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回府
天微亮，瞪着眼睛一晚上都没睡着的萧遥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巷子尽头，张叔的馄饨铺才刚支起来，锅里烧着水，馄饨还在包着。
见萧遥跟他摆手打招呼，张叔摇头笑她：“你这丫头，又来买馄饨不成？”
萧遥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张叔包的馄饨好吃，我……我弟弟喜欢。”
张叔斜她一眼：“什么弟弟，情郎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不成？你这丫头也是，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平日里只看到小郎君自己过来，我这眼看着小郎君是一天比一天憔悴……好在你终于回来了。”
萧遥有片刻恍神。
是了，张叔每日都在这巷口摆摊，定是常常能见到薛衍舟。
犹豫着开口：“他……他常常来吗？”
张叔想了想，道：“最初那半年多不怎么来，我还以为你们一道搬去别处了。后来就回来了，只是回来的时候消瘦的不成样子，每次都是早早的来，又没多久就走。这些日子看着他越发憔悴……倒是来的勤了些，原来是你这丫头回来了。”
半年……
她在边关收到那些粮饷也是半年之后。
萧遥不敢确定，只能暂且按下心中猜想。
见萧遥不答话，张叔又絮絮叨叨的开口：“我是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发生什么了，但这过日子嘛……哪能没有磕磕碰碰的？丫头既然回来了，以后可得跟小郎君好好相处，这要是换了旁的人，哪有郎君肯等上这许多年光景啊……”
萧遥低头听训：“张叔说的是，我这次回来……绝对不走了。”
“那就好。”张叔一边说着，一边盛出了一大碗馄饨给萧遥端来，比平日的份量多了好些。
“张叔？这，这一碗多少钱啊？”
“五文！”
萧遥赶紧往外翻铜板：“您这给的份量太多了，至少也得十文。”
“行了行了，拿回去给小郎君吃的，让他多吃些。年纪轻轻的，可不好病垮了身子。”
张叔说什么都不肯收，萧遥只好端起馄饨：“谢谢张叔，那我一会儿来给您送碗。”
“快去吧。”
卧房里的薛衍舟难得好眠。
只是萧遥前脚出了屋子他便醒了，起身走到外间，看着整理整齐的床铺，艰难猜测着昨天的一切是否真实。
应当不是虚幻。
萧遥买的那些点心还摆在桌上。
自她离开后，薛衍舟从未再买过这点心。
可她去哪儿了？
薛衍舟回到桌边，拆开了一个油纸包。
里面是雪白的梅花糕。
董大娘做的梅花糕味道清甜，还带些淡淡的梅香，薛衍舟从前极为喜欢。
拈起一块，尝试着咬下一口。
就在这时，萧遥端着馄饨开了门。
见薛衍舟坐在桌边，颇有些惊讶。
“衍舟？怎么醒了？我出去买馄饨了，见你还在睡就没吵你，可是等急了？”
清甜的梅香充斥着整个口腔，薛衍舟看着穿了身湖蓝色衣袍的萧遥，翘起唇角。
“我也刚醒的。”
他浅浅笑着，与昨日生硬扯出的笑容全然不同，萧遥一时间竟是看呆了，直到被手里端的馄饨烫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赶紧大步走进房间，将那碗馄饨摆在薛衍舟面前。
“张叔家的第一碗馄饨让我买着了，快趁热吃。”
面前这碗馄饨的份量实在太足，薛衍舟想着昨日萧遥拿他吃剩下的去吃，犹豫着开口：“我去厨房拿个碗分成两份吧？”
萧遥笑着解释：“张叔刻意多给了好些，还不肯多收钱，说小郎君瞧着太过消瘦，还是得多吃些饭食。”
“小郎君”这个称呼让薛衍舟颇有几分无所适从，被面前这碗馄饨的热气一熏，忍不住又红了耳尖。薛衍舟轻咳一声：“难为张叔这般挂念，只是，我吃不下这么多呀……”
“你先吃着，剩下了给我就是。”
薛衍舟只好低头吃馄饨。
萧遥撑着脸在旁边看他，没一会儿，那份拆开了的梅花糕被推到了她面前。
“你也吃些东西吧……”
萧遥哦了一声，拿起梅花糕啃了一口，眼睛还是没有片刻离开薛衍舟。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清冷出尘，端方如玉。萧遥自四年前见到他那一刻，便没来由的想到师门后山山顶的梅树，顶着风雪舒展枝条，在一片寂静中开出满枝白花。
就算如今他瘦的不成样子……萧遥仍觉得薛衍舟是世间最好看的男子，旁人实在是不及他半分……
“……萧遥。”薛衍舟颇有几分无奈。
“嗯？”萧遥咬着梅花糕，眼睛还落在薛衍舟脸上。
“你这般盯着我，我……”
萧遥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看到薛衍舟水润的唇开开合合。
啧。
梅花糕不香了。
“少爷！”
院门口宁儿的一声干嚎传进来，薛衍舟手上的汤匙落在碗中，萧遥也冷不防被惊到，嘴里一大块梅花糕就这么吞了下去。
……噎的直捶胸口。
薛衍舟忙给她倒了杯水，萧遥接过就喝，好半天才缓过来。
刚才的旖旎气氛是半分都不剩了，萧遥黑着脸嘀咕：“死小孩，怎么比四年前还讨人厌。”
薛衍舟哭笑不得。
萧遥与宁儿一直互相看不顺眼，就算隔了四年……这一点也分毫未变。
宁儿不被允许进院子，只能站在门口继续喊：“公子你在里面吗！！！”
薛衍舟拿出帕子擦了擦唇角。
“我整夜未归，宁儿怕是担心了。我出去与他说几句话。”
“哦……”萧遥不情不愿的答应，看着薛衍舟起身朝外走，想了想，自己也跟了上去。
院门口的宁儿急的正转圈，就看到薛衍舟和萧遥一前一后的走出来，穿过葡萄架子走到自己面前。
宁儿一把拉住了薛衍舟的袖子：“公子！！你没事吧？她，她没对你做什么吧？！”
薛衍舟还不等说话，萧遥叉着腰挑眉：“你说呢？”
“你——！公子！！！”
薛衍舟扶额。
“好了。不是叫你回府等着？急着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
宁儿这下子忘了回嘴，急切道：“公子，孙府派人来了府上邀约，您快趁着家主没发现回去吧，不然，不然……”
“我一会儿便去。”薛衍舟打断了宁儿的话：“你先回去帮我回那位孙府传讯的人，就说……梁州之事我已知晓，请孙小姐在望江楼稍候，我即刻便到。”
宁儿急忙回去复命了，萧遥沉默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是亲密，却一句彼此的身份都不能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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