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夜晚。

顾景旭猛然从床榻坐起,冷汗顺着脊梁蜿蜒而下,浸透的寝衣紧贴着肌肤。他怔忡地望着床帷上熟悉的并蒂莲纹,指尖深深掐进锦褥——丝线勾连的触感如此真切。

月色如霜,透过窗子洒向房间,映出一片冷白的光晕。

眼前分明是他在瑜州顾家大宅的房间。

顾景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颈——肌肤温热,脉搏跳动有力,没有伤痕,一切都还在——仿佛那场死亡只是一场噩梦。

可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赴死的决绝,记得血液凝固时的冰冷,记得灵魂抽离时的虚无。莫非……

“李录、张君!”他哑声唤道,尾音在寂静里发颤。

雕花木门“吱呀”开启,提着羊角灯的少年揉着惺忪睡眼:“公子可是魇着了?”

顾景旭长舒了一口气,哑然失笑,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录——跟了自己十年的随从,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公子,张君是谁?”李录挠了挠头,满脸疑惑。

顾景旭如梦初醒,声音轻飘飘试探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刚做了个噩梦,有些恍惚了……”

“公子,今日是三月十二,明日是去见薛家姑娘的日子,我看公子今日一直兴奋不已,坐立难安,想是太高兴所以做噩梦了?”李录一边说着,一边点亮手中的羊角灯,屋内渐渐明亮了起来。

“薛家姑娘……你是说薛梨?”顾景旭瞪大了双眼,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对呀,公子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在京城时,公子常常提起这女子……”李录絮絮叨叨,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顾景旭的心猛地一沉。去见薛梨——难道时间回到了两年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两年前的某一天,正是他噩梦的开始……

顾家办着喜事,接亲的队伍正要出发,却见媒婆慌慌张张的进了府。接着,便听闻自己的新娘薛梨已经不见踪影,她与陈停云私奔的流言也已经传开了,宾客们窃窃私语,顾家颜面扫地,母亲气得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

顾景旭自责愧疚——当日是自己一意孤行要娶薛梨才导致这个结果。母亲去世后,顾景旭无力面对,便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去了京城。

也正因为去了京城,顾景旭卷入朝堂之争,与宦官争夺权利、寻找纪王爷世子、高中状元……大事小事,纷至沓来。皇上、纪王爷、大臣们、妻子徐氏……一些面孔,争先恐后。

顾景旭简直头痛欲裂。

直到自己死于非命。时间戛然而止。

“公子,这是怎么了?”李录望着发呆的顾景旭,有些忧心了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不想去见薛梨了……”顾景旭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否只要不娶薛梨,一切便可以重来?

“那如何可以,老夫人前些日子,已经在福安堂见过薛姑娘了,回来便对她赞不绝口,说她端庄大气、蕙质兰心、心地善良、知书识礼,今日特意嘱咐公子,明日好好与薛姑娘相见,婚期已经定在了……”李录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

“好了,不要说了。”顾景旭还处于震惊纷乱之中。

李录还从未见过自家公子如此焦躁慌乱——他一直是个养尊处优,纯真执着,带着些未经世事的意气风发,潇洒不羁的翩翩君子。此刻,他却如临大敌,进退失据。

“公子,这噩梦想来很可怕吧。”良久,李录才又打破了沉默。

“是啊,十足可怕,”顾景旭陷入回忆,目光游离,“梦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三千将士,以命相搏,企图打赢一场必输的战争,以期改天换日,为百姓争一个出路,最后,冰天雪地里鲜血横流,百姓争相逃命、妻离子散,纪王爷……”

他忽然停住,心中警惕起来,陷入无措的沉思——难道是自己有机会再来一次?

“怎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公子,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李录宽慰道。

顾景旭点点头,道:“你先出去吧,把灯留着。”

窗外梨枝轻叩窗纸,簌簌声惊碎一室死寂。顾景旭呆了好一阵,才赤足踩上冰凉的青砖,春寒顺着脚心窜至天灵。书案上摊开的《策论通鉴》停在“民为贵”一章,朱笔批注的锋芒犹带少年意气。还有这诗文字画——落款均是景和三十六年三月。

顾景旭愣愣的望着自己映在窗纸上的影子。这具躯体尚未被诏狱的烙铁灼伤,指尖也未曾沾染朝堂的血污——果然,老天竟将棋局重置,让他这枚弃子重归棋奁。

按照刚刚李录的说法,明日是三月十三,也就是去见薛梨的日子。

想到这里,顾景旭猛然抬起头,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都怪自己坚持要娶薛梨!

一切都怪薛梨!如若不是自己对她用情至深,又怎么会在明知她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还执意要娶。如果不是薛梨与陈停云私奔,自己又怎么会害死母亲、避走京城。

真是命运弄人,顾景旭面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置信,时间竟然回到了与薛梨相见的前一晚。

也许这是老天爷给出的暗示,让自己重新选择,以免死于非命?

该如何选择?顾景旭陷入沉思。是直接退婚、还是继续迎娶?如果继续迎娶,是否只要确保她新婚前夜逃不出薛家即可——毕竟上一世是薛梨和陈停云伤害自己,这一世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顾景旭胡思乱想,长叹一声。

对了,纪王爷……记得那时,众人护着纪王爷逃走了,他知道纪王爷一路乔装,到了瑜州去找世子——几乎可以确定世子就在瑜州,也许找到世子,就还有希望……各路藩王、驻京的军队不会因师出无名而摇摆不定。

大狱中的顾景旭受尽折磨,苦苦等待。直至纪王死讯传来——再无翻盘的余地。败局已定。顾景旭早有准备……

纪王是如何死的?世子是否真的在瑜州?顾景旭想到这林林总总,头痛欲裂,跌坐在椅子上。他看着自己在月光下的影子,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是否,只要不再去京城,不参加科举,不卷入朝堂之争,不再以天下苍生己任,自己就能免去受尽折磨、死于非命的命运?

明日又该如何面对薛梨?薛梨……她还好吗?上一世,自己到死都未能再见她一面,本以为,科举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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