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阳光明媚,万事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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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交辞职申请,订好去往香港的票和酒店之后,在家庭微信群通知爸妈。

两分钟后,我妈打来电话,问我到底想干什么。

我快速查询天气,并且联系朋友,麻烦他帮忙照顾我的猫狗。

手机被我丢在桌子上,听见我爸安慰我妈的声音,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们。

劝说没用,我妈问我是不是因为她的教育方式太严厉,所以我的叛逆期格外漫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内心永远不会得到满足的空白,这片空白永远是虚的。

我瞥见背包里的《庸俗夏日》,把书名发到微信群里,让他们有时间可以翻两页。

走前我跟他们说,其实我不奢求他们的理解,只希望他们能够尊重我的想法,就算他们同别人一样认为我精神不正常,也不要嫌弃我看似无用的追求。

候机的时候,我妈给我发了一条消息,是一张购买书本的订单截图。

我扣灭手机屏幕,盯着头顶的灯光,感受灿烂的银河倾洒进我的眼睛里,随之,眼睛像素逐渐降低。

我胡乱擦两下,在广播声中准备登机。

在飞机上无事可做,我再次快速读了一遍那本书。

我的猫之前在床头打翻水杯,半杯水悉数落到书上,其中有几页发皱,上面勾画的字迹模糊一片,我摸着那几页凹凸不平的地方,似乎触及易纯手腕上紫色或者青色的河流。

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位皮肤很白的女人,长相温婉。她前半程闭眼休息,醒来后或许因为无聊,她问我借了那本书,看过几页后又还给我,问我是旅行还是求学。

我想了想,跟她说是去旅行。

我一直认为交朋友讲究磁场,彼此的脾气秉性不一定要有相同之处,但是灵魂在某种方面一定要契合。

经过短暂的空中飞行,我与旁边的女人相谈甚欢,在知道她也听说过这个故事之后,那日在书店想要出声尖叫的冲动再次上演。林之恺先生在邮件里告诉我,不是只有我记得那个故事。不久,我就又在飞机上认识一位拥有相同记忆的人。

抵达深圳后,我们交换联系方式。

她会在这边出差几天,并约好如果有机会可以一起吃饭。

等我到达香港的酒店房间,我从背包里掏出那本书和一个笔记本,写下几种可能性,并且制定要完成的计划。

我不是一定要找到确切的结果。来这里的路上,我便已经想清楚,我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是一种可能性,继续认真生活下去的可能性。

易纯,蒋域和于小鱼带给我的是什么,我很多次缩在龟壳中流泪,拒绝接触外界,丧失基本话语能力之后,依然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或许是永远向上的希望。

我的毒舌朋友读博期间时不时在半夜给我打电话,阴沉沉地说想要吞安眠药,我的瞌睡被吓醒,打开软件查询最近一班飞往德国的飞机,机票都定好了,这个人又发消息说论文还没写完,还是先别吞了。这种事情经常上演,但后来他也靠着内心某种说不清楚的信念撑了过去。

之前读研的时候,我跟几个同门一起聚餐,从饭局辗转到KTV,最后都会以醉态作为结束,互相追问到底是什么人在快乐。现在想来也蛮幼稚,我们那一届,当时有个受压榨发不出论文的男同学,毕业无望后从导师家的顶层一跃而下。就在前一晚上,我还因遭受论文的折磨,厚着脸皮向他请教实验数据方面的问题。

还有我家隔壁的叔叔,在一场火灾中受了重伤,身上百分之八十的皮肤面积被烧伤,失去劳动能力之后被父母接回老家,我不知道他如今的状况,但是听我妈妈提过,她有次去超市的路上,碰到他在路边帮母亲摆摊卖菜,长衣长裤,遮阳帽和口罩。他之前在婚庆公司担任司仪,出事之后,他便丢了工作。

我更渴望一种向死而生的勇气,从困顿的生活中破开一条窄小的裂缝。

抱歉,又在自顾自说话,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条自言自语的帖子热度突然这么大,在发布上一条要去寻找答案的帖子之后,我在后台收到很多关心我的私信,也有很多跟我有同样心境的网友。

对于一些处于迷茫时期的小朋友,我没有多少很好的经验,只会很讨人厌地劝慰你们用功读书,在掌握基本生存技能之后再去寻找虚无缥缈的事情。(虽然我说这些也很没有说服力,因为我自己都做不到)

不用担心,我现在精神状态很稳定,你们都是很善良的人。

我们继续回归正题。

我事先已经跟林老师那位朋友取得联系,并约在出版社楼下的咖啡馆见面。

寒暄过后,她便直接告诉我,想要找到《庸俗夏日》的作者很困难。

之前见过作者的约稿编辑与作者在现实生活中相熟,如果作者不想暴露身份信息,那位编辑也肯定会守口如瓶。更何况,她已经退休出国,老编辑向来不会将生活与工作混在一起。

“至于作者是谁,”她看着我说,“你也知道的,这属于隐私信息,先不说这合不合法,我没有办法帮你问到。”

我点头表示理解。

她看我实在无助,缓和语气:“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仍然不明白你和林之恺这样做的原因,不过我想一定有你们的理由。”

“去年我参与过新书发布会,作者虽没有出面,但我得知一些关于她的消息。”

“你说过第一次读到这个故事是在18年,博主也表示自己只是代发,在发布会上,的确有一位女性代为出席,为保护隐私,她拒绝拍照。”

“在与她交流过程中,她提过自己是作者的一位朋友,并与丈夫隐居在一座小城。”

“她再三提醒我们不要泄露作者任何信息,作者因为特殊情况,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生活。我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些事情,直到林之恺联系我时,我才将前后事情连在一起。”

“她在保护作者个人信息,她的身份是你要找的易纯,还是当初代为转发的博主,我觉得这都有待考量。”

一杯咖啡喝尽,她面带抱歉,遗憾地向我表示,她也爱莫能助。

周围传来低声粤语腔调,我心里泛起一些酸杏的气息,能够将书中开篇描写粤语的句子倒背如流。

我想这个故事应该就结束了,就像林之恺先生所说的那样。

它更像是一场家乡的梅雨季节,雨水蒸发成湿腻的空气,只有我还保持浑身湿透的状态,水珠浸润到眼里,看什么都模糊,以至于我错过这世界上很多次四季流转。

我回到酒店,躺在床上,感觉浑身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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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躺了一天,我与刚认识的朋友约了一顿饭。

吃饭期间,我跟她讲了这件事。

我原先以为在做好心理预期之后并不会太难受,但从咖啡馆出来,并不夸张地说,我很想找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哭一场。

如果我的毒舌朋友知道又要骂我有病,水人一个这么能哭。

我想读过这个故事的人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如果非要打个比方,就好像你看电影看到高潮部分,突然插进来一场长达两分钟的广告,且不能直接跳过,好不容易看完两分钟的广告,屏幕上又出现一道解答题,答对之后才能继续观看。

我这位朋友靠在椅子上听我说话,眉眼始终是弯的,她问出那个老掉牙的问题,我为什么要这样执着。

我看着她的笑起来的眼睛,恍惚间以为我们认识很长时间,跟她说话时,我处于放松状态。

我跟她讲了我的经历。

读这篇故事的时候,我处于人生低谷,和书中的几个人一样,每天对着凌晨阴霾蓝出神发呆,当时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出门,房间里堆满杂志和书籍,只是书本上的字变成小蚂蚁,从我眼前爬走,书上是一大片空白。

那些小蚂蚁爬到我身上,一点点啮咬我的身体,我失去基本说话能力,甚至在一段时间内不能自如行走。

我很像一片被咬得破破烂烂的树叶。

我说到一半,朋友已经握住了我的手,让我不要再回忆了。

她说你哭得好伤心。

我不喜欢讲起这些,如果把生活的期望寄托在一本书上,是不是太虚无缥缈。可是我确实靠着这个故事慢慢走出来。

海鸥声嘹亮,她同样跟我讲起她的一些经历。

几年前,她丈夫患癌住院,几乎花光家里所有积蓄,好在他们之前做过理财,尚且能够维持日常开支。

她丈夫在重症监护室住满一个月后转为普通病房,在那一个月里,她与妈妈几乎求遍知道的所有寺庙。

当时她的膝盖不能弯曲,每天晚上会被疼醒,一直到现在,她的膝盖到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总是提醒她那一个月暗无天日的生活。

她丈夫曾给她写过两封遗书,交代好后事准备自杀,但是都被她及时发现。

她妥善保存好两封遗书,打算等他好起来的时候拿给他看。

“我当时就跟他说,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他的病又不是无药可医,为什么要放弃呢?”

“他是一个悲观的人,我一直都知道,”她说话期间声音带有轻微的后怕,“我尽管不想他离开,但也知道他的病是一个定时炸弹,他总觉得是他拖累了我,其实他不知道,一直都是他领着我往前走,很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这次只不过是暂时互换身份。”

后来她丈夫的病情得到控制,出院之后休养两个月重新开始工作,她丈夫是个工作狂,经营一家规模还算可以的游戏公司,他每年定期体检,癌细胞已经两年没有扩散了。

我意外发现手机里有款游戏就是由她丈夫公司推出的,在我找不到书中答案之后,试着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恰好那时有一款组队解谜类游戏正热。

我想这是上天安排好的缘分,在我认识她不足三天就已经成为朋友。或者说,在她问我借书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为了朋友。

互相倾诉之后,我们安静好长时间。似乎都因对方揭开伤疤而感到悲伤。

分开之前,她让我不要难过,说出与林之恺先生同样的话。

能够让我多一份继续生活的希望,这或许就是故事本身的意义,我因这个故事认识的一些人,懂得的一些道理和重新燃起的生活火苗,这些全部是故事带给我的意义。

我没什么不知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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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后,我着手摆脱延毕两年的学生身份。

对此改变态度的人是我向来严厉的妈妈,她担心我遭遇挫折后再次一蹶不振,每天晚上陪我散步并宽慰我学业其实没那么重要。

甚至工作也没那么重要,社会上一切的规则都不重要。我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努力让自己开心。

年过半百的妈妈告诉我,他们目前只希望我生活愉快。

毒舌朋友说出的话依旧犀利,我们在一个周日见面,他坐在我对面,直接点明我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走到死胡同才想要转弯。

我说其实并不是很想转弯。

他听到我的话后忍住要骂我的冲动,用一杯冰水压住即将爆发的脾气,询问我的生活近况。

我当时往返家与图书馆之间,偶尔匆匆赶路的时候看到街道上抽绿的梧桐树叶,会恍惚一下。自那日回来以后,我很少想起这件事情。

我与林之恺先生通过邮件,跟他简单说明这次旅程并没有多少收获,回复我的是他助理,客气礼貌地告诉我,林先生做完手术后在静养,他留给我一张照片,并祝愿我余生顺遂。

因为一些琐碎意外,等我真正拿到那张照片时已经三月下旬,那天下了绵延细雨,我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与丈夫错峰旅游,刚好途径这边。

我见到了她丈夫,话不多,人也清瘦,但是精神还可以。

我跟她经常联系,得知她家里最近新添了成员,某天下班她丈夫在小区里绑架了一只小猫,并告诉我她准备辞职。

她与丈夫没有孩子,并且并没有要做父母的计划。她说这些年在工作上花费太多时间,年轻的时候认为要努力挣钱,以生活为代价获得事业上的一些成功,在经历母亲住院和丈夫患癌之后,她一下子惊醒,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等她处理好人事关系,之后便要与亲人过一种旅居的生活。

我在微信上用很羡慕的语气说她心态很好,在跟她聊天中,我获得夏日傍晚那样的静谧。

她为我出主意,帮我出谋划策。

她是我很想要成为的一类女性,我准备毕业的那段时间,一直以她为榜样。

我曾经说过我周围有一群很厉害的朋友,他们越是厉害,我的获得感越低。

他们靠着天赋跑得飞快,我凭借算得上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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