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棉纱厂是他亲手创建的,从选址到规划、甚至是每一栋厂房的布置,都是渠殊同亲自敲定。他对这里可算是了如指掌,哪怕经过那一场大火,厂区已然成为一片废墟,他却还是可以准确辨认出两旁的位置,过往在这里发生的桩桩件件,也清晰如同昨日。

这里是第一台西洋纺织机安装的地方。那个时候,洋务未兴,国人对于海外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是他远渡重洋,亲自比较挑选,不惧流言,斥巨资购入了第一条西洋纺织生产线。

有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曾在这里遇到过毓琼。那时她仰着头,望着轰隆隆工作的纺织机,满脸都是惊叹,忽地看到站在对面的他,短暂的惊讶之后,她对他嫣然一笑,隔着纵横交织的经线和纬线,她的笑容依旧灿烂胜过那日午后的阳光。

这里是他办公所在的两层小洋楼。他掌着渠氏这艘巨轮,许多次,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棉纱厂的工人们平安下工,勾肩搭背离开厂区,更是有许多次,在彻夜不眠的工作之后,他独自坐在办公桌后,望着或弯或圆的清冷月亮。

后来,他的办公室就热闹了起来。毓琼会挎着她的小篮子,一脸笑容出现在门口,当着任经理的面,亲亲热热唤他“先生”,说来给他送饭。可在外人都离开后,却又会立即变脸,说话夹枪带棒,对他冷嘲热讽。

那个时候,比起动心,他对她更多的是答应老师的责任。可看着她如同小猫一样变脸,成了他枯燥乏味的生活中难得的乐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让他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

还有这里,是棉纱厂的仓库……

厂区的照明已全数瘫痪,鼻尖还萦绕着难闻的烟熏气味,一片黑暗之中,渠殊同却恍若未觉,一个人,一盏灯,缓步行于废墟之中,算是缅怀,也算是道别。

忽地,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摇晃的光电。

渠殊同顿住了脚步。

那个光点很是微弱,似乎一阵微风拂过,就会彻底熄灭。可它却又极其坚韧,踉踉跄跄地、摇摇晃晃着,向着渠殊同的位置,执着靠近。

慢慢的,光点越来越大,提灯之人的脸庞也渐渐清晰。

她有着一双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是骤然闯入他生命的、他全然未曾想过的意外,也是他刚刚追寻着棉纱厂的过往场景时,无数次记忆的最终落脚。

渠殊同忽觉喉头有些哽咽。

毓琼在渠殊同面前站定。她左右张望片刻,回头,对上渠殊同的视线,率先开口:“真可惜。”

她的语气轻快,仿佛之前的陌生、隔阂、甚至是昨晚那久违的激情都从未发生,她只是等不到他,所以找来接他回家,仅此而已。

渠殊同缓缓颔首,犹如叹息:“是啊,真可惜。”

深秋的夜风已经很凉,毓琼吸了吸鼻子,又左右张望片刻,忽地看到旁边立着的只剩一段台阶和半堵墙壁的残垣,眼睛一亮。

她走了过去,也不顾身上精致的阔摆蕾丝裙,聊胜于无地拂了拂满是灰烬砖石的台阶,直接坐了上去。

然后,对着渠殊同招手:“半面墙也可以挡挡风,过来坐啊。”

渠殊同沉默着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两人并肩坐在残留着火烤痕迹的台阶上,谁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毓琼先开口:“你今晚不打算回去了吗?”

“今晚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渠殊同微笑着回答。

“哦,”毓琼点头,没有看他,依旧望着前方那堆黑黢黢的废墟,“那你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这一次,渠殊同却沉默了。

毓琼耐心地等着,等了一会儿,她却突然将手里的提灯重重扔到地上。

玻璃罩碎裂,煤油灯的火星在夜风中奄奄一息摇晃了片刻,终于在黑暗中湮灭。两人之间只剩下皎洁的月光,将对望着的熟悉面容都映得惨白。

“渠殊同!你别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我知道你明天要去做什么,更知道你冒着什么样的风险!就算这样,就算这样……”

毓琼哽咽着,几度说不出话来。她侧过头,强自压抑了许久,才稍微平复了心情,可以再次开口:

“……渠殊同,就算是这样,你今晚甚至都不准备回家,再见我一面吗?”

渠殊同眼底依旧一片平静,可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片平静宛如暴风雨即将袭来前的安宁海面,在海面之下,正酝酿着如何的狂风暴雨。

“你从哪里听到了风言风语?”他唇畔甚至还带着他惯常的浅笑,侧着头,望着身边的毓琼,“都是胡说的,你不要相信他们,相信我。”

毓琼猛然起身,在原地困兽般踱步,转回身,恶狠狠看着渠殊同,忽地,她弯下腰,俯身去吻他。

“渠殊同,我不信别人,我只信你。所以你不回家,我就来这里找你,就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一切。不管是什么,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她的唇瓣在渠殊同冰凉的唇上辗转,说的话也是含含糊糊的,落在渠殊同耳中,却字字清晰。

他却依旧沉默,并不推拒,却也没有回应。

毓琼的动作渐渐凝滞了。她缓缓离开渠殊同的唇,拉开一些距离,仔细地盯着他的眼睛,渠殊同可以在她一双明眸当中看到小小的自己,也能清晰看到她的不舍、心痛和愤恨。

他却只能紧紧握着双拳,克制着自己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欲望,安静望着她。

两人对视一会儿,毓琼的笑容便渐渐带上些凄婉来。

她已追到这里,做了挽留他的最后一次尝试。既然如此,他们之间这样便罢,也算是种结局。

毓琼想要挺起一直弯着的腰,转身离开。

在她动作之前,渠殊同已敏锐察觉到她的疏离。他的身体早于他的理智而动,忽地伸手,大掌压上毓琼的后颈,将她重新拉到自己面前,反客为主,衔住她的双唇。

不同于毓琼的急切和渴探,他的吻开始缠绵,温柔缱绻,可渐渐的,他的动作越来越粗暴,越来越激烈,似乎是想要确认什么,又想要将什么刻入自己的灵魂深处。

他紧紧扼着她的身体,攫取她的全部呼吸,毓琼觉得自己有些缺氧,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正溢出嘤咛以示抗议,忽地,她的后颈一痛,眼前便真的就变为一片漆黑了。

毓琼的身体缓缓软滑下去,渠殊同双臂展开,稳稳接住,终于将她环入怀中。

“从年少时开始,世人的眼光、商场的倾轧,每一次选择的如履薄冰,我从来没有丝毫畏惧,也一直清楚地知道我在干什么,又要做什么。但这一次……”

渠殊同将脸埋入毓琼脖颈,有什么东西一颗一颗落下,顺着她的锁骨,一直滑落至她心口:“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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