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缦心说,你不是也在这儿吗?

但她没这么问。

“我来陪朋友,”谢青缦面对他,语气随意又坦然,“试完镜闲着无聊,朋友要来抄经祈福,我又没事做,就瞎逛逛。”

初冬的天光灰淡,光线抛入观音洞内,暗沉沉的,周遭的一切都像是褪了色。

香火气鼎盛,从外到内,弥漫在冷寂的空气里,也覆盖了两人满身。

“你没替自己求点什么?”

“求了呀,刚还求菩萨去秽迎运,佑我不遇不善,然后——”谢青缦微顿,迎着他的视线,弯唇笑了下,“就在这儿撞见你了。”

敢情她留了句“不善”噎他呢。

叶延生轻“啧”了声,疏冷的眉眼沉沉,“你还挺会寒碜人。”

他脸色淡了一点,唇角挑起一丝微微笑意,轻佻,却又有种诡异的冷郁,“小姑娘很记仇啊。”

“怎么会,谢您还来不及。”谢青缦纤密的睫毛一眨,语气温温柔柔的,三分真七分假,“上次谢你解围,我可是认真的,您自个儿多心。”

她跟他总这样。

说话劲劲儿的,跟念台词似的。

叶延生轻哂。

他说她敷衍的样子太假,“你这样的,以后怎么演戏?”

“追逐一下梦想而已,”谢青缦哪管他怎么想,“又不是所有人都要追名逐利。”

这论调,其实有点儿大了。

但她还真是对表演感兴趣,才想当演员。

过去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心思根本不在家族企业上。她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天生的商业头脑,年纪轻轻就铁血手腕,在董事会有极高的威望、绝对话语权和决策权。当时的她没多少野心,兄妹感情又不错,她不用争,就可以坐享其成,哪怕冒出来个私生子分家产,也轮不到她操心,亲哥什么都能处理好。

按原定的人生计划,她想体验一下演员和导演,从台前到幕后,再尝试投资。

反正她年纪小,完全可以玩够了再回家。到时候轮值一下管理层,最好能负责家族的某个商业版块;万一胜任不了,那就交给职业经理人,她可以躺拿分红,换个领域继续追求梦想。

可惜世事不会尽如她愿。

即便曾经的热爱是真,此刻分身乏术,为有过的放纵选择后悔,也是真。

谢青缦长睫一敛,不动声色地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其实上次见到你,我就很好奇,”她偏了下头,“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不能。”

谢青缦微怔,“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拒绝在意料之中,但他拒绝得太彻底。

观音洞外香客络绎不绝,又燃起三柱高香,有人正拎着祈福的红绸带来,两人便往外走。

寺内北侧佛殿层层拔高,雄浑而庄严,参天的古树掩映其间,视觉效果极其壮观。黄琉璃瓦或绿琉璃瓦覆盖屋面,飞檐翘角,展凤旋龙,隐隐约约有佛号梵声在上方回荡,不绝于耳。

谢青缦跟在叶延生身后,有点不死心,“要不然我们交换一下,你也可以问我。”

她伸手扯他的袖角,“或者你先问我。”

叶延生目光很静,止步看向她。

就那么一两秒,他视线下撤,掠过她的面容,落在她拽自己的手上,眸色暗了几分。

薄薄天光下,衬得他眉眼冰冷,又阴沉。

谢青缦对他的情绪浑然未觉,只讪讪地说了句“算了”,拽着他袖子的手微松。

正要缩手,叶延生反倒问她,“你叫什么?”

这算什么问题?

谢青缦动作一顿,竟也忘了收手,“我还以为,每个接触过你的人,资料都会摆你面前。”

叶延生轻眯了下眼,落下一声笑,“我没那个闲工夫。”

他是没功夫了解接触过的每个人,但港城雨夜发生的一切,都太巧合了。

家世地位横在那,形形色色心思各异的人,他见多了,对所谓巧遇,怎么可能没一分疑心?

谢青缦看破不说破。

“谢青缦。青云直上的‘青’——”她话很干脆,边说,边将半拽他的手往下落,点在他手背,一笔一画地划了几下,“廊腰缦回的‘缦’。”

她指尖冰凉。

微妙的情绪和晦暗的念头,像将熄未熄的火星,因为一点点碰触,难以遏制地往上燎。

叶延生反手锁住她的腕骨。

他手劲儿太大,默然看她时,眉眼有一种锋利而刺骨的冷意。

可他没看出任何端倪——

她面上始终坦然,没半分刻意的情绪痕迹。

两人的视线在一瞬间无声相撞。

过近的距离,暧昧在瞬间成了可以杀人的利器。但主被动关系的调转,让压迫感占了上风,一切似是而非的感觉被绞杀殆尽。

谢青缦下意识挣了一下,没挣开。

“怎么,”她半开玩笑地反问,“您还讲究男女授受不亲?”

叶延生没回应,但也没放开她的意思。

这场面,太微妙了。

谢青缦却像浑然不觉一样,任由他握着自己,清亮的眼眸映出他的身影。

“你还欠我一个问题。”

“我没答应你。”

“……”

话被堵了回去,谢青缦也没较真,“算了,看在您今儿不痛快的份上,当我没说。”

叶延生挑了下唇,说不上来是促狭还是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痛不痛快?”

谢青缦其实想说他今天特呛火,不高兴都快写在脸上了。

但她说话从来委婉,“求神问佛,不是有所求,就是有所惑。不然你来寺庙干什么?”

叶延生松掉了禁锢她的手劲,嗓音沉沉地淡嗤了声:“我不信神佛。”

大约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他浑身松着一股懒洋洋的劲儿,漫不经心,“讨老人家高兴罢了,我家老太太信这东西。”

这东西?

“就您这态度,一点儿都不虔诚,”谢青缦忍不住拆他台,“老人家要是听到了,很难高兴。”

潭柘寺这位置够偏,不比雍和宫,在二环以内,但上香,可能也讲究个机缘。

前者是汉传寺庙,后者是藏传寺庙。

起源和传承不同,也是大乘佛教显宗和密宗的区别,汉传佛教更本土化,融合了儒、道两家的文化思想,供奉的佛菩萨大多和善示人,是中原地区的主流。

老人家估计有这些讲究,要是听到自己孙子在这儿“大放厥词”,不骂他才怪呢。

思量间,冰凉的触感从天而降。凉意落在额间,她一怔,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是雪。

京雪忽至。

今冬的第一场雪,降落得无声无息,也越下越密。灰白色的天光比来时更沉暗,寺内落雪纷纷,如絮似雾般满天飞,金殿高阁和远山密林像蒙了一层雾色。

很快,周围人都有了反应。

附近有人雀跃,有人惊呼,有人从大殿中出来,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等着拍照。

兽头铜炉中檀香还在燃,袅袅的香火缭绕着升腾,在雪天,痕迹淡了几分,虚白得像幻影。

谢青缦很喜欢雪天。

港城不落雪,所以她每年会去Courchevel滑雪跳伞,在白马庄园等一场雪落;或者和朋友飞北欧过圣诞,喝玛歌的赤霞珠,在槲寄生下拆礼物,在冰岛泡温泉,看极光和繁星在夜幕相逢。

不同于今天,无意邂逅的景色。

她将初雪框进手机镜头里。

两人站在古树之下,松枝纵横蒙密,遮去了大半落雪。

也许是因为身处寺庙,他和她,竟也能如此安和地站在一起。

叶延生看着她捕捉画面的动作,眸底的情绪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

他忽然回答了她刚刚的质疑:“是不够虔诚,不过诚心,又算什么东西?”

“那是您顺风顺水,什么都不需要,”谢青缦轻哼,在心底小小地鄙弃了下,“要是哪天有所求,怕是谁都不能免俗。”

叶延生闻言,不过沉声一笑。

“求神拜佛。”

他带了三分谑意,语调缓慢地把玩这四个字。

佛殿中的金身玉像尽收眼底,他眸色冷淡,笑意凉薄,将狂悖的话说得风轻云淡:

“求神拜佛,不如求我。”

谢青缦指尖微跳,下意识地望向他。

天光昏微的穹顶之下,空气稀薄,清凌而绵密的新雪,在空灵沉远的暮钟声里,簌簌而落。

暗淡的光线裁出男人挺拔端直的身影,难掩他周身的冷郁和傲气。

“Ivy!”

不远处熟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向宝珠站在院门下,朝谢青缦的方向,挥了挥手。

“我朋友来了。”

谢青缦顿了下。她跟他不算熟,说“再见”其实有点自作多情。

“我先走了。”

叶延生睨了她一眼,眸底墨黑一片。他没搭腔,只是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隔了几米的距离,是他的人。

他手底下的人非常识趣,得到授意,才上前,将一把黑伞递到谢青缦面前。

对方衣着和行为十分低调,在此之前,谢青缦甚至注意不到有人跟随;不过他强壮笔直的身形紧绷着一股张力,食指和虎口有枪茧,更是让人了然——

这人身手不错,应该当过兵。

叶延生朝她微抬了抬下巴,语气沉静,“带着。”

这时候再拿乔,就跟有病似的。谢青缦也没矫情,“成,有缘还你。”

“还我?”叶延生挑眉。

他不在乎这把伞,他只好奇,她打算去哪还。

“给你寄回白加道啊。”谢青缦头也没抬,不假思索,“不过要等我下次出境的时候。”

砰的一声,伞骨撑开。

黑伞在谢青缦手中,穿透了风中撕棉扯絮一般的雪幕。

她一手撑伞,一手回向宝珠催促的消息,全然没看到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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