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周亚夫:我功劳太大了

再三思虑之后,刘荣终究还是没有跟随梁王刘武的脚步,急于折返长安。

因为刘荣想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画面。

——本该在前线御敌的梁王刘武,急不可耐的先刘荣一步跑去长安,拿着还没盖棺定论的‘平叛首功’,跟天子启伸手要储君皇太弟之位!

而在睢阳,皇长子刘荣浴血奋战,替本该驻守睢阳的梁王刘武,完成后续的收尾工作;

等战事彻底结束,再慢慢悠悠回长安……

有了决断,刘荣便也就踏踏实实留了下来。

还是和过去这段时间一样:除了第一日不自量力的挽弓搭箭,拉伤了手臂,便开始搬运弓羽、饭食,俨然一副民夫的架势。

而在距离睢阳一百五十里外的昌邑——整个军营之内,都被一股莫名焦虑的氛围所充斥。

“好……”

“没能率领我汉家的锐士,和匈奴人大战一场——这将是我毕生的憾事。”

叛军主力溃散之后,还要依次平定赵、齐、吴、楚等地——也就是大半个关东。

而在身后,望着程不识离去时的背影,周亚夫才刚压下去的嘴角,也终是再度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待二人都坐下身,周亚夫才轻呼出一口气,看着程不识那仍带些不解的面容,含笑解释起自己这么做的意图。

程不识这么说也没错。

“——至多不超过三个时辰,叛军就会开始从东南佯攻。”

——再怎么‘关中汉卒’,凡是个兵,就都希望尽早结束战事,然后带着胜利回到家乡,与父母妻儿团聚。

“太尉急流勇退,即没有为难陛下,也没有难为自己——这实在是令末将拍马都不能及其一二的大勇气、大智慧!”

“太尉呢?!”

“太尉还不出来主持大局吗?!!”

但程不识稍一抬眼,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众将这才反应过来。

“叛军已经从睢阳撤了回来,不再攻城了!”

“若要来攻,叛军当是从正西,或西南方向来攻才是?”

稍一思虑,又赶忙开口问道:“西北?”

军令如山!

有这个功劳,那你就算是拽破天际,那也是你应得的!

没这个功劳,你就算是被踩进泥里,也完全是你自己没本事,怪不得旁人。

定定的看了程不识三两息,周亚夫这才彻底回过神来,微一咧嘴角;

下意识朝程不识身后的帐帘看了眼,便含笑一点头,招手示意程不识上前。

听着周亚夫满带笑意,慢条斯理的为自己解释起这么做的初衷,程不识思虑片刻,方若有感悟的点下头。

尤其接下来,周亚夫还要守住昌邑,挡住刘濞濒死前最后的反扑;

诚然,比起那些因为功高震主,而不得善终的武将,周亚夫的情况稍好一些。

在政治方面,程不识,也同样稳妥到让人叹为观止……

满带着自信,甚至还隐隐带些自负的一番话,顿时惹得众将官再度焦急起来。

“而叛军原先设在睢阳以东的大营,则位于我昌邑正南。”

“但在胜负已分之后,将军要做的,却是最大限度减少伤亡、损失,以最小的代价,将已经属于自己的胜利稳稳抓回手中。”

“这是因为对于败局已定的军队而言,留一条生路,反而可以让士卒们为了求生的逃散;”

“——太尉已经有军令,诸位就莫要再有疑虑了。”

“但太尉已经在大营东南方向布下防线,并不需要再加兵驻守;”

但周亚夫显然不是单纯想要显摆自己。

“急流勇退,需要大勇气、大智慧。”

笑意盈盈的等程不识直起身,才示意程不识再度坐下身来。

接下来这一番话,周亚夫的语调中,却是莫名带上了些许感慨。

“猜到诸位会前来,才预先留了话。”

吴楚叛军大概率即将来犯,太尉为何不做布置?

被将官们叽叽喳喳的嘈杂声吵得直皱眉头,程不识再三按捺,才总算是没有呵止众人的嘈乱。

“好啊……”

语带唏嘘得道出此语,周亚夫也稍敛去面上笑意,悠悠发出一声长叹。

吴王刘濞麾下的吴楚叛军主力,依旧有将近三十万兵马,于睢阳-昌邑一带;

而在退路、粮道断绝之后,身陷绝境的吴楚叛军,必将发起濒死前的凶猛反扑!

但决定此战最终走向的,无疑是派兵夺下淮泗口,一举破灭吴王刘濞‘位即九五’之美梦的太尉周亚夫。

只可惜:程不识依旧是那副面瘫脸,听闻此问,也只不冷不淡道:“太尉在歇酣。”

周亚夫,还是一个政治人物,也必定会是一个政治人物。

接下来的话语中,周亚夫的语调,也随之带上了若有似无的遗憾。

“喏。”

只是和骁骑都尉李广所不同:程不识的稳重,不单体现在用兵之上。

“——现下,叛军设营于睢阳以北,位于我昌邑正西!”

毫不夸张的说:此战,长安朝堂之所以能获得最终胜利、吴楚之乱之所以能被顺利平定,周亚夫的功劳至少在一半以上!

剩下不到一半,就算是归梁王刘武所有,也更多是‘苦劳’。

听闻此言,程不识只面不改色的稍昂起头,神情仍不见丝毫情绪波动。

所以,为了能带着这泼天大功善终,周亚夫最好的选择,就是从军中隐退。

突闻周亚夫这急促的转折,程不识不由得为之一愣,稍呆愣片刻,旋即便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去。

“纵是围城,亦当围其三而缺其一,不得使敌陷入绝境。”

稍压低音量的一声禀奏,也是让周亚夫颇有些突兀的回过身来,就好似正在发呆的人,被旁人打了个响指所惊醒。

听出程不识的这层意图,周亚夫却并没有感到失落,又或是恼羞成怒。

收到韩颓当奇袭淮泗口,一战定乾坤的消息之后,昌邑大营第一时间,尽为一阵欢腾所占据。

——如果说贡献,那肯定是在睢阳主战场血战两个多月,将吴楚叛军硬生生挡在睢阳以东的梁王刘武,属于此战贡献最大的一人。

连淮泗口没有重兵驻守,只需三千轻骑就能拿下,都能准确料到的周太尉,还能看不透叛军那点小伎俩?

很显然,这是考验。

但这些话由程不识本人说出,显然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含笑低下头,看着面前写有军报的竹简。

最终,程不识领命而去。

武人,尤其是汉家的武人,几乎是天底下最讲道理的群体。

“毕竟过往百十年,因功高震主而不得善终的前车之鉴,实在是太多太多……”

“怎会是西北?”

“我汉家在我之后,可堪一用的下一代将帅——我找了许多年,也观察了很多人。”

如是想着,众将官也终是逐渐安下心来;

“——眼下,吴楚叛军穷途末路,又早就对攻破睢阳失去了信心,最后的希望,便是攻灭我周亚夫驻守的昌邑。”

“这种时候,唯一能让将士们安下心的,便只有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控——甚至还有心思睡上一觉的主将了……”

周亚夫倒是颇为坦然,仍带着那抹轻松的笑容,面带赞赏的对程不识微一颔首。

昌邑大营的中军大帐外,一众将官满是焦急的聚集于此,将已经隐隐成为周亚夫副手的程不识,给里外围了个三圈。

韩颓当踏雪一击,奇袭淮泗口,战事逐渐明朗,昌邑大营的关中将士们,自然就憧憬起了即将到手的胜利,以及回家的远途。

“太尉说了:叛军会先派老弱佯装向东撤离,而后突然折返,从东南方向进攻昌邑,吸引我军的注意力。”

作为一个将‘稳’字贯彻一生的男人,程不识用兵一板一眼,步步为营,出不了大篓子,但也很难立下大功,自更不用说奇功。

很显然,这人还是有些信不过程不识,想要亲眼见到太尉周亚夫。

“说这些,不是想要炫耀自己的武勋。”

“谢太尉解惑。”

“——我或许没有那样的智慧,但至少有这样的勇气。”

似是欲盖弥彰,甚至颇值得玩味的一番话,却反而让众将官顿时安下心来,面上再也不见丝毫焦急之色,各自拱手领了命,便朝着营中各处四散而去。

只深深看了程不识一眼,才将眼中,那更多了三分的欣赏之意敛去;

“得了军令,诸位便各自回去吧。”

周亚夫此言一出,程不识何尝听不出:太尉周亚夫,这是隐晦的表示想要收自己为弟子,以传授兵阵方面的毕生所学?

就算是不记名、非正式的那种,单是这传道受业之恩,也足以让程不识,将周亚夫视作毕生的老师!

毕竟当今天子启羽翼丰满,又正值年壮,就算周亚夫功高,也不大能震到天子启这个‘主’。

就算不能从周亚夫口中,听到程不识方才说的这番话,如此危急时刻,周太尉好歹也得在大家伙面前露個脸,借着巡查的名义,在兵士们面前露个脸吧?

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竹简合上,抬头望向程不识,深吸一口气。

“此战,吴楚之乱得以平定,我立下的功劳,是很大的。”

“只是末将一生持重,为人处世,乃至排兵布阵,都向来只求一个‘稳’字。”

“但能为我汉家,平定这场虽然只有不到三个月,却也荼毒了大半个关东的吴楚之乱,我也算是‘不堕先祖之威名’。”

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身边一众将官,待众人次序住了口,才深吸一口气,再将胸中的烦躁合气吐出。

“尤其叛军数十万兵马冲击,昌邑却只有十万兵马驻守,就更容易让军心动摇。”

那可是周太尉!

“而是想告诉程都尉:此战过后,我大概率无法再领兵出征了……”

再往前一步,哪怕是再小的一步,也很可能让天子启生出‘不除此僚,寝食难安’的念头。

“在我看来,依程都尉的才学,应该是能在我之后,扛起我汉家的帅旗的……”

“如那骁骑都尉李广,知之身先士卒,却不知筹谋布局、进退列阵;”

“——守成有余,却进取不足。”

而这就意味着此战,即是周亚夫扬名青史的成名战,也将是这位千古名将的绝唱……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东南方向的佯攻,我派了几员宿将。”

全权指挥作战,应对吴楚联军主力的夜袭+强攻,是周亚夫对程不识的考验。

对于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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