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将方才的事原封不动地回禀给了乐宁公主。
公主垂眸抚了下手边的茶盏,碗盖碰撞之声在空阔室内显得尤为脆亮。
“子倪,你怎么看?”
徐幼澜将话头递给了身旁着玄衣的少年。
那少年凤目飞扬,眉宇给人以不羁的错觉,通身却透着冷淡与疏离。
卫言齐望着静静躺在盒中的玉簪:忽地抬头道:“想不明白,乐宁你平日也没少见好东西。为何这次非要为了个簪子大动干戈?”
徐幼澜笑笑:“子倪你不懂,这可是我六岁生辰时皇祖母赠的,相传是前朝时莲净居士云游归来所献。”
她又托着脸叹气:“唉,我这次出来听爹爹的话躬行节俭,来的也仓促,连侍女都不多带,没成想就是这上面出了岔子。”
卫言齐本不愿多管此事,方才听了吏员的回话才打起几分兴趣。
他此次返回长安,只是恰好在汴州遇到出游的乐宁,他父亲——也就是昭明侯便来信让他路上同行好生照拂徐幼澜。
他将信丢至一边,父亲与当今圣上有同窗之谊,但他对乐宁,能以礼相待就不错了。
“你先前说,你当时在御舟舱顶,只有你和侍女在平台上赏玩,留在房内的侍女却突然跑来找你?”
徐幼澜点了点头:“是素萝,她说当时有位面生的管事娘子急匆匆来告诉她说‘公主在上头不小心摔了,你快带些急用的药粉过去!’她听闻此事,来不及多想便赶了过来。可见到我发现并没有这回事。”
“我觉得有些奇怪,便回到房中,可房内物件并无翻动痕迹。我想了想,打开了首饰盒,发现我每次都放在最顶上的玉簪不见了。”
说着指了指盒子,虽然东西最后是找着了,但她却觉得此事处处透露着古怪。将身边人和船工找来问了一遍,都不曾见过这所谓的管事娘子。
“况且,”卫言齐用手点了点桌面,“客船与御舟只是路线相似,实际航行却隔得甚远,只有靠岸之后才有机会移船放物。”
他接着说:“船舶泊岸恰是人员流动最乱之时,不巧的是你很快就发现了簪子的丢失,立刻下令让人封锁周围船只,而贼人或许没有机会,或许故意将簪子放进了那位小娘子行李中。”
其实按当时的时间来算,偷盗之人并非没有可能携簪逃走,不像为财而来,而像是......故意针对那位小娘子似的。
徐幼澜一惊:“你是觉得,那小娘子并不是偷我簪子的人?”
卫言齐心里暗道,被抓到的小娘子若是买通御舟上的管事也有可能,只是有这等缜密心思,却将赃物明晃晃地放在行李中,明知官兵船卫一搜就会露馅,未免太蠢。
“是不是她偷的,我亲自去审一审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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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意一行人已被关了整整两个时辰,不禁心焦。若是真将她们当作犯人关进牢内,那可麻烦得多。到时候,也只好给在长安的姨母去信一封。
知意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眼前透过半束亮光,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有人进来了。
之前房内便做了安置,有一屏风隔在中间,于是她看不清来人,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身形颀长,步子利落轻快,是个男子。
这人一来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自顾自斟了杯茶。
他首先挑了个话头:“公主的物件,你觉得如何?”说完目光直直注视着屏风后的剪影,虽然不甚清晰,但也足以使他把握对方的一举一动。
知意疑惑:“这位官爷是?”
卫言齐一哂:“我跟之前那位不同,你想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
经了先前一遭,她倒也不怎么害怕了:“回公子,公主金枝玉叶,公主之物更是贵重万分,民女不敢肖想,这偷鸡摸狗之事显然不是我等做出来的。”
“话虽这么说,但最后东西可是从你包里翻出来的。”
知意不紧不慢地说:“仅凭簪子在我身上,也定不了我的罪,证据链并不充分不是么。”
随后她摊了摊手:“况且,你们能拿出我着手偷盗的证据吗?”
卫言齐心想这小娘子倒是牙尖嘴利的,倒是反问起审讯人员来。
不过他并不心急,换了个问法:“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姓李,名知意,我妹妹叫阿瑾,文牒上不是写着吗?”
卫言齐听完拿起一旁放着的身份文牒细看起来。
原来是洪州人,在汴州买通人手怕是并不方便。不过,他怎么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呢?
知意细细打量对方神态,见他言笑自若,却始终端的一副好仪态,脊背挺直如松。
是公主府上的幕僚?还是别的什么官员?
为了自己能够早日脱身,她提醒道:“既然查不出簪子丢失的轨迹,为何不就其本身着手?”
闻言,卫言齐手指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着屏风,或是屏风后的人影。
之前都就簪子如何失踪来查探,或是在从李知意本人身上调查。
假如说,找回的簪子本身就有问题呢?
这到底是背后那伙人想要的?还是李知意想方设法降低官府对自己的怀疑?
卫言齐轻声一笑:“你倒是会见机行事。”
他站起身来,吩咐着随立左右的暗卫,一边向外走去。
“将偏房看紧,另外,好好查查这位李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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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用这种法子?”
“不用怕,如果这簪子是你原本那支,滴上醋并不会有损耗。”
徐幼澜本想继续说,就算没问题,从醋里面捞出来也该酸臭无比了。奈何这一次子倪破天荒愿意帮她的忙,她也不能扫了他的兴。
子倪出身昭明侯世家,十岁便被立为世子,打小他就是他们这群同龄玩伴中最机敏的一个。
其实更准确的词来形容应该是:慧黠。
子倪聪慧过人,饱览经史,但丝毫不带憨痴劲。
她所见过的世家子弟中,子倪是最会权衡利弊的。但这并不彰显他的虚伪,在真需要他的关头,恰是最尽心尽责的一个。
况且,卫言齐每次在长辈面前都是装得最恭而有礼,反倒是最讨喜欢的那个。
说着说着,她注意力回到簪子身上。虽说卫子倪行事有分寸,但她也得盯紧了。
醋滴上去后,玉簪的珠花仍是原样,没什么反应。
徐幼澜松了口气。
可没等她完全放下心来,卫言齐“哗啦啦”又淋上一勺醋汁。
徐幼澜嘴角一抽。但这一次,玉簪顶端却开始发黑,珠花逐渐枯萎,手指一捻,甚至留下痕迹。
登时她反应过来,这簪子根本不是她原本那支,而是被掉包了。
由皇祖母亲手交予她的玉石宝簪,她再清楚不过,是货真价实的蓝田玉铸成,其上由金丝编成梅花的花蕊与花瓣,间以珍珠为缀,断乎做不了假。
她心中冷笑,本以为只是个鬼迷心窍的盗贼,现在连她都被耍了一道,真簪子倒不翼而飞。
卫言齐似乎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眼见公主怒气上涌,赔罪说道:“事急从权,来不及去取验金液,只好以醋汁代替,望公主见谅。”
徐幼澜眼神一瞥:“怎会怪你?多亏你今日这一试,我才发现连自己也中了他们的圈套。”
又转过头来吩咐仆从:“来人!传本宫的令,即刻封锁御舟与游船,再一一查验周遭街市,找不到本宫的物件便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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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狭窄,知意将身体缩成一团,妹妹将脑袋靠在她腿边,忍不住了打了一个哈欠。
“阿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啊?”
知意用手指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我想应当快了,不急。”
待她说完话后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人来告诉她们,真正的贼子已经找到了。
那人本是公主身边品级低微的一个小丫鬟,一次偶然听闻公主讲起簪子来历,钦羡不已。趁洒扫之时多次将簪子翻出来瞧看,如此便在心里记住了样式。
她听闻公主准备出门乘船游行,到时肯定比在宫中行事容易得手的多。为做充足准备,于是她提前一月画下图纸,偷溜去西市找工匠打造了一个相似度极高的仿品。
不过后来,不知怎的,她的行迹竟被船上管事娘子发觉了。这小丫鬟再三请求管事娘子不要将此事说出去,管事娘子却反逼她事成之后将簪子换成银钱,让利三成予她。
管事娘子更是势利而精于算计,明知小丫鬟的谋划错漏百出,船在扬州靠岸时,她便让人将仿品从御舟递至客船,在将至汴州之时,便设局偷走了真簪子。
假簪子便设在客船用以栽赃旁人,以遮掩视线。
也得公主这边反应够快,据说被抓之时,这两人还躲在客栈里不知逃向何处呢。
知意听完,内心叹道真是好一出里应外合的大戏,只是牵连到了她这个无辜的小喽啰,还让她差点怀疑上了自己的婢子。
不过,这仿品竟能连公主都糊弄过去?伪造宫廷之物可是重罪,届时不知牵连多少人。
也是,说不定公主丢失宝物,一时心急也没顾上簪子不对劲也有可能。
公主没将她们一行人投到衙门,只是私下审问,已经够宽厚矜恤的了。
小吏和气地对她们说:“娘子可以自行离开了。”
这下终于可以走了。
她甫一起身,却听闻屏风后一清越净朗的声音传出:“且慢!”
方才的小吏见了他,行了一礼,便依着眼色退下了。
知意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洗脱了嫌疑,怎么又有麻烦找来了。
“偷盗之事与娘子无关,李娘子既然急着赶路,那只需如实回答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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