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沙,一路无话。

罗序没能说服姜梨跟自己回去,直愣愣地杵在不大的客厅里不肯走。

“回去吧,我没事了。”

姜梨把头扎进冰箱里,翻出叶边发黑的西生菜扔掉,还剩几个西红柿能用。

直到冰箱叮叮叮地报警,提示开门时间过长,她才收回半截身子,瞥一眼空荡荡的客厅,心里舒服些也空了些。

厨房不大,转过身就是菜板。

利落地切几段葱花,西红柿洗净去皮切块,油烧热用葱花和西红柿炝锅,加水就成了番茄汤底。

水滚边半开时,下一把冰灯挂面,加一个鸡蛋,面条快熟时加几片油麦菜,再加一点盐。

守着餐桌和往常一样,吃着一个人的晚餐。吃到一半时,门锁拧动的声音让姜梨不禁皱紧眉头。

不会是去而复返了吧。

门微微开了个缝,果然是罗序,他拎着一个浴桶挤了进来。

木制浴桶很大,挤得门吱嘎吱嘎响。咕咚一声放下后,客厅就被占去大半。幸亏有桌子隔着,才没挤到她。

大衣挒开,衬衫扣子紧绷仍旧压不住起起伏伏的胸脯,罗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说“快吃,吃完泡澡。”

“有完没完啊。”姜梨气得扔了筷子,“这是我家,我想干嘛就干嘛。不想泡了就不泡。”

她努力在桌子和椅子间的狭小缝隙站起身,伸手道,“钥匙给我。”

罗序挑挑眉,钥匙捏在两指间晃了晃,“自己过来拿。”

她费力地挪出夹缝,绕过木桶,垫着脚尖去够,谁想到越够越远。紧接着腰上吃痛,整个人扑在罗序胸口上。

腰窝疼得像被人拦腰打折了般,她吊在宽厚的肩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可手依旧高高扬起,像那年夏天求罗序把挂在树上的风筝救回来。

“姜姜,很多伤口表面看不到。”

扶着宽阔的肩膀,头顶是喷薄的热浪,她眼圈红红的却倔强地不想承认。

没有给她辩驳的机会,罗序大手抚上腰间,试探性地摁了摁,说“这儿疼,对吗?”

尾骨和两侧腰窝针扎般疼。

她没说话,罗序却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医生怎么说的,修养一个月,明天不能去店里。”

“不行。”

“不行?那就泡药浴,不听话我有办法,正好瘸着跑不了,明天我就换加锁,把你关起来。”

“打我也没用……”

他胡噜开姜梨乱舞的猫猫拳,大长胳膊一伸,像拎小猫似的把张牙舞爪的人放回椅子上,眼皮都不抬。

“自己选。”筷子又放回碗边。

空了一日的屋子原是冷的。

因为一碗面条和一个人又热起来。

姜梨双颊绯红,呼哧呼哧地喘,用不抬头表示反抗。

黑色羊绒大衣撂在椅背上,罗序提着半人高的木桶丁零当啷地挪进洗手间。

老旧出租屋的洗手间狭窄,马桶、洗衣机和洗手盆有分庭抗礼的趋势,剩下的空间仅能容下一人,可也只装得下姜梨那般瘦小的姑娘。

罗序咬牙把木桶塞进去后,暗暗庆幸只买了中号的。

抬头再看热水器又犯了愁。

五十升容量的热水器就算放空了也装不满半个浴桶。把热水器调到最高温度最大水量之后,庞大的身躯挤出洗手间,越过姜梨,再次挤进厨房。

“水壶呢?”指望快壶烧水是不可能了。用大水壶烧配合热水器才行。

没得到回应,可并不影响罗序翻箱倒柜。

因为出汗衬衫紧贴着块垒分明的肌肉,十分不舒服,但极其养眼。他不死心地蹲下,在橱柜最下层找到一个老式水壶,刷干净,接满水,拧开煤气灶。

利用烧水的时间把浴桶里里外外刷干净。

衬衫被打湿,罗序里面没有衣服,不能赤膊,索性解开两粒扣子,麦色皮肤紧实饱满的线条隐约可见。

他呼哧呼哧地站在她身后,“吃完没。”

姜梨不理他,扔下筷子,碗一推,看也不看他。反正刚才已经偷瞄够了。

罗序认定的事没人能改。姜梨不想开口没人逼得了。

她们都太了解彼此。

所以,针尖对麦芒的两人,一个在洗手间放水,一个在厨房放水。

泄愤似的,水流开到最大,谁也不让谁。

姜梨拗不过罗序,关上门,脱了衣服准备药浴。

罗序拗不过姜梨,关上门,脱了衬衫,终于可以凉快凉快。

门内被热水承托的姜梨渐渐放松下来,头靠着桶沿,眼前雾气腾腾。这样的温暖令人陶醉又恐慌。

她怕再一次因为渴望温暖而失望。

门外,为了控制注意力不再偷偷溜到铺满雾气的玻璃上,罗序直接转过身,背对洗手间。

淡粉色身影太过诱惑旖旎,脑海中又飘出轻薄的瓷白色两片,撩得脸红心热。

因为忙碌而出了一身汗,随着汗液蒸发,他居然有些冷,忍不住打个喷嚏,顺手抄过衬衫再披上,前襟敞着,扫视整个房间。

老旧的白色塑钢窗,油腻泛黄的瓷砖,已经褪色的原木地板还有做工粗糙的白色板材家具,和宽敞明亮的姜教授家截然不同,姜梨仿佛要与之前的一切断绝关系。

罗序正想着,桌上的手机欢快地蹦跶起来。

是姜梨的手机。

手机上“爷爷”这个称呼让来电莫名的多了分量,握在掌中的手机都沉了沉。

“是爷爷,接吗?”

姜梨嗯了声,不接还会再打,而且容易暴露她受伤这件事,“你开免提吧,我手湿。”

罗序规规矩矩地拿着手机,背对着推开洗手间,点开免提,把手伸过去,顺势推上门。

背后就是浴桶里的姜梨。他鼻尖紧挨着门缝,克制地保持距离。

明明潮热的空气里都是中药的味道,可罗序还是闻出一丝丝属于女孩儿的甜味。热气顺着敞开的衣襟侵袭胸口,像有人紧紧抱住他。

但他不敢放松,始终背对着姜梨。后背肌肉紧绷着,像随时都要脱缰的野兽。

“姜姜,怎么才接电话。”姜尽山的声音很疲惫。

“我……洗手呢。”

门开的一瞬,姜梨没入水中,只露脑袋,双臂交叉盖住主要部位,睫毛上都是水雾,“爷爷,你身体不舒服?”

“别说我,问你。怎么辞职了?今天和张林碰个头,他支支吾吾的,准备瞒到什么时候,你爸爸知道吗?”姜尽山的语气少有的严厉起来。

“他不知道。”

这件事迟早要说,姜梨没隐瞒。

长长的叹息后是更长的沉默。

她擎不住压在心上的石头,呼了口气,准备一次性说清楚。

现在,姜家能帮她的只有姜尽山。

“爷爷,我不喜欢建筑,高考志愿是爸爸逼着我改的。我学不好,交换生名额丢了,还差点儿没毕业,在设计院也不开心,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做什么……”

“这点是他不对。不过设计院安稳,女孩子安稳些不好吗?”

“爷爷,女生还不适合学建筑呢,怎么总要按照他的意思来。我知道妈妈的事他很难过,可我也是受害者。我二十五了,不能总像小时候一样看着我,管着我。”

母亲的事最能打动爷爷,所以她故意提起当年事。

“你现在住哪儿?”

“在老公园附近租了个房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朵朵她们欺负你了?跟爷爷说,我给你做主。”

罗序握着电话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她抬眼望着宽厚的背影,再次开口,声音很低,很轻。

“没有,我们相处很好。爷爷,谢谢你帮我退了婚约。”

虽然有沈时和姜朵在一起的铁证,但姜尽山出面,省了不少口舌之争,两家的情分总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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