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林文辛也不问要去向哪儿,方才的一幕幕还在她脑海里不停回放,一时间神思不属,全凭着本能跟在宋君谦的后面。
“到了,我们在这儿歇歇脚吧?”见她这样心不在焉,怕山路难行,脚下失了分寸,宋君谦一直牵着她的衣角,好容易在后山寻着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也无心再走,干脆停下,指着一座供人休憩的凉亭轻声问道。
林文辛自无不可,她在边疆自在惯了也不在乎山上的石凳是否肮脏,径直坐了下去,利索的样子倒让站在一旁的宋君谦哑然失笑。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良久,宋君谦才低声开口:
“我跟随了尘大师行走了很多地方,见过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时间越久,心里的疑惑就越大,直至大师所讲的经文也不能让我开悟,佛法经义上更不得寸进。那段时间我很迷茫,曾对他直言是否真的与佛无缘。了尘大师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只说若我放不下红尘俗世、断不了贪嗔怒痴,依旧挂念着家国百姓,何妨再回到盛京城,万丈软红中亦有大自在。”
“所以我回来了,而后封王、开府、入朝观政,我并非一开始就不理政事,我也曾经满怀壮志想要为天下百姓做些实事,起码不能再让我亲眼目睹的悲剧再三重复,可现在你看,一事无成……深山修行时放不下人间疾苦,一心入世,可如今只不过是在京城里打了两滚,就又开始怀念山上的清净……你说这好不好笑?”
“我想不通,可这次师父再也没有告诉我其他答案,只叫我自己去想、去悟。我懒得回王府,又不喜与山上的香客打交道,时常一个人在后山这边独坐,久而久之,这里也就成了我私藏的一个宝地,甚少有人踏足,林将军,这里没有别人,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说说话了。”
他语气平和,似是说着别人的事,话里话外的沉重却让林文辛也忍不住侧目,可宋君谦看着她眼中不自觉的担忧与迟疑,却又轻笑了一下:“或许是这些年不太喜欢与人交往,实在是憋坏了,我如今竟变得这般啰嗦,既如此就请将军多多担待一些,先听我诉一诉衷肠。”
他轻轻摇了摇头,也挨着林文辛坐了下来,却依旧保留着分寸,自觉让开了几分距离,不让她感到冒犯。
“或许将军也听过,我自幼被了尘大师称赞佛缘深厚,收作徒弟,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然而事实上我于佛法一道并无慧根,这些年装作一副痴迷的样子不过是为了避祸,就如同当初离开皇宫一样,为了保命而已……其实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来说去,左右也逃不开宫廷的争斗、权力的倾轧。林将军,我敬佩你的为人、也相信你的品格,有些话我已经闷在心中很久了,一直没对人说过,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一吐为快。”
“我年幼时,身体并不康健,为了将我养大,母妃实在是花了很大的心血,甚至皇后娘娘也格外关照,送来不少名贵的药材,太子殿下明明没比我年长多少,却也总以兄长自居,对我处处忍让,虽然宫廷中规矩繁多、身份有别,总的来说我幼时过得还算不错,养就了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或者也可以说没心没肺……”
说到这儿,他似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林文辛侧身发现他眼中也有细碎的笑意,可再仔细看,却又发现那双眼眸深处藏着化不开的自嘲与痛苦。
“再后来,出了一些事,我离开了皇宫,在师父的治疗下好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却又耐不住山上的清苦,总想下山游历……师父拗不过我,便带着我以游脚僧人的身份行走。说真的,那时的我看什么都是新奇的,我不懂他们为何粗布麻衣、吃糠咽菜,只觉得他们衣不蔽体有失体统、粗茶淡饭食难下咽。说白了我这副在宫中养就的富贵骨实在是天真的残忍。”
“看得多了,我后来也就明白了普通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年岁太平、薄徭轻赋,能得片瓦遮身,蔬果糠菜果腹,逢年过节沾个油荤就已经是上等的日子。可就是这么简单的盼望有时也显得奢侈,青州一场大旱,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官员封了道路,不许他们四处逃生,站在饥民中,我只觉得在宫中所学的圣人教化、规矩礼法都毫无用处,无奈之下只能散尽了身上的财物让随从去购买粮食药品,师父也为灾民们行针施药,为死去的百姓超度念经,所有人都在帮忙,而我手脚冰凉的站在他们中间不知道干什么。”
“他们在哭诉上苍不公,一生辛劳为何落得这般田地,质问官员无能,青州灾情连续三年为何朝廷还无作为,为何他们鬻儿卖女、朝不保夕,官员和富户还能锦衣玉食夜夜笙歌?我看着他们麻木不仁却又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眼睛说不出话来,到最后还是靠着自己的皇子身份,逼迫青州官员开仓赈灾,可那时,城里的百姓已经十不存三……自此后无数午夜梦回,我都会回想起他们的那双双眼睛,彻夜难眠,再也念不下去经文,于是我又回到了盛京。”
“到了盛京、封了亲王,我以为总能名正言顺为百姓做些什么,谁料想原来金殿上的那位与国家的重臣们并不在乎这些,黎民百姓只是他们脚下的青草,踩着都嫌硌脚,平日里收割一些喂牲畜,等到长得太茂盛、碍事了,就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反正到了来年又会有新的草芽冒出来……我的所作所为不被他们理解,反而被嘲笑为在民间沾染了一身草莽气、穷苦味儿,失了皇家的体统,连母妃也被牵连受骂,那位更是直接训斥我学业不精、智识不广、毫无皇家风范,要另派名师教导……我自此心灰意冷,借口在府中修习佛法,不再过问政事。”
“如此看来,王爷也算是心性赤诚,只是……”林文辛顿了顿,他看着远处的松涛阵阵、竹枝摇曳,微微垂着头,嘴角略带讽笑,声音却依旧温和:“这些说与我听,又有什么用呢?”
宁王身为男子又是一品亲王,他所面对的困境难道还比自己艰险吗?将这些说给她听,总不至于是想引起自己的心疼或者共鸣吧?
那就实在对不住了,她身为女子,做到了男子所不能,却因为性别,功绩反而成了罪证。为男子所轻、为男子所困,险些连阖府的性命都不能保全,如此境地,她不自叹自怜已是难得,想让她去同情一个无论身份、地位都已是万人之上的男子?她还没有不自量力到这般地步!
许是她脸上的嘲讽太过明显被宋君谦猜出了几分,这位一向神色淡然的王爷也不禁苦笑了一声:
“将军不必多想,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我说这番话只不过是想告诉将军,我虽生长于宫中,却也不是天生的畜生胚子,虽然曾经天真,但那八年深入民间,还有这些年在京城的冷眼旁观,虽然无力锄奸,是非善恶,我心中总是能够明了的。我一生下来就是男儿,不可否认因为世情如此,实在是占尽了先机,但生我养我的母亲却是女子,再加上这些年行走也不是没有见过世俗是如何不公地磋磨女子,人非草木,见过了这么多,我怎会无动于衷?”
他喘了口粗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也顾不得去观察林文辛的表情,只呆呆地看着后山的风景,不发一言,良久,才长叹了一声:
“我的母妃,常年与青灯古佛为伴,似乎在我幼年时她身上就一直带着檀香的味道,若说我曾经对佛法感兴趣,根由也就在这块儿。我年幼时心中也曾疑惑为何后宫嫔妃大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等着皇帝的宠幸,就算是白日里也会约上二三玩伴闲聊消遣,虽然从管事姑姑的口中知道,她们日子也过得苦闷,却总不会像长秋宫一样如同死水一潭。”
“宋承源不论其他,对待国事还算勤勉,虽然贪花好色却也不会流连后宫美人,在我印象中,能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自然也谈不上得宠。皇宫内惯会捧高踩低,这种情形,自然也免不得有多嘴之人搬弄是非。我当初确实不理解母妃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她为何这般年纪就已经古井不波,不为外物所动,虽然面容尚好,心神却已枯槁。所幸,我当年虽不懂事,却也不曾拿这些去烦扰过她,好歹没伤她的心……”
“等到后来,我在民间遇到了母妃的旧识,才渐渐明白了她的苦痛。她与皇后一母所生,未入宫前姊妹感情极好,等皇后娘娘嫁到成王府,她也有了心意相通的成亲对象,据说当时两家都已有了默契,只等年岁到了,就走流程。谁知道宋承源子嗣艰难,国公府为了保住荣华富贵,同时也为了皇后娘娘固宠,硬生生拆散了她的姻缘,逼迫她入宫,她的心上人为了避祸,也弃笔从戎远赴边疆,成了林老侯爷盔下的一名士卒……”
林文辛听到一半就悚然一惊,这等皇家秘事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宁王殿下委实是心大,偏偏自己也不好打断,只好一心二用,一边听着,一边关注着周边的环境,生怕隔墙有耳。
其他的倒是还好,先前见过娴妃娘娘,有些事情自己也能猜得二三分,在皇宫里还能有那般淡泊的性子,总归是有些缘故的,可听到娘娘曾经的心上人曾在父亲盔下效劳,她也不禁也露出了好奇之色。
所幸宁王并没有卖关子,见她好奇,就大大方方揭开了谜底:
“他年少中举,在京城颇有才名,后来从军也深得老侯爷赏识,是平西军难得的儒将。”
“王怀安王将军?”林文辛脱口而出这个名字,随后又是深深惋惜:“只可惜,八年前定远一役,他……”
王怀安这人,自己还是从父亲的口中听说过,传说这人博闻强记、智多近妖,尤其善于辨别方向、寻找水源,这在边军当中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记忆中每次回京,父兄都会对他大加赞扬。此人积累军功的速度也是一流,十年前就已经官拜正三品的英武将军。
只可惜八年前的那一场恶战,王将军血染边疆,据说被一箭射下马鞍,随后又被马踏而过,尸骨成泥,连一具完整的尸身也收殓不起来了……
“彼时,我刚刚回京,栖身在奉国寺,尚未下定决心是否留下,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实在是担心,却又怕被人看出端倪,好容易往后捱了几日去见母妃……”宋君谦扭过头,垂眼掩去了面上的表情,嗓音却还微微发颤:“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满目死灰,偏偏她身在宫中,又怕被有心人发现,林将军,或许你不知道,这世上的男子大多都有个孽根性,自己三心二意、到处留情可以,却容不得女子心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呵,这可真是……”
他笑着摇了摇头,话音里说不出的讽刺,话里话外的冷意让人心惊:“若说宋承源当真有半分心思在我母妃身上,我是不信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会安排人观察母妃的反应,一个落不好,不仅母妃和我要吃挂落,就连王将军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所以,我明知道她万念俱灰,又痛又悔,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为了不连累到我还有她的母族,在帝王耳目的监视下她还要强撑着精神,笑着和我说话。”
“后来,据她身边的姑姑说,那些日子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甚至闷咳出了好几摊血,也不敢去叫太医,甚至为了让宋承源不起疑心,还要梳洗敷粉,有意打扮妥当了出门去让那些有心之人看戏。而我,身为她的亲生儿子面对她的困境不仅无能为力,还要被人嘱咐千万不要失态,更不能流露出半分心疼,以免得她前功尽弃……这个世道,真是污糟透了。”
因为一己之私,定国公府强逼母妃断情入宫,全然不顾母妃与皇后娘娘亲姐妹共侍一夫日后如何相处。
王将军有志男儿一片热诚,却因为这莫名的横祸不得不远走他乡,到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
宋承源身为帝王,边关危急,忠良殉国,不想着安抚百姓、抚恤亡者,却因着自己那点可笑的男子占有欲,专门安排人窥伺后妃的一言一行。
而自己,枉为人子,到终了还是懦弱无能,不仅不能为母分忧,还要母亲千般打算、万般谋划,甚至强支病体来安慰……
“若我从始至终一直生活在宫中,学的是皇家礼仪、读的是四书五经、受的是圣人教诲,从不曾去过民间,见过正常的父子、夫妻、兄弟之情,我也不会觉得宫中种种虚情假意令人作呕。”
“世道艰难,对女子有太多苛求,可饶是如此,民间亦有豆蔻少女春日摘茶、夏日采荷、秋日农忙、冬日裁衣,一年四季虽是生活艰苦、日日奔忙,却也常有歌声相伴、笑语盈盈。而我的母妃,困在深宫,了无生气,喜怒哀乐皆不能示于人前,似乎从入宫的那天起,日子就一眼望到了头,这么多年也不过是苦捱青春,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嫁得良人、一生顺遂,纵然婚后也会被种种规矩束缚,但王将军那样的胸怀总不会将她束于后宅,她能读自己喜欢的书、去参加诗会、去郊外骑马,去和交好的手帕交一起出门踏春、赏花扑萤,欢乐时大声欢笑,悲伤时也无需强忍,平安喜乐、自在顺心。甚至哪怕以上种种皆不能如愿,也不至于违背本心入宫,从此无颜面对亲姊妹、愧对曾经的未婚夫,郁结难解、困苦一生。”
“娴妃娘娘……也是不容易啊。”听到这儿,林文辛才终于明白娘娘为什么能对自己说出那番话,原来她也是感同身受。可随后而来又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现下自己这个样子又能比娘娘强到哪儿去?纵然宁王人品上佳,有他护着,可也拗不过上面那位一心想要困死自己的心思,帝王决意如此,自己所待的王府又和规矩森严的后宫差到哪儿去,左不过是四堵围墙、一方庭院,终此一生罢了。
“母妃确实不容易,除了贪婪成性的血亲、冷漠无情的丈夫,最大的不幸就是生了我这个拖累……
或许小时候的我还不懂,八年前再回到盛京,我发现她眼中分明已经没有了对人世的眷恋,若不是因为现下局势复杂乾坤未定,我又身在局中,实在让她放心不下,只怕早就……”
“林将军,不怕你笑话,我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出生恐怕并非母妃所愿,反而因此成为困住她一生的枷锁,但我私心里还是希望她能再等等,等到皇兄继位,等到我能够带她就藩……至少我不愿让她的一生就这样终结于冷冰冰的宫墙之内。天地辽阔、山河壮美,我总是想让她再看一眼的。”
说到这儿,宋君谦终于道破自己说这一番话的本意,他看着林文辛,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满是真诚:
“我知道你我之间还谈不上交心,也知道母妃大概与你说了些什么,但是将军,我今天说这么多,无非只想告诉你,我见识到了母亲的孤苦无助,自然不愿再让自己的妻子成为第二个母亲。”
他摆了摆手,似是知道林文辛想要说些什么:“这些日子我的确是因为一些事冷落了将军,有悖成亲那日所做的承诺,你心有疑虑也是正常,再加上母妃定然与你说过宋承源的为人,你也难免会回想到那日他将我留下,可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其实说来惭愧,这件事终究是我做得不对,我实在是以有宋承源这样的父亲感到羞耻、无颜面对将军……”
“当日他将我单独留下,无非是敲打了几句,他是个经验丰富的,看出你我之间并无夫妻的亲昵,我打了个几个哈哈想要糊弄过去,却被他指着鼻子一通教训,说到动情处更是捶胸顿足,好一副慈父的心肠。然而在我眼中,他这番惺惺作态实在是让人恶心。说到底,哪怕你已经如他所愿卸了官职、梳洗嫁人,他还是放心不下,见你我没有夫妻之实更是心下不安。因此他对我耳提面命,一定要和你早日假戏真做,最好能让你诞下一儿半女,才能真正将你绊住,安心做一个深宅妇人……”
饶是心里不是没有这个准备,听到宋君谦真正说出口,林文辛还是感到一阵心凉:她竟不知,自己如此值得帝王忌惮。若是连嫁入皇室都不能打消他的疑心,难不成真要……
不等她接着往下想,宋君谦有些突兀地握住了她的手,紧了紧:“将军不必多想,我知道你是不愿的,”他笑容发苦,摇了摇头,缓缓放开她的手:“凭心而论,我,现下也是不愿的。我这几年常常在想,若我从未出生,是否母妃就不会被困住一生、不得解脱。不会为了我的私心,苦捱日子……可我知事时,木已成舟,总不能真的自寻短见再惹她伤心,身为人子,我也自然是不愿她就这样孤零零死在她最厌恶的地方,因而明知道她已经对人世没有眷念,却还是用不知何时能实现的愿景……她活得痛苦,我也过得煎熬。”
“所以林将军,我不愿你如我的母妃一样抱憾一生,更不愿因为别的原因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在不被期待中出世,所以我从未打算屈服,在宫中没有,他让德全借着赏赐的名义送来了两个探子,想要盯住你我相处时一言一行的时候,也没有。”
林文辛听着他的话,没有表态,她缓缓起身,走到山崖边,盯着崖壁上青松虬结的老根久久不发一言,宋君谦看她目光久未移动,也跟着起身走到她的身旁,随她的目光望去。
“罗汉松,枝苍叶翠,寓意也好,就是不太耐寒。传闻太祖一共赠送奉国寺十八株,一个冬天过去冻死了十四五,剩下的几株也病恹恹的,眼看着要不行了,僧人心善,见仍有一线生机,就将他们移栽到后山。百十年过去了,或许是适应了京城的水土,倒也长成了郁郁葱葱的一片。”
“草木倒也聪慧,知晓物竞天择、优胜劣汰。”
“我倒是觉得草木亦有本心,罗汉松这般好寓意,宫中自然也有栽种。只可惜宫中的松树大多被花匠们修剪出讨喜的姿态,抑或干脆由能工巧匠制成盆景,供人观赏。美则美矣,倒不如后山的这几棵生机勃勃、长得肆意,让人瞧了就心生欢喜。”
他的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让林文辛也忍不住回头,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她仔细观察了许久,实在是看不出这张云淡风轻的脸上有半分情绪的外露,心里有些挫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苦笑道:
“王爷心思玲珑、言辞滔滔,我是个粗人,实在是分不清您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自我回京以来,您确实是第一个对我施以援手、抱有善意的,我也确实想要相信您。”她顿了顿,抬头直接望向宋君谦的眼睛,语气虽不严肃,却溢满了认真:“我也只想问您一句,这几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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