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见面前的人迟迟不回应自己的“友善宣言”，傕云温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难道演得太浮夸穿帮了？
她目光锐利地捕捉到嗤厌眼底一闪而逝的轻蔑。
那张病态面孔上却仍浮现笑意，犹如淬了毒的水中睡莲：
“这样啊。”
“都已经是死人了，”他语速很慢，带有寒意，“我们俩还有什么关系呢。”
哎！你这话可就错了！
傕云温心中立刻反驳，她和他可没有什么关系嗷，这说得好像它们谈过一样。
更何况，就算真有什么，这人但凡含有一丝真情，那才是太阳打西方出来，哑巴说话，聋子听歌了。
尽管如此，她戏还是要唱足，佯装心如刀绞地捂了捂心口：“这么无情？好伤人心呐。”
“爱装。”嗤厌冷声一哼，丢下二字。
她就是爱装，怎么着？
傕云温反倒被激起了兴致，再接再厉：“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可是真心实意想和你交个朋友的！”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也不要讨厌我嘛，人生在世，多个朋友多条路，你看，今天要不是我在那，你说不定就死翘翘了！”
这句话前半句为真，后半句为假。
嗐！她才是差点被他害死的那个好吗！
“喜欢和我做朋友？”
嗤厌咧开嘴角，笑意却并不达眼底，阴冷的指尖如毒蛇吐信般缠上她的脸旁，逐渐往下，指腹不轻不重地停在她的颈脉处。
哎呀！这不当就不当，动手动脚做什么呀！
傕云温瞳孔骤缩，这冰凉触感裹挟着实质的危险气息，让她警铃大作。
“你不是说，”嗤厌声音低沉喑哑，带着点蛊惑的意味，“我有病么？”
她什么时候骂过他啦？！明明一直一来都是偷偷骂的好吗？
等等。
有一次，她好像确实没有忍住和牧明昭吐槽过他，那个时候嗤厌抓了条小蛇放在她的桌角处，把她吓得够呛。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还有，这人怎么还墙角偷听呢！都是不好听的话了，他还非要凑合。
傕云温心中吐槽欲大增，可和自己的小命相比，很显然后者比较重要。
不过还不等她解释，下一秒，那五指收力起来。
虽然她现在是鬼，不再依靠正常呼吸系统，但该有的窒息感并未消失。
她看着他，双眸很快润湿一片。
约莫持续了几秒，那人松开手，眼里尽是餍足，笑意更盛，嘴中吐露出怜悯的话语:
“你现在这样，倒有几分和我一样的病态了。”
“真可怜。”
他抚摸着那留下的黑色痕迹，不着痕迹地用力按下去。
王八蛋！
哪里管那么多，傕云温后退几步，连忙护住自己脆弱的小脖颈，眼里的恨意都要溢出来了，嘴巴却老实至极。
“干嘛碰我？暗恋我？”
嗤厌那病态的笑容僵了一下，似是完全没预料到这种反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傕云温乘胜出击：“你有病，我有病，咋俩不就成病友了？”
“病友？”嗤厌盯着自己的指尖，忽地低低笑出声来：“那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地设也不是这么用的好吗？
傕云温暗暗吐槽，转念又觉得这朋友也是友，病友也是友，就随着他去了。
现如今，她还不能跟他闹翻呢。
“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怕他再搞什么幺蛾子，她赶紧加固关系，甚至举起一个毫无威慑力的粉拳，伸过去想要碰一下他的拳头：
“就算你现在不认，我也会坚持不懈努力做你的朋友的！好吧？病友兄？”
这样，总不至于莫名其妙突然掐着她的脖子要刀她了吧。
嗤厌抬起眼，脸上重新挂起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浮夸笑容：
“真是情深义重。”
“只恐怕不会有那一天。”
他晲了一眼那拳头，薄唇又启：“幼稚。”
切，她还不想跟他碰一碰呢！
傕云温悻悻地收回手，站起身来，给自己找补，也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给自己打气：“谁说得准？这缘分今天一回事，明天又一回事，搞不好后面你还求我跟你碰一碰呢！”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不以为然的嗤笑。
傕云温可不会在意，她拍了拍手，走到茶几面前倒了一杯水喝。
一回来就和那小变/态周旋，连口水都没有喝到，实在是渴死她了。
回过头，又见那人坐立着不动，整个人都看起来都阴森森的，如同水中的阴冷白鬼。
虽然生前见他的时候，这人好像也是一副鬼不鬼，人不人的模样。
出于某种诡异的待客之道，傕云温还是递过去一杯茶水，下巴微抬，硬挤出几分假笑：“喏，凑合喝吧。”
嗤厌抬起头来，眼眸弯弯：
“劳烦。”
“不客气。”
他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茶，目光却粘稠地落在傕云温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现在所住的整个屋子大小约莫十五平方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几乎什么都有，她倒是还挺满意。
生灵死后亡魂会来到鬼界根据业力投胎，在那之前会住在亲人烧的房子里。
她虽然没有亲人，但由于死得太莫名其妙又很惨，黑白无常便扣了她些许阴德安排在这。这屋子也相当一个安全屋，能避免大部分恶鬼偷袭。
“是啊。”傕云温咂了咂口中的茶味，这茶味吃起来和白水差不多。
“有就不错了，你都不知道外城大部分鬼魂都没有房子住的。”
想起那些在索魂桥下蜗居的流浪魂魄，傕云温心中泛起些许同情。
有些小鬼和她一样被人陷害，但无碍阴德也被人偷走，最终只能落得个被生吃活吞的局面，实在是可怜。
嗤厌笑了笑，视线移向窗外。
“那倒也是幸事。”
傕云温想到什么，又放下杯子，蹲下身，支着下巴，歪头瞅着他，语气半是好奇半是试探：：“嗤厌，你什么时候死的？死前去看我了吗？”
嗤厌笑意顿敛：“昨日，不曾。”
“为什么？”虽早已有所准备，但没想到他竟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生死乃是大事，她都死了，什么仇怨不能放下？
嗤厌抬眼，将她伪装出的无奈痛心之情尽收眼底，心情甚好，连带着语气也轻盈了几分：
“人死不能复生，你死了，还有什么乐趣？”
......
傕云温：你在真爱统那NPC的定位果然如此，一点心都没有！
是以，在真爱统的心里，面前这位就是无情无欲，推进剧情的NPC，当然，比普通的NPC要显得绿茶一些。
这可不是她骂他，那可是脑内系统的原话。
在她的心里，绿茶倒是谈不上，阴人倒是很有招！
但她终究没有说出来，脸上仍旧挂着一副被舍弃的孤苦之相。
*
这话其实先前还是她对他说的。
这人嘴上说着给机会，实际一点儿都亲近不得。
某次为了强行点燃“友谊”小火花，她从真爱统那学了句“法宝”对他抛出：“你要是嫌无聊了，想找人唠嗑解闷，随时来找我呀！”
当时脑内系统就炸毛了：【宿主，你是不是记错人了！】
惯常回话[别慌，这只是我的提前演练，这NPC就是一个试验对象，等练熟之后，我再去和真命天子进行就不会出差错啦。]
她觉得自己已经快成一个PUA大师了。
嗤厌听闻，面露微笑：“这样吗？”
傕云温压下摇头的心，重重点头：“牧明昭都说和我特聊得来，可见我的说话技术，那可是一流！”
“看来你们很谈得来。”
“必须的。”傕云温昂起头来，像一只展屏的小孔雀。
她对于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愿意和她玩，那必定能跟她成为好朋友的呀。
她这么一个优点多多的人，被喜欢也是很正常的啦。
很可惜，命运总爱和她开开玩笑。
嗤厌就是不吃她这种性格的人。
最终的结局，就是她又不知道哪句话惹到他了，要不是她跑得快，差点被直接重创。
喜怒无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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