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然离开时步履轻快,有不熟的人和他道别,他也亲切地与对方再见,甚至还交换了几张名片。
体面的笑容一直维持到停车场。
四下无人,烈酒上头。
很累,车祸遗留的伤痛、回国以来的奔波,皆在这一刻溃堤,将他淹没。
他靠在座椅上阖眼小憩,昏沉地想起刚才那杯酒——酒很烈,大概就是此刻头痛欲裂的源头。
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丝什么。他后知后觉那杯酒不对劲。酒杯细腻,不是客用品质。威士忌醇烈,也非晚宴规格。最致命的是那位酒侍,不仅西装考究,还戴了块劳力士。
究竟什么“酒侍”能站在顾凛川的保镖圈内?
难怪那人下意识阻拦,那恐怕是顾凛川的酒杯。
沈璧然重按一下鼻梁,更觉窒息了。
地下空气稀薄,他缓缓发动车子,开到路面上,叫了一个代驾,打着双闪等待。
外面忽然下起雨,今年的第一场雨毫无征兆地冲刷而下。雨水如注,蒙住车窗,让车内变成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沈璧然望着静默雨幕,回想起推测出顾凛川飞机失事的那天——那时,无声的剧痛包裹着他,他无力面对,却无法改变;不能证实,又不得证伪,只能承受,只能任由悔恨将他的心一刀一刀剜割,直到泪流满面。
但今日方知,原来相逢陌路也并不比生死诀别轻松到哪去。
束发的丝巾松了,发丝垂在脸畔颈间,但他无暇拾掇,在车里翻出一支细长的香烟。
火星映进晦暗失光的眸,在香烟顶端舔舐出一圈焦色。雪松香与薄荷气在车内弥漫开,他把烟含入口中,深吸一口,缓缓吐出。
车窗好像被轻敲了两下,但他没有动,以为是错觉。
敲击的力气变重了些,不多,比较克制。他又深吸一口,只当是代驾到了,松开驾驶位的安全带,推开车门。
一条腿还没迈下车,他便静住了,一起停滞的还有他的心跳。
顾凛川孤身一人,撑着一把深黑的雨伞立在车外。伞很大,不仅将滂沱大雨隔绝在外,就连刚推开车门露出半个身子的沈璧然也没淋上分毫。
顾凛川目光落在他指间夹着的那支烟上,顿了顿,“司机有事先走了?”
沈璧然沉默,显然他没有司机,但顾凛川很仁慈。
“我送你。”顾凛川说。
沈璧然努力微笑,“不用,他去替我买解酒糖了,等下就回来。”
“下车。”顾凛川好像没听见。
沈璧然垂眸,目光落在顾凛川洁净光亮的皮鞋上,鞋在满是雨水的地上踩得很稳,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执拗。
顾凛川应该很多年都没有淋过雨了,他没头没尾地想,于是慢吞吞地下了车。
雨声更加清晰,密集有力地击打在头顶的伞面上。沈璧然不喜欢淋到雨,于是本能地敛肩,把自己缩小。但他很快发现伞面足够宽阔,便又放松了身体。
雨伞跟随他的脚步移动到副驾,他开门上车,又残留一丝幻想扭头对顾凛川笑,“顾总,真的不用,司机马上就回来了。”
顾凛川没有露出任何不悦,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周遭气氛低沉了几分。
沈璧然只得拉上安全带,顾凛川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
特斯拉好像有点小了,沈璧然看见顾凛川的膝盖快要抵到前面。他之前的车是租的,出事故后又租了一辆同型号。他对车没有讲究,代步工具而已,但眼下却觉得有点窘迫。
目光掠过顾凛川的肩,西装上多了一些被雨水洇湿的痕迹。
顾凛川问:“住哪里?”
沈璧然抿了下唇,“中海国际。”
这不是他的公寓,而是宋听檀的住处。沈璧然刚回国头几天在他那里落脚,还在物业登记了人脸识别。
顾凛川不太熟练地用手机搜了一下,“不远。”
“嗯。”
汽车平稳驶出,雨刷一下、一下,为窗外的雨声打着拍子。
车里残余着雪松薄荷气,那支香烟已经熄灭了,沈璧然垂眸看着它,两只手捏着,从顶端到尾部一点一点捏下来,再捏回去,像在玩什么解压玩具。
“是女烟么?”顾凛川忽然说,“挺好闻的。”
沈璧然手上的动作停下,没吭声。
“酒有点烈。”顾凛川目视前方,“家里有解酒药吗?”
“有。”沈璧然轻轻抿了一下唇,努力不去想拿错酒杯的事,“一杯而已,还好。”
“不止一杯吧。”顾凛川一哂,含义不明。
沈璧然被怼得哑口无言。他其实有很多可说,比如与你何干,比如我现在酒量很好、不劳挂念,但他统统说不出来。手机隔着西装布料硌着腿,提醒着他那通尴尬的电话——他实在不敢开口,只要顾凛川提起那通电话,随便问一句什么,就能让他那份可笑的挂念无所遁形。
前方绿灯开始倒计时,酒店附近的这个红灯足有三分半,好在沈璧然心中估算他们应该能在红灯前通行。
车子开到停车线时还有四秒,顾凛川却缓缓踩下了刹车。
“……”
大概是平时没什么自己开车的机会吧,沈璧然接受了顾凛川过于保守的驾驶风格,目视红灯发呆。
顾凛川同他一样盯着前方,不过,片刻后,他忽然问道:“我转头,你介意么?”
沈璧然微愣,“什么?”
“介不介意让我看看你?”顾凛川语气仍淡,话问得很礼貌,但不等他回应,已经转头朝他看过来。
沈璧然一阵恍惚,倏然想起当年——他刚提分手、顾家还没来接人那段日子,顾凛川仍然每天跟在他身后,从早到晚,那道注视从未离开片刻。他也很痛,但又必须藏好,于是某天放学他主动叫住顾凛川,用烦躁遮掩泪意,语气不善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烦?”
顾凛川愣了一下,“什么很烦?”
“被你盯着很烦。”沈璧然皱眉,“不要再看我了。”
车里冷气太足,冻得沈璧然浑身发冷。他也不知道顾凛川这一问是不是对陈年旧怨的讽刺,脊背僵硬,甚至无法转头镇定地与之对视。
“头疼吗?”顾凛川忽而又开口,语气竟有些柔和。
红灯跳了一下,终于变成两位数。
沈璧然盯着鲜红的数字,“什么头疼。”
顾凛川叹了口气,很轻,似是忍耐,又似无奈,“空腹喝酒,想不想吐?”
“没有,我没喝多少。”沈璧然脑子嗡嗡响,“快到家了。”
顾凛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收回视线,在绿灯亮起时平稳起步。
几分钟后,车子行驶到中海国际门口,沈璧然降下车窗,顺利通过人脸识别。屏幕上显示的甚至是“业主您好,欢迎回家”。顾凛川扫了一眼,跟着指示牌把车开进地库,“车位是几号?”
“刚租,还没办固定车位。”沈璧然早就在路上提前准备好了谎话,“随便找个空位停就好,多谢。”
顾凛川没追问,绕了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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