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butterfly (下)
100.Butterfly (下)
江留月这两天总是想到那张房卡。
综艺已经录制结束了,出品方和视频门户这边的负责人邀请他们在酒店里多玩两天,这里的确是个
山明水秀的好地方,江留月盛情难却,索性自掏腰包,将专辑这边的工作人员都请过来放松两天。
人的想法总是会变。
在拍《执灯》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拍摄电视剧了,现在《执灯》反响那么好,为她提供了那么多的助力,这种显而易见的好处又让她觉得自己能行了。
《执灯》的出品方想拍一个同品类的电视剧,只是将故事背景挪到了现代,他们就来试探江留月的
口风。
江留月没什么意见,这次合作拍摄的导演也好,剧组团队也好都很专业,大家工作的氛围也很好,
热情又不失分寸,这次合作得很愉快,的确会比新团队重新磨合要好得多。
只是男主这边,出品方和投资人话里话外在暗示她能不能再扶一个男主出来:柳知聿的身价经过
《执灯》之后已是水涨船高,两个顶流扛剧,这光片酬就是个很大的开销。
“当然了,看你,总不能为了这点钱惹得你和柳老师不愉快嘛。”
制片知道她与柳知聿的关系并不单纯,看破不说破的暗示了一句:“你们要是能二搭,借着现在的
热潮,也不愁卖点了。”
什么热潮?
炒CP的热潮呗。
江留月不置可否,她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说自己考虑一下,公司这边还需要核对档期,这个话题
就到这里打住了。
有时候,不表明态度,也是一种态度。
当天吃完饭散场的时候,江留月的手里就多了这张房卡。
房卡的主人有点小来头,算是背靠大公司的新生代艺人,比柳知聿还小一岁,宽肩窄腰,浓眉斜
飞入鬓,一双含情的凤眼对着她暗送秋波。
他没有参与《执灯》的拍摄,而是这次录制综艺的固定主持人,录制节目的时候对她就很有几分热
络,还跟着柳知聿叫她的名字,江留月说你要叫姐姐的时候,他立刻反驳道:“那他怎么不叫你姐
姐。”
他和柳知聿之间是有点.火.药味的,但是这和江留月无关,她只是觉得年轻人真是有精神,活蹦乱跳的太适合这个运动量极大的户外综艺了。
她回国四年,登顶两年,这种程度的扯头花对她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戏码了,她瞅着甚至觉得有
点无趣。
柳知聿的反应自然比她激烈的多。
他像是一只被入侵领地的小狼一样来回焦躁的徘徊,试探性的想要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不经过商
量就站起来替她挡酒,还故作自然的给她夹菜。
这种人前的亲密行为可以说十条里面八条越界,江留月连带着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但柳知聿是她提拔上来的新人,她是不会在外人面前落他的面子的。
一顿心思各异的饭吃完,众人散场,江留月坐在那没有起身,只是对着众人摆手示意告别。
她刚刚才点了这桌餐里她觉得好吃的几样菜打包,这会儿在等厨房把菜做好了打包好了送过来。
今天吃的是一家徽菜馆,这种风味对权志龙来说应该是新奇的,正好拿回去哄一哄这位难搞的坏脾气的留守儿童。
柳知聿走了又绕回来,他推开包厢门的时候,江留月还以为是服务员,抬头见是他,也没说话,低
头在翻刚才众人离开之前留下的礼物。
房卡就是在这个时候掉出来的。
江留月起先以为是张贺卡,打开一看,就看到了他们同酒店里的房卡和旁边那情意绵绵,暗示性极
重的一行字。
她没忍住笑了一下,随手放在了旁边,又觉得不太好,万一给人捡去了麻烦也大了,于是随手放到
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这个动作在柳知聿看来,可太刺激了。
“……明月!!”
他短促的叫了一声,脸上是怎么都控制不住的委屈与焦躁。
“你、你……你怎么……你不要,你不要收他的房卡……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明月?”
柳知聿急切的靠过来,他的表情可以用‘哀切’来形容,眼圈都有些发红。
虽然急匆匆的改口,但江留月还是听出来了,他硬生生把一句质问改为了一句检讨意味浓厚的哀
求。
他们之间的关系过于不对等了,她掌握着完全的主动权,因此哪怕是她做出了在外人看来形同出轨
的事情,也不会被柳知聿斥责或质问。
“你没做错什么。”
江留月说道。
“可、可是……我们最近见面很少,明月,我知道你很忙,但……我、我还是很想见你,明月。”
柳知聿蹲在她的座位旁边,以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抬着头,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
“我们太久没见了……我真的很想你。”
见江留月没有反应,他就伸出手,小心的覆盖上江留月垂在膝盖上的手背,然后将自己的额头贴在
她的手背上。
江留月没有抽开自己的手,而是看着柳知聿浓密的头发上两个发旋。
听说两个发旋的人,特别犟。
可从她认识柳知聿开始,他就柔顺听话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江留月自然知道柳知聿本身的性格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正因为如此,她如今看他这屈从
的作态,并没有心软,反而有一种隐约的警惕和戒备。
咬人的狗不叫啊……
江留月在这一刻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表面上却不显什么。
“好了,起来吧,让人看到像什么样子。”江留月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在柳知聿的头上摸了一
下:“我最近在忙专辑的事情,确实太忙了……等忙过了这阵……没什么人跟着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轻飘飘的承诺,原是算不得数的。
江留月也是坐上了高位,才知道很多所谓承诺,不过是一种安抚和拖延的手段。
“我等你,明月,只要你需要我……我一直都在。”
吃下这块饼的人,又是什么心情呢?
是明知道是虚无缥缈的谎言,还是真的抱有一丝希望,又或者赤忱而愚蠢的全盘相信呢?
江留月看着柳知聿那双漂亮的眼睛,心中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才浅浅画了个饼,她不好一下子就跟对方拉开距离,于是等饭菜好了,便拎着袋子和柳知聿一前一
后出了饭店。
一出饭店门就看到闪光灯在闪,江留月的眼睛被狠狠闪了一下,下意识的抬手挡眼睛,柳知聿匆忙
伸手护着她,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原来是不知道哪个神通广大的粉丝得了消息,这会儿门口竟都是人了,这里距离住的酒店不远,江
留月本想自己走回去,这会儿也是不行了。
她正在犹豫为难的时候,忽然听见喇叭滴滴响,她一偏头,却看见吉如心坐在一辆越野车的副驾驶
对着她摆手。
江留月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挥手和柳知聿还有粉丝告别,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吉如心的车,一在椅
子上坐下,就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怎么,被小狼狗缠的受不了了?”
吉如心憋着笑的声音从前排传来,她幸灾乐祸道:“你这一个宣传期可没少撩他,我看小师弟已经连小孩在哪里上幼儿园都想好了。”
“我怎么撩他了……电视剧男女主宣传期互动也叫撩?”江留月掀了一下眼皮,抬脚不轻不重的踹了一下吉如心的座位:“什么小孩不小孩……别一天到晚在我跟前讲恐怖片。”
“嗳,你不这样最好。”吉如心反而正色道:“我还怕你和那些女演员一样鬼迷心窍,拍个电视剧
就入戏太深把自己陷进去呢,你看那些英年早婚的,哪有好下场,最后一个个离婚了又复出挣钱,
那也是搭了半条命在里头的……有了孩子就更难受了,为了监护权撕破脸的,割舍大半身家的比比
皆是……”
吉如心忽然叹口气:“唉,我倒不是担心别的,就是你实在是太有钱了。”
江留月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吉如心却咧开嘴笑了:“我这刚下高铁过来找你就给你处理突发事故,值不值得有钱的美女老板请
一杯酒喝?”
“喝,怎么不喝,挑最贵的喝!”
刚才那么多人看着她孤身一人和柳知聿从饭店出来,这会儿估计新闻都出来了,江留月想到这个就
头痛,听到吉如心这么说,没好气的说道。
两个人于是在酒店找了个单独的院子喝酒,下酒菜就是江留月打包的那些徽菜,江留月在掰筷子,吉如心拿着手机对着她咔嚓咔嚓咔嚓好几张,配上文字‘看看是谁吃到了好吃的一定要留着等我一
起吃呀~~’发到了社媒。
江留月还在摆盘呢,吉如心已经在评论里和粉丝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主要中心思想就是:江留月
要发新专辑了,请整个团队进行工作前的‘最后放松’,老板大气包了所有开支,她今天要和江留
月秉烛夜谈,争取在中日歌坛都再创辉煌。
这一套小连招打得是行云流水,江留月家的大粉们立刻火速转发开始洗广场,待到三杯酒下去,江
留月再一刷手机,舆论早已一片其乐融融。
柳知聿还算老实,公司也老实,没有借机想要带热度,这让江留月的心稍微放松下来,又有隐约的
愧疚涌上来,好像自己小人心度了君子腹。
但也只是隐约。
卫邛已是前车之鉴,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搞一出‘提纯CP粉’这种骚操作。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她和吉如心照例要骂一下卫邛,这家伙最近在公司也不安分,找人来试探是否
能在江留月的新专辑里feating歌曲。
“想屁吃!!!”
吉如心破口大骂:“敢亵渎我的作品,老娘跟他拼了!”
江留月赶紧扶住差点被她掀翻的酒瓶子,再三保证:“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他染指的,我江明月誓
死捍卫心姐的作品!”
聚餐本就结束的晚,这酒过三巡,吉如心才进入状态,就已经将近凌晨了,江留月频频看表,明显
开始有点心不在焉了。
“怎么,小师弟在等你?”
吉如心问。
江留月怔了一下,摇了摇头,她今天的心绪一直都不平静,这会儿因为吉如心的话,越发的混乱起
来。
酒精带着烧灼感和眩晕感在身体里来回奔涌,她喉咙发干,眼前的视线却有些迷蒙,胸口更是像有
团火在烧一样。
江留月觉得自己心里头很烦,像是什么事情悬在那,吞不下吐不出的很难受。
她坐在那开始复盘自己这几天的工作,却又觉得挑不出自己什么毛病。
吉如心看出她心里有事儿,有心想问问,又咽了下去,改成了一句关心:“确实晚了,你明天是不
是下午还有录制,赶紧去休息吧。”
江留月坐在那没动,她看着吉如心,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掏心窝子跟对方说一说堵在心口的话,但
是张开嘴,却变成了一句:“好,等录制完了我再陪你喝到开心。”
吉如心陪着江留月走到电梯,进了电梯就是要刷卡了,她跟上去了待会儿下不来,于是两个人在电
梯口又黏糊糊的抱了一下。
可能是因为这个拥抱的缘故,江留月站在电梯里,总觉得怀里空落落的。
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感扑面而来,她的手抄在口袋里,碰到了那张房卡。
柳知聿被捧红了,他们的利益需要尽早切割,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就要止步于此了,这种变化显然
周围的人也看出来了,所以非常及时的递上了‘候补人员’。
年轻帅气的男生,自然也是干净懂事的,有了这张房卡,他今天一整夜都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她
来,或者等一个电话的召唤。
江留月的手一直在口袋里来回的摸那张房卡,硬硬的塑料边缘硌着她的指尖。
出了电梯之后她没有直接去房间,而是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上,想透透气。
此时已经是凌晨时分,酒店外是郁郁葱葱的私家园林,万籁俱静,就连虫鸣声都听不到。
在这不恰当的时间,不恰当的地点,借着微醺的酒意,她被压抑的隐秘的渴望,晃悠悠的从喉咙满
溢出来。
她有点后悔没有拿走剩下的半瓶酒,不然真的很适合这会儿自己再喝一杯。
也许是为了压抑不断溢出的情绪,也许是为了别的什么,江留月近乎自虐的拿出手机,先是密码然
后指纹,最后是保险箱的点开了一个APP,再从自己的小号关注列表里点开一个账号。
真正的潘多拉盒子。
这是一个权志龙的‘观察账号’。
一个非常奇怪的粉丝。
支持权志龙所有的作品,也支持他的设计、展览,购买他的同款,进行点评,偶尔也发表一些不同看法。
PO主很显然有一定的经济能力,也有充足的时间,所以才能展示许多权志龙私下的样子,跟踪到他
很多行程。
是的,这是一个权志龙的私生。
江留月关注这个账号已经很久很久了,通过这个账户,她了解了权志龙那些她看不懂的艺术品中各
种折射隐喻的精神状态和情绪,也发现了权志龙很多谎言。
比如所谓的工作早就结束了,他去逛街了,去看展览了,去朋友的饭店了,去和朋友聊天喝酒了,
去做手工了,去散步了……
她能理解权志龙需要私人空间,但他可以不说谎的。
为什么要骗她呢。
为什么明明是去玩了,去见朋友了,明明可以回到家跟她分享有趣的事情的,为什么要一脸疲惫的
回来,嘟囔着自己头疼说自己好累。
江留月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刷到这个账户,看到里面内容时的震惊。
她先是觉得好笑,然后看着看着,笑容就消失了。
江留月那时候还年轻,她把爱情这种东西想的太无暇,把权志龙想的太好太好了,所以当她看到神
像的背面的时候,如同直视克苏鲁神的凡人,脑子都要被搅碎弄坏了。
她拿出日历和聊天记录来一样一样核对这个账户上的信息,手指越来越颤抖,从眼眶里涌出来的泪
水快要将她吞没。
那时候她完全不知道伪装,立刻打电话给了权志龙,哭闹着问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权志龙的表情是震惊和难堪的,他舔着嘴唇,几乎有些手足无措,磕磕巴巴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最
后憋了半天,忽然开始跟着流泪。
他流着泪说,是因为愧疚才不告诉她的,因为没带她去,所以害怕她伤心,因为那些地方不适合,
所以才这样的。
可能权志龙当时还说了别的什么,但是江留月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被哄好了。
权志龙捧着她的脸亲她,为她抹去泪水,呢喃着道歉,把她放在膝盖上轻轻的拍后背,一遍遍的说
对不起宝贝我再也不会了。
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手掌宽大有力,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气味,江留月满是泪水的脸庞埋在他的锁骨上,她的身体贴着他的心跳,怦咚怦咚怦咚。
从那天开始,权志龙的神像开始剥落,他在她面前逐渐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男人,对待情感是那样的
轻浮和傲慢,藏在胸腔里的心脏是那么的自私和凉薄。
她后面不太在乎权志龙的谎言了,她甚至自己跟自己玩猜谎言的游戏,她要是感觉到权志龙在说
谎,就会在两三天后去这个账户验证自己的想法。
她的准确率越来越高。
可权志龙实在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也许只是偶尔想单纯的做权志龙,享受一下所谓自由的快
乐。
他撒得谎甚至没什么必要。
他的确对异性没有什么边界感,但他的真心又有尺度,浅薄又稀少,尽数交在她的手心里。
撒谎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没有知觉的本能。
他只是在美化每一句话的效果,美化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
他试图做一个完美的恋人,完美到交付一切到她的手里,他的真心和时间除了工作就只消耗在她身
上,他的心脏应该满是她的身影,他甚至应该对别的女人视若敝帚,只觉得她是唯一的珍宝。
‘爱是荧光色的,即便是在人群中,我也一眼能看到那个人。’
谁不说GD是最懂得浪漫的恋人呢,谁不说他对恋人执着到疯狂,谁会不赞美、向往这样的爱情呢?
可那是G-Dragon啊。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私下相处的时间,就连她这个恋人的一切,都要成为这个‘完美设
定’中的一份子了呢?
江留月实在是很难真的去怪权志龙,他的疲惫、痛苦、压力、真心,没有一样是假的,样样是真
的。
可是,G-Dragon的那个部分日渐取代权志龙的时候,属于权志龙私人的那个部分,就从她的生活里渐渐消失了。
他逃逸到了和朋友的聚会、逃逸到海边的画室,逃逸到深夜的街口,逃逸到某个酒酣耳热的瞬间,
和某个人对视的瞬间,他的灵魂轻飘飘的,自由而轻快的逃走了。
在江留月面前,他也戴着‘神’的面具。
他们几乎不再争吵,不管发什么事情,权志龙总是先认错,跪着可怜巴巴的道歉,哪怕是江留月故
意上纲上线,也总是笑着包容着她,给她安全的环境、富裕的生活和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可以照
拂她父母的生活,妥帖安排好她事业和生活上的一切,将所有隐患掐灭在摇篮里。
这远超过了恋人和伴侣的身份和能力,他于是凌驾一切之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被关在透明玻璃盒
子里的她。
温度适宜,有阳光和水,有友好的朋友,有适当的娱乐和学习……
“塔伊,我爱你。”
密不透风的爱意,无孔不入的凝视,无数双眼睛、手和耳朵……
她是一张神拿了满分然后装裱上墙的试卷,是他忠贞爱情的牌坊,是他捕获月亮的战利品,是他精
心饲养的珍宝。
唯独她的愤怒和痛苦,他视而不见。
不。
不是视而不见。
而是,因为权志龙而产生的恐惧与痛苦,也是他的情绪养分。
在意识到这些之后,江留月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应该快些逃走,头也不回的逃走。
她试过了。
然后,一次一次又一次,她又回头了。
在无数次试图远离权志龙的过程中,她一次又一次,无数次的,验证了自己对权志龙的爱。
她栽了。
哪怕知道这个男人的本性,哪怕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哪怕知道这扭曲的关系会毁了她,哪怕感知到了痛苦。
她也无法不去爱这个人。
2016年那次是最好的时机,她失败了,之后就是漫长的互相折磨和拉扯。
每个人都说权志龙那时候濒临崩溃,被折磨得形销骨立,没有人知道江留月的痛苦和挣扎,她一边
恨这个人恨得要杀了他,一边被痛苦拉扯着,跌跌撞撞的想要扑到那个人的怀里,呜咽着叫疼。
太奇怪了,这个人把她弄伤了,她第一反应却是向他求救。
权志龙那阵子经常生病,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病态的瘦削苍白,宽阔的肩膀像是锋利的骨翼,像是随
时能刺破那白得发青的皮肤,血淋淋的破土而出。
他们一见面就是吵架,吵着吵着,总有一方会哭,起先是江留月哭,她太多委屈要在那个时候倾诉出来,后来她自己厌倦了,哭的人就变成权志龙,他没办法像是小女孩那样哇哇大哭,就抿着嘴掉
泪,紧绷着身子用红得像是兔子一样的眼睛看她。
他也没有那么多委屈要讲,或者自己的委屈在江留月那些委屈面前不好意思拿出来,他最多大喊几
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然后就变成小小声的辩解:“那你要我怎么做……我不是都做了
吗……你还要生我的气……我都舍不得生你的气……”
巡演太累,哭又很消耗精气神,权志龙很快就病了,他以前总爱卖惨装病,不是这疼就是那痛,真
病了,就硬气起来了,甚至不肯见江留月。
江留月真不来,他又气得饭都不吃,蒙着被子哭,半夜江留月去见他,他被吓得半死,抓着她的手
才知道不是做梦。
他一边嘟囔‘你来干什么’一边往江留月怀里拱,江留月态度硬邦邦的,手却很软,穿过他黑色的头发。
权志龙被摸一下就不行了,闭着眼睛,睫毛湿漉漉的往下掉泪,眼泪水顺着脸庞往下流,尖得能戳
死人的下巴,修长的脖颈,没入他的病号服。
“你怎么不杀了我。”
他喃喃的说,然后掉着泪侧头去亲她,唇齿交接,他的怨气和委屈就一下子变成火辣辣的情.欲,
疯涨的占有欲和患得患失的情绪急需捕猎带来的肾上腺素的爆发。
江留月的手抚摸过他瘦的肋骨都一根根暴露出来的胸口,然后顺着摸到他的脖子,他太瘦了,喉结都分外明显,正因为她手指的抚摸而上下滑动。
她的大拇指按着他的喉结,在被按倒在病床上的时候手腕收紧。
窒息的痛苦和缺氧带来的冲击让权志龙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他像是被打断了腿的狼一样匍匐在江
留月的身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眼睛在昏暗的光暗下折射出骇人的亮光。
“那你就杀了我。”
他说完,不管不顾的亲了下去。
江留月扣在他脖子上的虎口收紧又放松,最后在他的脊背上留下很多很多条血痕。
他那时候总说爱她,像是命都挂在她的一念之间。
江留月很久没有再看这个账户,因为权志龙但凡有一点点时间都和她在一起,他像是刚把幼崽抢回
来的母豹一样警惕,哪怕受着伤也要日夜巡逻,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发出低沉的痛苦的呜咽。
现在回想起来,江留月觉得,那是权志龙最像权志龙的时候。
他是脆弱的,痛苦的,也是活色生香的。
他们那段时间做的比任何时候都多,精神的对抗,错杂的现实,利益的博弈,都在衣服和名字都被
剥除的瞬间消失,他们缠绕在一起,争夺彼此的所有权。
权志龙太瘦了,骨头顶的江留月痛的要命,只觉得要被弄碎了,骨头和骨头碎在一起,皮囊和皮囊
缝在一块,她的灵魂轻飘飘的飞出来又被拽下去,她伸出手,抚摸着权志龙的脸庞,抚摸他因为专
辑和即将入伍而保持的最久一次的黑发,抚摸他的眼睛、鼻梁、嘴唇……
权志龙咬她的手指,叼着她的指尖发出急促而滚烫的喘息,像是要把她吞下去。
他经常哭,吵架的时候哭,做的时候也哭,眼圈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整个人都像是从雨里面捞
出来一样湿漉漉的。
江留月被这场雨溺毙,即便分手多年,她都忘不了权志龙那张流泪的脸。
他哽咽着说爱她,说永远爱她,永远永远。
江留月将她搂在怀里,他尖尖的下巴戳着她的肩膀,把脸埋在她的颈窝,灭顶的情.欲里,江留月
的脑子却清醒得不得了。
她也流泪了,眼泪混在眼泪里。
她摸着权志龙的头发,让她趴在她怀里休息,声音很轻的说:
“我也是。”
我永远爱你。
永远、永远爱你。
直到今天。
我唯一无法否认的,唯一无法面对的,看到你的脸就想要落荒而逃的原因,就只有这一个。
直到今日,我也没有停止爱你。
江留月的手指慢慢的滑动着屏幕,这个博主更新着权志龙的日常。
他在2019年大病一场,他逐渐恢复了私下的活动,他去吃的餐厅,他参加的展览,他在路上的每个
剪影。
他身边新的身影,他手臂撑着桌面,侧头对身边的女性露出的笑容,暧昧的距离,他拎着那个女孩
儿的包,将手机镜头对准餐桌对面的人。
他身上出现了新的情侣款首饰,他穿着不符合他风格的衣服,他的手搭在那个女孩的肩上、腰上。
他们面对面的坐着吃饭,他主动摆碗筷,一边摆,一边轻声笑着和对方说话。
他偶尔也穿着随意,胡子也没刮的端着一杯咖啡坐在酒店的露台,半张脸庞都被阳光裹着薄薄的金
边。
江留月像是每个分手后开始后悔、不甘心的女孩一样视奸这一切,她在权志龙身边第一次有女孩出
现的时候气得砸了一个手机。
懊悔、嫉妒、怨恨……种种情绪翻涌,她被折磨得快要发疯。
真奇怪,明明就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真奇怪,明明就是她自己做的选择。
可是怎么这么痛苦啊。
痛苦到她快要发疯,想要立刻回到首尔去,她要冲到权志龙身边,她要把这个人夺回来,她要抓着
他狠狠的咬他,要蛮不讲理的撒泼,要哭着大吵大闹直到权志龙来哄她……
情感拖着江留月无限下坠,她紧攥着自己的理智,不肯付诸行动。
这算什么。
不就是个男人嘛。
什么男人,这世界上没有呢。
这种男人,又有什么好,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她,她又是在犯什么贱,非要挂念他,难不成真的是天生贱皮子……
她才不是。
她吃了苦,受了罪,就不可能重蹈覆辙。
一别两宽,权志龙如何,跟她还有什么关系,他不管去爱谁,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江留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就是忍不住要偷偷视奸权志龙的人生,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窥
视着。
她控制不住的去怨恨和讨厌那些未曾谋面的女孩,并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恐惧和憎恶。
江留月不止一次情绪崩溃,她甚至想要对自己下狠手,来惩罚自己阴暗的思想。
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她要怎么办啊。
为什么会这么嫉妒啊,为什么那么恨啊,为什么那么委屈啊,为什么……
“不、不要喜欢她,志龙哥,不要喜欢她,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求求你,求你痛苦吧。
求求你,不要这样若无其事的幸福,不要这样笑……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就那样幸福。
不要丢下我,你不是说,会永远爱我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永远啊。
到死为止。
你都只能爱我。
这才是永远。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又骗我。
江留月有那么一阵子陷入这种痛苦的情绪中,她清醒的时候厌恶自己的情绪,沉湎的时候又忘记是
自己抛弃了权志龙,断绝了两个人的可能性,她只记得那是为了保住权志龙不陷入两个国家的舆论纷争中,她恨权志龙为什么不懂,她恨命运恶意捉弄,她恨权志龙所谓的永远保质期短得不如一瓶水一盒罐
头。
变心也太快了,臭男人。
她一边恨恨的咒骂,一边想起权志龙流泪的脸。
江留月一下子就情绪崩溃的嚎啕大哭,她开始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为他抹去眼泪,为什么不亲亲
他。
真奇怪,他们之间走过那么多命运的拐点。
她想到的却是这无关抉择也没有预示离别的瞬间。
权志龙流着泪说,会永远爱她。
她当时为什么没有回答他。
她为什么没有亲亲他。
为什么现在和权志龙幸福的人不是她。
凭什么不是她。
江留月无人可倾诉这些话,她和权志龙两个人的身份注定她关于这段恋情所有的痛苦都只能自我消
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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