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江明月直接下楼。
生殖中心单独一栋楼,和医院主楼隔开了一段距离,楼下只有寥寥几个停车位。
一辆纯黑色的库里南停靠在路边。林逸半靠在后座椅背上,抬手看着腕表。深黑色的府绸衬衫质地柔软,随着他抬腕的动作折出轻微的褶皱。
前面的司机眼尖,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漂亮女人从楼道里走了下来,立刻提醒道:“先生,人出来了。”
林逸抬眸往前看。江明月双手插着白大褂的口袋,转头看了看四周,很快就锁定了他们这辆库里南,信步朝这儿走来。
司机下车,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折叠推车,一箱接着一箱往推车上搬酒。
江明月看到后连忙阻止:“别搬了别搬了,这么多够了,我们科室人少。”
林逸从车上下来,没说话。司机看了看他的神色,继续埋头搬酒。
江明月只好道谢:“谢谢啊。怎么突然给我送酒?是有什么事吗?”
林逸偏头望她:“没事就不能送?”
江明月诚挚道:“你太客气了。”
林逸给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理由:“算我感谢你医术高明,给我家再添新丁。”
司机动作麻利,已经把后备箱搬空了。然后又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从副驾上又搬出了好几箱酒。
江明月都看愣了。好好的一辆库里南,都被当货车使了。
林逸淡声道:“这一批酒度数不高,14度左右,不过后劲很足,你可以先试试看。不能接受的话,酒庄那边还有度数更低的。”
江明月顺口问:“酒庄在哪儿?”
“宁夏。”
江明月想起父亲早几年也想去宁夏建个酒庄。后来一算成本,一块三百亩的地,光前期投入就要两千万起步,后续生产成本、人员工资、庄园维护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盈亏难料,所以最后还是放弃了。
“酒庄现在销量怎么样?”江明月不由好奇,“能盈利吗?”
林逸说:“那里产量不大,不对外售酒。”
看来是纯粹的私家酒庄,只为自娱自乐,不考虑盈利与否。
林逸接着说:“不过那边风景相当好,欢迎你去参观。”
司机问送到几楼。江明月上前给司机指路。
送到办公室之后,江明月笑着跟司机说:“我就不下去了,再帮我跟林先生说声谢谢。”
实木制成的红酒箱全堆在了办公室一角,罗薇瞟了眼,打趣道:“知道晚上要聚餐,还特意买酒了啊。”
江明月解释:“还记得上次那个送锦旗的张太太吗?她家属送来的。”
罗薇“哦”了一声:“这家人不错,真上路子。晚上我们吃饭带一箱酒去喝。”
江明月说:“行啊,剩下的大家分了吧。”
她给医院里关系比较好的同事都发了信息,让他们来拿酒。想了想,又打电话给沈归时。
电话很快接通。
沈归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师姐。”
江明月有两天没看见他了,但听着他的声音,眼前似乎能勾画出这个人的模样。
她不由闭了闭眼,认命般地往后一靠,肩背抵在电脑椅的靠背上。
“你在哪儿?”仿佛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最后只问了这么一句。
沈归时说:“骨科手术室。”
“那你先忙,下台了再说。”
“已经出来了。师姐什么事?”
“哦,刚刚有个家属送了好多红酒过来,你要的话,来我办公室拿。”
“来了。”
“嗯,你就搬一箱回去,和科里的老师们分分,还有宋远,别忘了啊。”
江明月说到这里,不禁一笑,深觉自己多事。
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念书也念到了博士,哪需要她来提醒这些人情世故。
沈归时沉默良久,久到江明月以为信号断了,还偏头看了看手机屏幕是不是还在通话中。
“喂?能听见吗?”
“能。”沈归时的声音有些干涩,像从齿间推挤出来的,“我知道了。”
江明月从桌上的一叠文件里抽出医院的宣传折页。
——骨科在住院部十五楼。
走过来大概要十几分钟。
江明月安心地等。
-
司机小跑到楼下,看见林逸半倚着车门,点了一支烟。
司机上前道:“四楼,出电梯往右走,第一间办公室。”
林逸没说话,但司机知道他在听:“她说谢谢您。”
“还有呢?”
“……没有了。”
林逸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抬眼,从下往上数,数到第四层。一口烟徐徐地吐了出来,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都显得不太真切:“也行,慢慢来吧。”
林逸掐了烟,准备上车,忽然瞥见一个人影。
挺眼熟。
林逸回想片刻,想起来了。
是江明月的师弟。
同样是一身白大褂。看来没骗他,确实是师弟。
沈归时隔得很远就注意到了林逸,本来不想理会,可林逸一直在用一种近乎于探究的目光盯着他看,令他十分不适。
经过林逸的时候,沈归时有意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问:“你来看病?”
林逸挑了下眉:“不是,我送点东西给你师姐。”
沈归时看了眼面前大楼上“生殖医学中心”的门头,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知道,上了年纪难免有隐疾,你不愿意说也很正常。”
什么隐疾?还有什么叫上了年纪?
林逸两指夹着烟,缓慢地吸了一口,再开口时依旧平静从容:“你确实还很年轻,不过很多时候,年轻就意味着不够成熟。”
他扫了眼沈归时的实习生胸牌,唇边勾出笑意:“毫无社会经验的在校生,江医生未必会喜欢。”
沈归时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拉到了十几分钟前。
骨科手术室的温度调得很低,在她特意提及宋远后,更显冷寂。那一刻他觉得寒意浸入骨缝,迟缓而强势地冰封了他的血肉。
“她会。”沈归时答得很认真,他别开眼,目光里有难言的萧索,“她喜欢。”
林逸微怔。
闷热的暖风轻轻拂过,送来一阵淡淡的烟草气息。
沈归时瞥了眼林逸,语气又冷了下去:“她不喜欢烟味。”
他说完径直往前走。
林逸依旧维持着半倚车门的姿势。
司机想问他走不走,看到他又点了一支烟,就识相地缩了回去。
林逸无言地吸完了这一支烟。
司机小心翼翼地问:“走吗?”
林逸把烟盒和打火机一并递过去,轻轻淡淡地说:“扔了。”
-
郑观海在小群里发了通知,说晚上大家一起聚个餐。
大家纷纷在群里吹捧郑观海,夸他是举世无双的好老板,是学科的带头人,更是人生的带头人。
下班之后,除了家里有事的和晚上要值班的,其余人都跟着去了聚餐的地点。
郑观海还叫了几个嫡系的学生一起来。一共二十来个人,围坐在一个大包厢。
凉菜先上。几个年轻学生挺会来事,给在座的都倒上红酒,先敬导师,再敬各位师兄师姐,气氛热闹非凡。
红酒就是林逸送来的酒。江明月浅抿了一口,确实度数不高,入口都没多少酒味。她觉得口感还行,便多喝了几口。
酒过三巡,郑观海目露感慨:“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不喜欢科研,觉得科研没有价值,还占用了业余时间。你们做科研只是因为在目前的考核机制下,岗位晋升和科研成果挂钩。”
包厢内顿时一静。
“我承认,很多时候你们所谓的科研成果就像这个——”郑观海指了指面前的骨碟,“一盘垃圾。”
大家沉默之余,都有些食不下咽了。
“但是!医学的发展终究要靠科研来推动啊!要靠你们在实验室里度过每一个日夜来推动,要靠你们从中得出的每一项数据来推动,要靠……你们年轻人来推动。”
郑观海喝酒上脸,现在双颊都泛着红,“我们是全国最好的三甲医院之一,我们有全国最顶尖的仪器和设备,而你们,是国内最优秀的那批医学生。如果连你们都不好好做科研……中国-未来的医学事业,谈何发展啊……”
这一席话,说是鸡汤吧,又没脱离现实。说是PUA吧,又有理有据。反正理想主义中带了点激情澎湃,昂扬斗志里带了点忧思伤怀。
但一屋子的人确实被洗脑……不是,是被感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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