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极度脆弱、仿佛指尖轻触便会立即碎裂的状态,在当下情境中却成为了唯一可以尝试并勉强维持的微妙平衡。这种平衡如同一根绷紧的细线,悬于门板的内外两侧,在沉默中由双方小心翼翼地搭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在加剧着这种不稳定的状态,却也在努力维系着这摇摇欲坠的连接。
这种平衡的根基,并非源于人与人之间的理解或情感共鸣,而是建立在一种近乎冷酷、不容动摇的绝对理性之上。这种理性不受主观情绪的干扰,亦不因个体差异而有所偏差,它如同精密运转的机械装置,以逻辑和规则为唯一准绳,确保整体的稳定与秩序。它摒弃了温情脉脉的共情与妥协,只依赖无情的分析与判断,从而形成一种高度系统化、几近冷漠的平衡架构。
陈砚清以其敏锐的观察力捕捉到了一个十分微妙的现象:每当他刻意调整自己的语调,使之保持一种毫无波动的平稳状态,并以一种冷静、客观的态度来陈述那些完全基于事实、不含任何个人情感色彩或价值判断的知识——特别是那些被科学界广泛认可且反复验证的自然规律,或是那些经过严格考证、不容置疑且不可篡改的历史事件时,门内,林凡那原本急促而狂乱、几乎令人心惊胆战的呼吸声,以及其间时而因无法自控而发出的断断续续、压抑而破碎的低泣与呜咽,竟会悄然发生某种变化,逐渐趋向于略微缓慢、平稳,且带有一定的节律性。
这绝非真正意义上的彻底治愈,甚至无法被看作是真正有效的缓解;它更像是一种作用于精神层面的、短暂的“局部麻醉”,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麻痹部分痛感,却无法触及问题的核心与根源。陈砚清依靠纯粹逻辑的冰冷力量,暂时将那一片因过度痛苦而沸腾汹涌的感性之海,强行压制并凝结成冰,从而在激荡的情绪波涛中开辟出一方可供短暂喘息与栖息的意识浮冰。这片浮冰虽脆弱而短暂,却为他赢得了片刻的清醒与安宁,使其能够在剧烈的内心风暴中暂且立足,不至被情感的狂潮彻底吞没。他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此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用理智强行压抑情感的泛滥,试图用逻辑和冷静来抵挡情绪的汹涌波动。然而,他也明白这终究只是一种表面的应对方式,并不能真正化解问题的根源,更无法带来持久的内心平静。这种对抗充其量是权宜之计,远非彻底的解决之道。
“……开尔文勋爵在十九世纪末曾做过一个著名的断言,他认为物理学的大厦已经基本落成,后世科学家的工作只剩下一些修饰与补充,仅余两朵微不足道的‘乌云’飘在天际……”陈砚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递进去,清晰、冷静,每一个字的重量和节奏都经过精心的控制,听上去就像在学术会议上宣读一份严谨的实验报告,“而正是这两朵当时被轻视的乌云,最终催生并颠覆了整个经典物理学大厦的相对论与量子力学……”
门内,林凡蜷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竭力躲避着外界的一切侵扰。他的身体被一条从沙发上匆忙扯下的薄毯胡乱地包裹着,毯子的边缘凌乱地垂落,却丝毫掩盖不住他微微颤抖的身形。他的双臂紧紧环抱着一个早已变形的软垫,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他在无边惊涛骇浪中所能抓住的唯一浮木,一旦松手,便会被无尽的恐惧彻底吞噬。他的眼神空洞而茫然,却又透着一丝执拗的坚守,似乎唯有怀中的这一点柔软,才能为他带来些许虚幻的安全与慰藉。
他的额头紧紧抵着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缓解那阵无法抑制的颤栗。感官的余波仍在他体内涌动,像是电流一般刺过每一寸神经,让他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虽然最强烈的震撼已经逐渐退去,但那份余威仍让他的四肢微微发抖,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带着无法平复的震荡。他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却只能感到一阵阵细微而持续的颤抖,如同风暴过后海面的余波,绵延不绝。
然而,门外那个持续传来的、冷静叙述着科学史上一次重大颠覆的声音,却像一根意外垂落的、冰冷而坚硬、却又无比稳固的缆绳,径直垂落于他那片混乱不堪、黑暗无边的意识深渊之中。他其实根本无法真正理解并思考那些话语中的复杂内容,但那个声音本身所具有的平稳节奏,那种毫无感情起伏的、近乎机械的冷静语调,本身却成为一种他可以凭借本能去依附和跟随的稳定节律。他的呼吸,在不自觉中,开始尝试艰难地、一点点地去跟上那个外在的节律,从而变得稍稍深沉和悠长了一些。
当胡老又一次拎着食盒前来送饭时,他看见陈砚清仍然纹丝不动地守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整个人仿佛与门框融为一体。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房门,眼神中既有全神贯注的执著,又透着连日守候带来的深深倦意。胡老注意到陈砚清的面容比昨日更加憔悴,但他挺直的脊背和坚定的姿态,却显示出他绝不会轻易离开的决心。
一旁的平板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的不再是此前那些狂乱跳动的数据流和曲线图,而是一些被打开的、充满文字与公式的科学文献网页和清晰的历史事件年表。
“找到能暂时稳住他的法子了?”老人压低声音,轻声问道:“你还好吗?”同时,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将那个依旧温热的饭盒缓缓递了过去,仿佛生怕惊扰了对方。他的目光中交织着难以掩饰的关切与小心翼翼的探询,似乎在寻找任何细微的线索,想要确认对方是否真的安好。
陈砚清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短暂地落在老人手中的饭盒上,又迅速移回,仿佛那饭盒只是无关紧要的物件。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片刻后,才用一种沙哑且低沉的嗓音说道:“我没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却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老人见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将饭盒放在一旁,默默地陪伴在他身旁,仿佛这样就能为他分担一些无形的重负。
陈砚清接过饭盒,并没有立刻打开。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因长时间缺乏睡眠而阵阵刺痛的眉心,声音里浸透着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疲惫:“算不上什么真正的法子。更准确地说,这更像是一种……‘麻醉’。”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投向那扇依旧紧闭、仿佛隔绝开两个世界的房门,眼神变得极为复杂:“我是在用纯粹的逻辑力量,去强行压制他那已经完全失控的感性洪流。这本质上是一种尖锐的对抗,而非温和的融合。我感觉自己像是在他那片彻底沸腾的脑海风暴里,凭借这些冰冷、坚硬的知识碎片,强行划出一小块‘绝对零度’般的隔离区域,好让他那备受折磨的意识能够获得暂时的、可怜的喘息之机。”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语气转而变得更为凝重:“但这种方法注定无法持久。逻辑的压制越是强硬,所积累的潜在反噬力量可能就越可怕。而且……长期被迫处于这种极度不自然的‘情感真空’状态,其本身就会对一个人的精神造成难以逆转的损伤。我现在所做的,其实只是在透支他未来的种种可能性,来换取眼下这一刻摇摇欲坠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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