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春谷,花神禾胥陨落之地。正逢花朝节,各界皆有生灵汇聚此间,为祭花神。

晚间起了一阵大风,刮来密密乌云促使着人们关好门窗。客房内窗布蒙得厚实,将料峭春寒与外街灯火一并拦住,唯有寂寥黑夜向云岚蔓延。

云岚蜷卧于床榻深处,浑身爬满冷汗的黏腻感,发丝与罗衾被揉成一团。

她知道这片故国景象是在梦中,她的故国已成无法回去的异世。

她想醒来。

梦中园林内的石阶颇陡,沿路青青荫柳蒙顶,阳光穿过生出一片朦胧春绿,叫人看了心生暖意,驱散北境的寒凉与沙尘。

“云岚…云岚…”

云岚忽闻有人唤自己的名字,环视四周却了无人迹。

这声音飘渺跟喊魂似的,辨不出声音是源自梦境还是现实,她听着委实不悦,催促着她快些从梦中脱身。

可事与愿违,活似鬼压床。

少顷,床榻内侧的缓缓升起一把黑剑,这是剑灵显现。剑身横悬床头,稍作停顿,

惊然“啪!”的一声直击云岚颅内,剑身直直砸在了她的脑门上。

云岚挺身坐起,一记眼刀寻声直杀窗外。

那声声轻唤依旧她的耳边飘荡。

黑剑顺势落入怀中,她下意识拔剑欲直斩窗外,看看那人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这剑灵却是不肯出鞘。

事实上,堕春谷内布满禁制,凡踏入者唯一能使用的法术唯有传讯用的通灵决,即使剑灵愿意出鞘,她也斩不出这一剑。

几次不成,剑便被云岚随手丢朝一旁了。

她实是想不到会有哪位妖魔鬼怪寻上门来,还非得用如此独特的方式。

云岚揉额稍作平复后,摸黑行至窗边。

“哗啦——”

将窗推开后,人潮声与寒气一并涌入。

有一小姑娘从窗户上方颤颤探出脑袋,口中只嚅嗫着一句:“你好…实在抱歉。”

雨水穿过她的身体呼到云岚脸上。

她是鬼魂。

云岚一怔,随即将她上下扫视一番。

“你个胆小鬼,是欲行拐卖,还是游说传销?”

她身上鹅黄色的衣裳形制古朴,简练破旧,打满补丁,补丁的针角细致干净,样貌看着死时不过十五六岁,睫毛似蝴蝶扑闪着翅膀,对视间满是小心翼翼。

云岚初来这世界时,恶补过《六界基础论(旧版)》,书上记载的‘胆小鬼’与其相似。

生灵死时若承受了过度惊吓,成鬼时则有可能五感极度敏锐,能感知方圆百里内的灵力波动。此类鬼怪性子胆小极易受惊,却是为数不多在游魂形态下还能精神稳定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女孩打了个激灵,从窗柩上下来,正向飘在云岚面前,话声略带磕巴,“确实是有要紧的事,才好出此下策贸然打扰…”

女孩身后的街上商户此时并未歇业,挑灯接待喜夜间出行的种族。

万重山是人、魔两界的交界地,堕春谷处于万重山西侧,属人界地盘。这几百年间六界局势稳定,各界互商,互惠共生。

由此,谷内游客种族混杂,花香满街,无论晴雨彻夜通明。

有好事者扎堆站在楼下,探头往楼上望来,时而与身边同伙窃窃私语。

好不巧,云岚能将其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猜女孩是她抛弃的可怜孩子;有人猜女孩被她吸食骨肉而亡;有人猜测这是原配与第三者…

“那你为何不走正门…”云岚无奈,只觉自己已经在猜测中把一生都过完了。

“楼道内布有禁制,非带有通行令者无法进入。”女孩小声道。

云岚这才知道木牌的真正作用,本就初来乍到,拿到木牌时,对方也只是嘱咐:需随身带好。

她从怀中掏出木牌挂在窗口,“这样你能进来吗?”

见女孩点头,云岚转身点亮窗边烛台,烛火昏暗,但也足够。

“把窗户带上。”

云岚就着窗边茶几在烛台前坐下,一阵阴风后窗户紧紧闭上,她的脸笼罩在阴影中,一双狐狸眼微挑上扬,以花汁晕染眼梢千年不褪,好若笼着一层水雾,叫人看不清眼底情绪。

胆小鬼垂首飘于一旁,一副诚恳认错的好孩子模样。

云岚见此起床气才消下一些,“说吧,姓甚名谁,可有雇主,寻我为何。”说话间她随手倒了盏茶,茶凉如雨。

‘胆小鬼’是不错的灵力波动记录仪,天下攘攘,大多皆为利往,管她是鬼是妖,有用便拿过来用了,有需求者会设法与其达成交易,将其豢养。

女孩一一回答:“我名雁翎,不过这事与我的主子无关。

我感知到了你身上的剑灵的灵力,那剑的最后一任主人,是我徘徊世间的原因。”

这剑说来蹊跷。

云岚在二十一世纪加班猝死后,是由鬼使引入的这异世身体,刚醒来时剑便在身侧,在鬼使给的资料中并无关于此剑的记载,剑体可任凭她使用,她原以为此剑没有剑灵。

方才将她唤醒是剑灵第一次显现。

这女孩态度恭敬,除去天生的胆怯并无其她情绪。

云岚明了,原主不是这把剑的真正主人,此时的自己类似一座桥梁,“这剑的最后一任主人是谁?你与她有何恩怨未了?”

“是朝天国的长灵王姬,此剑名为见生,乃是镇国之剑。”雁翎声音减弱,没入烛台蜡泪中去,

“我当年不过小小宫婢女,在一次抽签中抽到了需去献祭的木牌,长灵王姬看我可怜,悄悄将我的木牌换走,哪想王姬她因此沾了因果……”

云岚心下回忆一番,在鬼使给的资料中并未显示原主与这些事物有牵连啊!

况且,这朝天国属极个别典型。大体可概括为:大兴杀伐、走私贩私、人口拐卖、勾结魔族、欺瞒天界。

云岚评价:适合培养新人时拉出来做典型案例,可谓是‘更有甚者’,虽然说出来也丢自家脸面。

书中将朝天国的覆灭一笔带过,云岚猜疑:“既然她是国剑的最后一任主人,可与朝天国的覆灭有关?”

“这个…我确实不清楚其中详情,”雁翎垂眸回道,“我当年身份低微,消息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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