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曲迎挡住她。
她似乎在发抖,整个人站得不稳,像是随时要被折断的杨柳树枝。发丝黏黏腻腻地粘在额前,渗出来的都是冷汗。
心头一颤,曲迎伸手想扶住她,张口道,“很冷吗?要不要我帮你……”
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拍掉他的手掌,动作之后她整个人剧烈晃动,江琳撑住,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跟我没关系。”
“那你今晚也别想走。”
曲迎目光扫过墙上的钟表,“看清了吗?十二点半了。这个点你还能去哪?”
“我想去哪就去哪。”她回敬道。
但体力不支使她语气发颤,江琳退了一步,用手撑住墙根,才得以继续道,“也不用你问,不用你多嘴。”
“行。”
他应道,“确实不该跟你争。”
反手锁了大门,咔哒一声听得江琳心间发颤。
他又说,“不早了,你去睡觉吧。还是老规矩,你睡卧室,我睡沙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曲迎直接用行动表明了他的坚定。
按照他这个架势来看,并没有商量的余地。
本身就头痛得快要站不住,江琳也没有力气再和他争论,用沉默表达认同,抬腿往卧室走。
步子迈得太快,紧跟着失去重心,她整个人往前栽。
曲迎伸手扶住了她,力气全部用在了手腕上,身体并未靠近一步。
两人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
“你还好吧?”他问。
江琳只是嗯了一声。
卧室的门锁常年失修,曲迎本就一个人住,也用不上这些,干脆就没管过。江琳不死心地尝试了数次,仍是缓缓自动弹开。
她只得搬起小板凳,抵在门后。
小板凳抵不住整扇门的重量,仍然留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透进客厅微弱的光。
她侧过身,背对着门口,将被角拉至眼下,整个人紧紧地裹在被子里。
安静地躺了不知多久。
独自那扇木门前站了许久。
曲迎不禁开始感谢这扇门。
即使破烂,至少挡住了他当下难堪的表情。
曲迎垂着头,像是条可怜兮兮的丧家之犬,正在企求主人的原谅。
“江琳。对不起。”
过了很久,他嘴唇发颤,小声道。
想说的话太多,可是它们在唇边打架,逼得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怕江琳睡了,听不到他的道歉,可他更怕江琳醒着,根本不愿意接受他的道歉。
“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
“说那些话也不是我的本意。”
他一句一句艰难地往外吐字。
“我没有因为那天你没来找我而不高兴。”
“我只是、我只是……”
最终他还是没能说出口,咽下嘴边的话,扯着嘴角苦笑了下,转身走开。
江琳睁眼望着天花板,同样没能入眠。
闫冰菲来的时候,曲迎正守着窗外的鱼肚白慢慢升起来。
“你来干什么?”他很不客气地开门。
若不是亲眼见到了闫冰菲站在他的面前,不然他真的会怀疑早上六点听到的敲门声只是他的幻觉。
“我不这个时间来能找到你吗?”闫冰菲说得理直气壮,“我其他时候来,你也不在家啊。”
曲迎说,“你觉得其他时间是因为我不在家吗?”
闫冰菲读懂了他的潜台词,“那你就是不想给我开门呗。”
但她也毫不在乎,“那又怎样。你现在不是给我开了?”
“……”曲迎讨厌闫冰菲那股公主似的骄纵的姿态,不免话里带上了厌烦,“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就是无稽之谈吗?”
闫冰菲滔滔不绝道,“怎么就无稽之谈了?你需要投资,我投资你,这有问题吗?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我说过,我没要求过投资了你就要跟我在一起,我只是想帮帮你,好吗?”
“我的事业与那些无关。我自己可以。”
“你要是实在没事干,买张票环游世界去吧,别再来纠缠我了。”
他说得很平静,像是一潭死水没有起过任何波澜。门半开着,只够曲迎一个人勉强站着。
“怎么就是纠缠了!”闫冰菲说,“你不是有梦想吗,你就让你的梦想烂在这出租屋里?”
或许是她的话太直白太刺耳了,激得曲迎眸色一沉,抵着门的手臂忽地放开。
门把猛地撞在墙壁上,声响骇人。
“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反问道,“你是来教育我的?我需要吗?”
曲迎不是这样的。
他一向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闫冰菲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是因为事业受到打击,才会变得如此戾气。
“我没有想教育你,我只是想帮你,想帮你而已。”闫冰菲觉得自己的语气都快卑微到祈求了,“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我爸爸也有朋友是这一行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我说了,我不需要。”
曲迎说这句话,并没有赌气的意思。
他就是这样想的。
他要做一件事情,要的就是自己自食其力,凭实力推销自己,而不是到处走捷径。
他不想失去自己的初心,更不想跟闫冰菲纠缠。
闫冰菲急了,“你不需要我,那你需要田飞他们?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捕捉到了曲迎一瞬间的震动,闫冰菲说得更为慷慨激昂,“任工瑞是第一个叛变的,田飞是第二个,他们几个没一个好东西!”
曲迎骇然道,“你说什么?”
闫冰菲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住语速,“我、我知道这件事不应该我跟你说,我不该插手。可是,我真的不想看着你被蒙在鼓里……”
“你说。”
“你听完不会生我的气吧?”她有些犹豫。
“让你说你又不说了?”
“算了。那我就直说吧。”闫冰菲咬咬牙,打算全盘托出,反正她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最开始他们说的理由都是骗人的,他们不是因为什么看不到希望才退出的,他们是被别人给挖走了!”
“对方给出了很丰厚的报酬,任工瑞一下就被骗去了,自己过去就算了,他害怕一个人不靠谱,硬是拉着田飞也去了。光是辞职就算了,他们还、他们还……”
曲迎打断了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爸爸带我去的饭局上,有他们的新老板。我听到这件事情后,去质问他们,他们哀求我,哀求我不要告诉你!可是……”闫冰菲攥着拳头,用拇指狠狠掐进肉里,“我不想看到你被骗!”
“我还是想告诉你。”说完以后,闫冰菲垂下头,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
曲迎还想着她刚才没说完的话,“你说,他们还干什么了?”
“他们还……”闫冰菲抬眼,望向他,像是从他的眼神里得到了勇气,一鼓作气道,“他们还偷偷把原始数据卖给新东家了!”
这一次,是曲迎身体一震,将门推到了墙根。
再次发出了巨大响动。
“你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江琳冲门口喊了一句。
门被咣的一声关上,只听到闫冰菲错愕的一句“她是谁”。
“砰砰”地敲了两下门。
江琳给他打开,然后坐回了沙发。
“你起了?”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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