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米的跑道上,参赛的人不少。
秦予淮的话还徘徊在林千礼的耳边,让本就情绪不高的他更烦了。
“林千礼?”
向似锦的舍友,就喊住了他。
应君南朝他一笑,说:“我刚才老远就看见你和秦予淮了,你戴着个口罩,我还没敢认。”
她说着,目光瞥向跑道,“你来看似锦比赛?”
林千礼点了点头。
见状,应君南让出了一小块空地,“站这儿,这儿视野效果好!”
“谢谢。”林千礼站在了应君南让出的位置上。
只一眼,他就看见了在跑道上的少女。
向似锦穿着一件明黄色的短袖,身后的长发被盘成了丸子头,因为奔跑的幅度而有所松动。
她沐浴在日光之下,从日光中跑进阴霾处,又再次从阴霾中跑进了光亮地。
光影明灭间,她的身影在林千礼的眼底逐渐清晰、逐渐真实。
而与向似锦落在眼底逐渐清晰的身影相较之下,秦予淮那些挑拨的话语正随着他的专注而消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千礼倏地与向似锦对视上。
她自然地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比秋光还要耀眼。
那一刹那,心上仅存的一丝阴霾也随之消散。
林千礼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终点,他要在那里迎接他的阿锦。
·
向似锦两眼一阵发黑,双腿仍是软着的。
林千礼身上的气味,让她莫名有种安心,这种安心感让她完全放松了下来。
微风习习,有些温暖的温度,以及身体的疲倦,让她的意识开始放空、放空——
“阿锦?你要睡着了吗?”
很好,向似锦醒了。
她在林千礼的怀中倏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直起身,猛一抬头,只听“砰”的一声,她的脑袋撞上了林千礼的下巴。
但她却似对疼痛浑然不觉,双耳通红地瞪了林千礼一眼,质问道:“你怎么才来?!”
向似锦的话跟连珠炮似的,“你知道我给你发了多少条消息吗!不管你是来还是不来,你是不是都应该和我说一声!你倒好,这两天我发了那么多消息,你都随便回了两句,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话音未落,她瞥见了林千礼那泛着水光的眼睛。
她倏地止住了话头,“……”
剧烈的疼痛,让林千礼没忍住溢出了生理性泪水。
面对向似锦气势汹汹的质问,他只是往前走了一步,语气略显亲昵,“阿锦,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闻言,向似锦眸光一闪,别扭地转过了脸。
向似锦啊向似锦——你现在真是轻轻松松就这小子拿捏了啊。
以前怎么没觉着,他撒起娇来这么可爱。
她沉默了片刻,喉间一阵发痒。
与她咳嗽声一同出现的,还有两瓶被同时递到她面前的矿泉水。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从一开始跟着她过来的人就不止有林千礼。
她将脑袋扭向另一边,与应君南一脸揶揄的笑容打了个照面。
完了。向似锦想。
沉默在四人形成的小空间蔓延开来,好半晌,秦予淮才率先打破了气氛。
他轻声道:“喝点水吧,这个是常温的。”
向似锦抬眸去看林千礼,却发现他有些反常。
明明上次还和斗鸡一样攻击秦予淮的人,此刻却显得异常安静。
他只是将自己手中的水瓶递到了向似锦的面前,但什么都没说。
见状,向似锦朝秦予淮点了点头,“谢谢。”
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了林千礼的水。
秦予淮的手仍旧悬在半空中,透明的水瓶因为他掌心的用力而向内凹陷。
“似锦!”应君南迅速圆场,“走吧?你还要去终点那里登记下。”
“好。”
向似锦跟上应君南,在秦予淮反应过来时,林千礼已经默不作声地占据了向似锦右手边的位置。
秦予淮沉着一张脸,走到了应君南的身边。
向似锦小口喝着水,问:“我第几名?刚才跑到最后我感觉眼睛都要黑了,没注意自己的名次。”
“第四。”应君南说。
“嗯……”向似锦思索了片刻,抬眸看向林千礼,“第四啊……”
她咧嘴一笑,“第四名也很好啊。”
向似锦将拧好了的水瓶递给林千礼,如期与他四目相对。
林千礼先是错愕,然后很快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暑假时的地区选拔赛,他也是第四名。
但有人不在意名次,就有人在意名次。
从水瓶不被选择,到现在目睹了两人对视的默契,那从胸口处蔓延开的酸胀感就反复冲击着秦予淮的理智。
他分明知道林千礼与向似锦是青梅竹马,有些心照不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也分明知道向似锦并不喜欢这些言论,但他……控制不住。
秦予淮清了清嗓子,掷地有声地开口:“但是从你之前训练的成绩来看,你这次发挥得并不好。”
向似锦无声地叹了口气,但为了不让在场的气氛太僵持,她还是解释道:“训练毕竟是训练,真实的比赛状况,我也没办法预测。而且能在人才济济的B大,拿到第四名,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人应该精益求精。”
秦予淮冷着脸,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林千礼,“而且你在明知道自己起跑时已经发挥不好的情况下,更不该在第二圈临时起意加速,你这样不仅会受伤,也会打乱自己的比赛节奏。”
“……”是可忍熟不可忍。
向似锦默默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但还没等她开口,林千礼就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正透过两人交叠的皮肤一点一点传给了向似锦。
她听见林千礼冷声道:“人确实应该精益求精,但这个要求,是要求自己的,而不是要求别人的。”
说完,林千礼和应君南匆匆解释了下,就拉着向似锦前往了登记点。
被留在原地的应君南瞥了一眼脸色更黑了的秦予淮,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因为向似锦有比赛安排,所以第二天她并没有跟拍项目的任务。
登记完后,两人便找到了校园内稍高一些的教学楼天台坐了下来。
运动场的赛事如火如荼,天台上几乎没有人。
向似锦瞥了一眼从坐下后,就一直沉默的林千礼,误以为他还在生秦予淮的气。
她思索了片刻,轻声道:“其实你不用太在意秦予淮这个人的,我感觉他这人吧……就是有点没什么情商,大脑皮层和我们正常人不一样……”
林千礼被她的说法逗乐了,重复了一遍,“大脑皮层?”
“嗯呐。”见他笑了,向似锦也跟着笑,“因为大脑皮层和我们正常人不一样,所以性格有些古怪。但其实他人不心不坏的。”
林千礼在口罩中撅起了嘴,他阴阳怪气地说:“你对他还真宽容……”
他一扭头就撞上了向似锦一脸“你还想做什么妖”的笑容。
他抿了抿唇,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阴阳,“我就不小心迟来了一天,你呢?愣是给了我一下,他运气真好,老是说些你不爱听的话,你都觉得没什么。”
“我什么时候给你一下啦?”闻言,向似锦有些错愕地眨了眨眼。
“喏。”林千礼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这儿呢,还红着呢。”
“真的?”向似锦伸手就要去摘林千礼的口罩,“那让我看看——”
但当少女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耳廓的瞬间,林千礼猛地挺直了腰背。
他想起来自己今天戴着口罩的真正原因——
但向似锦显然还没有察觉到,她说:“虽然说你现在确实比小时候帅了不少吧,也开始真的走明星这条路了……但是应该还没有必要戴着口罩挡桃花吧?我们学校的女生都是看才华,不那么看脸的……”
她作势就要去勾林千礼耳朵后的细绳,却在碰到那棉绳的瞬间,被林千礼一把按住了手。
他掌心滚烫,五指微微发颤,几乎是用一种强势的力道将向似锦的手按在了他的脸上。
温热的掌心与有些发烫的面颊之间,仅有一个口罩之隔。
林千礼眼神有些慌乱,他囫囵地说:“阿锦,你不能、不能随便扯我口罩的带子,这和不打招呼直接扒我衣服有什么区别?”
明明是有些暧昧的话,但他所有的反常都表明了这不是林千礼最真实的想法。
向似锦没有抽出被林千礼按住的手,只是保持着这个微微倾身的姿势,静静地与他对视。
她唇瓣微启,“林千礼,你在瞒着我什么?”
在对视的第八秒,林千礼喉结上下一滚,错开了与向似锦相交的目光。
他有些结巴地应道:“没、没瞒着你什么事啊。”
可向似锦的目光,却让他无所遁形。
僵持的一分钟后,口罩从脸上脱落,她看见了林千礼脸上那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那是一道深红色的印记。
红痕的两侧,是皮肉被划开而微起的碎屑,零星的血斑落在红痕之上。
向似锦愣在原地,目不转睛。
她微微抬手,想要触碰那道红痕,却不敢……
她甚至不需要开口问,也知道,这个伤一定很疼。
她咬着唇,却无法抑制不断润湿眼眶的泪水。
向似锦红着眼,突然往后退了一步,“你在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是不是有人又像小时候那样欺负你了!”
她的声线微微颤抖,“太过分了!都是上大学的人了!怎么还可以欺负人,又怎么可以对你的脸动手!都是D大的学生,难道不知道脸有多重要吗?!”
“你带我去找他!”她愤愤地就朝天台的门走去,但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林千礼拉着手腕拽了回来。
他借着惯性,顺势将向似锦揽进了怀中。
右臂环在向似锦的肩上,左臂揽住了她的腰,他将脑袋靠在了她的颈窝处,泛红的耳廓正贴着向似锦的脸。
他轻轻用掌心拍了拍她的肩头,温声道:“拜托了,阿锦。我已经成年了,我已经十八岁了,是个男子汉了。”
他温热的气息洒在肩颈处,背对着林千礼,向似锦感受到了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听出了他话语里那微弱的哀求。
“阿锦,不会再有人像小时候那样欺负我了。”
被抱住的那一刻开始,向似锦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炸开了一样。
方才因为他的伤口而有所触动的心,转眼间被近距离接触产生的温热所取代,轰鸣的心跳声,让她的喉间一阵发紧。
好半晌,她才艰难地组织了语言,“那说不定啊……你长得可怜兮兮的,又爱哭,还爱逞强。小的时候别人欺负你,你有的时候都不敢说,长大了,再一听那些妖魔鬼怪说什么男子汉不能哭……”
林千礼又被她逗笑了。
从齿间溢出的笑声化作温热的气体,落在肩上,让向似锦猛地一颤。
她默默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再一听那些什么刻板印象说,男人就要怎么样女人就要怎么样,然后明明吃了亏,却默不作声,不和我说,那不就完蛋了吗!”
向似锦越说越有些正义凛然,“而且我都答应了叔叔阿姨要保护你的,我不能食言!”
“保护”二字,碾过舌尖。
林千礼的脑海中倏地闪过了方才秦予淮所说的话——
“你不过是在利用她的保护欲。”
他垂下眼,收紧了环在她腰侧的手,将向似锦抱得更紧了。
加深的拥抱,让她更直观地感受到了林千礼发烫的耳朵。
太近了。
向似锦一紧张,连带着说出的话,都开始结巴,“怎、怎么了?”
“阿锦。”林千礼低声道。
“嗯!”
“……我已经长大了,我也不是以前那个跟在你身后因为一点小事就哭得鼻涕眼泪到处都是的小屁孩、小哭包了。”
他顿了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现在的我,不再需要你的保护了。”
现在的我,应该要保护你了。
林千礼宽大的掌心覆在向似锦的肩头,随着尾音落下的瞬间,默默地收紧。
似乎是觉得这个拥抱不够,他又用脑袋在她的脸旁蹭了蹭。
碎发挠得向似锦的脸发痒,但林千礼的话却让向似锦的心一沉。
心上滑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刺痛,但她没有明说,只是轻巧地揭过这个话题。
向似锦往前迈了一步,挣开了拥抱。
她回过身,指了指他脸上的伤口,问:“不需要我的保护?那你告诉我你脸上的伤是哪儿来的?这一看就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是人为的,还不老实和我交代……”
话未说完,她倏地沉默了。
她复杂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千礼的伤口上,这种伤口的痕迹,像极了被戒指划伤的皮肤。
一种可能性在她的心头浮现。
见她沉默,林千礼无奈地笑了,“你不是也猜到了吗?阿锦。”
他脸上的笑容没有委屈,没有不甘,更多的是一种认命的疲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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