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么会反客为主的伤患,莲心还是第一次见。

只见他左手提着烛台,右手拉着一节白布,看起来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莲心微微吸了口气,从枕边抽出那把匕首,慢慢踱了过去。

随着“唰唰”两声轻响,布料被利落地斩为两段,多余的白布被那人握在手里,莲心随手将匕首放在桌上,又上前半步将其利落打了个结。

当然,在这过程中她确实是刻意悬着那几根手指,尽量避免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甫一打好结,莲心就赶忙又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抵在桌案的时候正好瞄到上面正摊开了几张宣纸,便借着未干的墨在上面写了起来。

也不知那人是心粗还是心细,这边把烛台放在桌旁给莲心照明了,可自己那头却不急着把衣袍穿好,反而就那么大剌剌站在那里。

刚才刻意避开还不觉得,现在那处被缠了一道又一道的腰肢就这么明晃晃地落在眼前,正好与伏在案上写字的莲心视线平齐。

突然之间,有口难言的阵阵苦涩涌上心头,除此以外,莲心还生出了几分薄怒,这家伙什么情况,有腹肌了不起啊,老显摆什么。

想到这里,她怒从心头起,又蘸了点墨,在最后落下一句警告。

“自重?哦,方才灯火昏暗又不见面容,还以为阁下是位兄台,没成想竟是位姑娘。在下有眼无珠,险些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大量,多多担待。”

不解释还好,听他这么一说,一旁的莲心反倒是怒上加怒,白布下的两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其中满满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好家伙,身负重伤也就算了,眼神还不太灵光,我没说你戴个面具装神弄鬼,你还先嫌弃我裹着纱布吓人了,真是岂有此理!

但也就是想想而已,毕竟她现在半点声音发不出,再恼怒也只是干瞪眼,杀伤性不强,侮辱性也不高,最多也就起到一个警示的作用。

既然事已至此,莲心也不欲给自己找不痛快,干脆深吸口气压下那点怒火,有些不耐烦地抬手指了指桌上的字迹,示意他赶紧看。

也不知是不是震慑起到了作用,反正那人也慢慢拢起了衣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不过在这过程中,莲心似乎听到了一声极低的轻笑。

一触即逝,等她望过去时,仍旧是那张看着有些呆楞的面具,很难想到声音会是那之后发出来的。

所以她也只当是自己幻听,没有多加追究,只想他看清之后赶紧离开,不要再增添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她不爱练字,字迹写得也很潦草一般,但她刻意一笔一划去写,尽量言简意赅,她认为就算那人再走投无路,也不能过于没皮没脸,硬要给别人添乱。

可事与愿违的是,她显然低估了对方的脸皮,以及事态的发展。

“姑娘的意思我清楚,方才已是添了不少麻烦,在下也知应当尽快离开。”

突然他话锋一转,“只因身后有恶徒穷追不舍,在下又有伤在身是在难以行动,离开被抓事小,不过就是一命而已,可若是因此连累了姑娘,那便是大大不应该了。”

他这两句话循序渐进,有理有据地分析了离开的利弊,含蓄委婉地表达了不离开的必要性和合理性,竟显得条理清楚,可信度极高。

一旁的莲心想了想,竟想不到什么反驳的依据,她不得不承认,从这人选择翻她的窗户进屋开始,他俩已经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很难摆脱关系了。

只要那伙追兵一到,甭管她承不承认同伙关系,一个重伤在身的病号,加上她这个高烧不退的半吊子,成为刀下亡魂的概率几乎有九成。

不知道那帮人是没发现还是怎么样,反正这样的运气不是次次都有的,这人一出去就被他们逮到已经算不上最坏的情况。

比起被拉下水,莲心更担心的是若强赶他出门,这家伙会不会恼羞成怒,一气之下跟她拼个你死我活。

见对方摆明了今夜就要赖在这养伤,莲心也没再强赶,摊了个手表示那就自便,就转身又回到了床榻,将脸侧向墙壁一侧,缩在被子里闭上了眼。

可到底还是有个大活人,不管怎样暗示自己,莲心都没办法当他不存在,更何况那家伙来历不明,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她还要时刻警惕着。

就这么一手握着匕首,全身绷得如同拉满的弦,正在她全神贯注警惕着周围的动静时,远处的躺椅上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若是能够发出声音,莲心肯定要问为什么叹气,可现在她只是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只是没有那么紧张了。

那人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适时地开了口。

“姑娘有没有体会过失而复得的喜悦?”

失而复得?

不夸张的说,前十五年她苏莲心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得到了之后也没有能够被人抢走的,除非是她主动不要或者送人的。

而在第十六年,她失去了亲人、朋友,几乎可以说是和弟弟相依为命,回首看来问她有没有失而复得的感受,她只能摇一摇头。

很可惜,她没有这种经历,更不要谈什么感受了。

对方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没有反应,隔了片刻之后,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不瞒姑娘,在下今夜也是第一次有失而复得的感受,在那一瞬间,这段时间的生死逃亡都显得不足为道起来。一切,都变得值得……”

依旧没有回应,白布之下莲心的唇畔微微抽动一下,心中暗想,敢情你小子大半夜不休息,就是为了跟再我显摆显摆是吧。

在这一时候莲心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深度怀疑这家伙赖着不走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是个深度话唠,想要拉着她说东扯西。

这不,对面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不知姑娘芳龄几何,可曾许了人家?行走江湖身无长物,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在下以身相许可好?”

“轰隆”一声,这无疑是一声惊雷,炸在莲心耳畔,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家伙似乎是存心生了捉弄的心思,具体不知道怎么形容。

反正就是反正,还不是一般的反常,就是格外的反常。

她赶忙往身后摆了摆手,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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