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一下子看得痴了。

他还从未好好地仔细地端详过面前这张脸。因为觉得恶心。

再怎么说是独立的全新的人,也是战神赫兰尊帅从身体里抽出来的肋骨,光是想想就令人作呕。

可真正好好看这张脸,这张笑容明艳肆意张扬的脸,那本该有的嫌恶厌弃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有的只有挪不开眼。

金玉根本挪不开视线。

赫兰九在他灼热的眼神中抬袖掩唇一笑,唇上的脂色不小心沾了广袖,害他又轻轻呀了一声。

金玉眉心一拧,感到一阵怪异的违和,不太高兴道:“怎么做这般小女儿扭捏姿态?一点儿也不像你。”

闻言,赫兰九把袖子往下一挥,蹭蹭蹭朝他快步走来,边还撇嘴说道:“怎么就叫小女儿姿态了,再说小女儿姿态怎么了,我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管得着么。”

金玉顿时舒展开了眉眼,心中的那股违和烟消云散,站起来开怀笑道:“对,你是赫兰九没错。”

赫兰九完全不顾殿内一双双瞧着他们的眼睛,逾越地登玉阶,闯来他的宝座,将他按坐回座位,又旁若无人地跨坐到了他的腿上。

咫尺距离,近到能看清他抹了胭脂的唇上略微干燥的纹路,能清晰感受到他扑面而来的气息,温热的清爽的气息混着诱人沉醉的脂香,火一样蔓延,瞬间将金玉点燃。

金玉握住那只就要碰到自己的手腕,呼吸急促地喝止他:“赫兰九你放肆!”

赫兰九低下头吃吃地笑:“太子殿下第一天知道我放肆吗?”

细密的睫毛好像扫过了鼻尖。

一触即离。

好可惜。

金玉几乎就要搂住他,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克制着努力将他推开,转过脸羞恼地问:“你平时私下里都是这样的吗?”

“啊?”赫兰九惊讶地眨了眨眼。

金玉:“............”

更多的羞恼,和沉默。

半晌,金玉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迅速地问:“你私下里,也跟朝闻道这样吗?”

“怎么可能。”赫兰九好笑道:“我私下里连看都懒得看朝闻道一眼呢,怎么会跟他这样?”

难言的喜悦一点点填上金玉的心。

金玉抬手捏住赫兰九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真的?你连看都懒得看他?可是本太子怎么几次三番撞见他偷看他?”

赫兰九温驯地任凭他捏着下巴,笑吟吟地说:“肯定是太子殿下看错了,我只偷看你,也只跟你这样。”

心中的喜悦倏然充盈,将金玉的整个胸膛填的满满当当,一直以来的空虚好像终于抓住了什么东西,金玉勾上了它,不舍得放开。

赫兰九却放手了。

赫兰九拍开他桎梏的手,从他身上跳下来,眨眼间便退到了几步外。

于是金玉才被填满的心又重新空虚了一半。

赫兰九随意往浅浅云气飘渺的地上一坐,捧着脸气鼓鼓地控诉他:“太子殿下不专心。”

金玉急道:“本太子如何不专心了?”

赫兰九:“你就是不专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

“哼,你刚刚明明在想我的哥哥。”

“什么?”金玉宛如听到了一个根本不好笑的笑话,“就算要胡说,也该有个限度吧。”

赫兰九不依不饶:“你刚刚就是想我哥哥了。”

金玉脸色冷了几分,没好气道:“我想你哥哥作甚?”

“你生我的气了?”

“你总是说我不爱听的话,我能不生你的气?”

“哎呀,算了算了。”赫兰九又蹭蹭蹭地跑回他的座上,双手抓住他的手,赔笑道:“你别气啦,也别想啦,等我嫁给你,我哥哥就也是你的哥哥了,他们会像对我一样也对你好哒。”

“你还胡说?”金玉触电似的抽回自己的手,推开黏过来的赫兰九:“我为什么要他们对我好?本太子稀罕吗?”

“嘿嘿,你稀罕。”赫兰九蹲在他的宝座边沿,双手搭在那象征着权势的金镶玉上,促狭地笑他道:“那日你瞧见哥哥们接我放学,就在想他们若也是你的哥哥就好了,对吧?你就承认吧,我都是你的人了,跟你一条心,又不会笑话你。”

金玉藏于背后的手颤了一下。

赫兰九还在说。

“等我们成婚,哥哥们也会对你好的,还有尊父,尊父虽然很坏,对我却是极好的,他会检查我的课业,会时不时问我可有缺些什么东西,还会悄悄在暗中看着我与天庭那些一肚子坏水的神君们笑闹,尊父其实很担心我,怕我吃了他们的亏还不自知呢。”

“还有帝后,你知道的,帝后可喜欢我了,等你娶了我,帝后自然是极其开心的,成婚的册典上,她定会夸你做了件令她称心的事。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夸过你了吧?你一定很期待吧?”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金玉气恼地呵斥赫兰九,出口的话却毫无气势。

赫兰九一点儿也没有被他威慑到,自顾自地掰着手指继续说:“除了哥哥们和尊父,我们成婚也该请些我们自己的朋友吧?该请谁来好呢......哼,沃隆和奉褚才不要请,他们愚蠢又谄媚,狐假虎威,最重要的是连办点小事都办不好,只会跟在你后面咋咋呼呼丢你的脸......请瑟浪和犊勾吧,他们多好玩啊,你也会喜欢他们的,对不对?朝闻道肯定是不请的,他最讨厌了,我讨厌他,祎墨玑也不请,於见猫嘛......嗯,我们成婚后就把他打发走,以后再也不碍我们的眼......”

赫兰九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金玉便低头看着他说。

不知什么时候,丝竹弦乐皆已停下,那些美人们早已知趣地退下,就连点在殿中袅袅升腾的烟也已燃尽。

金玉的宫殿只剩下他和赫兰九,变得空寂的宫殿里只剩下赫兰九喋喋不休的声音,独独说与他听的话语。

赫兰九被金玉一直盯着,说个不停的嘴唇越动越慢,最后干脆闭起来不说了。

金玉笑问:“怎的不继续说了?”

赫兰九那双灵动的眼眸浮上埋怨:“你又不好好听,我干嘛浪费口舌。”

金玉好笑:“谁说我没有好好听?我不是一直在听着?”

赫兰九撇嘴:“你没专心。”

金玉笑道:“你倒是贪心,竟想要本太子一颗心里只有你吗?”

赫兰九反驳:“难道不是太子殿下您想吗?”

“嗯?”金玉的笑容有些凝固,不悦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一会儿让本太子开心又一会儿让本太子郁闷的?”

这回是赫兰九好笑了:“还不是因为我正得太子盛宠。”

金玉只觉得他笑起来当真是无比好看,能将所有莺莺燕燕都比下去,以前嫌弃他是男人,现在却嫌弃他脸上的脂粉碍事,污浊了原有的颜色,削弱了英气。

取下赫兰九发中的步摇与金簪,由他一头青丝散下滑落在指缝间游走,金玉心动地抚摸他的头发:“赫兰九,把这身裙子脱了。”

............

心魔。

心魔怎么会有好东西呢。

贺究真是被自己蠢哭了,他怎么就信了那头小鹿呢?

就因为它看起来幼小可爱天真无邪?

哎......真是糊涂,再可爱再无邪那也是门内心魔的显现啊,差点就被带去沟里了!

还好关键时刻反应过来,一个急停改了路线,才没跟着那小鹿共赴万丈悬崖。

......说起来,如果在自己的心魔里死掉了,人会跟着一起真的死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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