

桓恂因走得太快,身上的朝服一大半被淋得透湿。

他身后的卢近侍,几次打伞都没打上,他目光始终胶着在前方那抹纤瘦的背影上。

他跟着走到宫门外,看着她踩着侍卫搭的木凳,跟着抬着阿悔的担架上了运尸的马车。

待她一走,他无半点耽搁,翻身上马,紧跟了上去。

*

马车颠簸了不知多久,终于停在泓峥馆朱漆大门外。

雨水顺着门楣上的铜兽首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馆里的人因宋蔼派人回来禀报,早得了消息。

十几个身着素色衣裳的婢女和宦官静默地候在门外。

等马车停稳,几个白直卫噤声上前。

为首的侍卫抬手示意,从车厢里抬出用白布盖着的躯体。

羽涅最后一个下车,跟在后面。

她发间的珠钗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在雨中发出细微的脆响。

她只顾望着前面担架,甚至不知脚下有门槛,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宋蔼跟翠微忙扶住她:“小心公主!”

前院厢房里,一张铺着素白锦缎的长榻早已备好。

众人将阿悔安置妥当后,宋蔼只一个眼神,其余人便鱼贯退出到了外面。

风吹的窗棂转动的吱呀声混在雨声里,衬出一片寂静。

窗外的雨声愈发清晰起来,烛火摇曳。

羽涅缓缓蹲下身,从旁边铜盆里拧了块温热的布巾。

阿悔的脸在昏暗光线下泛着青灰,颧骨处青紫一片,嘴角上的已成淤青。

翠微上前,轻声道:“公主,奴婢来吧。”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过头,声音沙哑:“我来吧。”

“可您手上的伤,太医说最好不要见水……”

离开长信宫偏殿时,她右掌心的伤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隐约可见血迹。

“我来吧。”她扯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意:“之前我小师兄脸弄脏,都是我帮他擦的。”

翠微对上她通红眼眸,心下一酸,说不出来一个字,只能任由她来,退到一旁。

羽涅转过头,动作极轻从阿悔额头开始,慢慢擦拭着。

下午出门时还面色红润的脸,此时泛着青灰。

她手里的布巾划过他的眼角,那里凝着些血渍。

昨日这双眼睛还盛满了温煦的笑意,将雪奴递到她面前。

不过一日之隔……

可不过一日之隔……

这双眼睛,再也不会那样含着笑看她了。

翠微从侧面见她眼泪不停掉着,看得一阵难受,将新端来的水放在她手跟前,别过脸去,抹了抹眼泪。

宋蔼望着这情景,只觉胸口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垒,闷得发慌。她正欲转身吩咐下人,去请殓者来商议入殓的事,再请方相氏主持明日的仪式。

她脚步还未动,一回头,却见桓恂静立在门畔。

她面上一惊,刚要行礼,他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他目光越过宋蔼,直直凝注在厅中微微颤动的背影上,眸底似翻涌着千言万语,到了唇边,却终究凝作一片深沉的静默。

擦到阿悔脖颈上时,羽涅手一顿。

那里凹陷的厉害,稍一轻擦,就能清晰触到皮下碎裂的软骨,硌得人心脏发紧。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摸着那处的伤,手指落在阿悔的颈侧,忍不住地发抖。

积攒了一路的隐忍,在这一刻轰然崩裂。

她失声痛哭,哭声里裹着撕心裂肺的疼,滔天的恨跟悔意刺激的她浑身剧烈发颤,肩头都抖得不成样子。

殿外的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外面的众人都足以听见她崩溃的哭声从雕花窗棂里渗出来。

刚刚赶到顾相执也听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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