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弗庸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两个人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方梨在旁边哄着他:“舅老爷咱们姑娘马不停蹄赶到了太平州现在还没用过朝食呢。”
就算不在意姑爷也应当心疼一下姑娘吧?
张弗庸强迫自己不去看陈允渡只望着发髻微乱衣摆沾了灰尘的许栀和缓和了神色:“正好你小舅母和筠康那混小子也快到了咱们先去客栈等他们。”
许栀和应了一声见他转过身后在前面带路小声地询问方梨:“这又是怎么了?刚刚不都解释清楚了吗?”
“不知道啊。”方梨摊了摊手。
许栀和略出神地看着张弗庸的背影不过须臾
她双手背在自己身后荡成荷叶边的裙摆一下一下轻扫过她的足尖。趁着张弗庸不注意她偏头去看陈允渡正巧与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相撞。
许栀和本想错开视线但不知怎地没有动弹她望着陈允渡硬生生将他脖颈都看得发红。
陈允渡:“看什么?”
许栀和一脸理所应当“很久没看见你自然要好生看看。”顿了顿她补充说“看着比去的时候清瘦了一些。”
有吗?
陈允渡抬手柔软的袖袍顺着他的骨节划落露出净白修长的手腕像是一截精心雕琢的玉石。
看着和来的时候一样。陈允渡扫了一眼将袖子垂下。
许栀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还没有看得尽兴忽然听到陈允渡凑近了自己身边低声说:“没有。”
“嗯嗯。”许栀和随意点了点头伸手勾起他的袖袍像剥笋子一样将他的袖子扯下去。
陈允渡猜到她的反应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许栀和用指尖摩挲着他的指节他的手指干净指甲修剪干净看来即便一路奔波又秋闱在即也没有忘记打理自己。
这很好。
几人走到了客栈门前停下。
张弗庸身为长辈一进入客栈便立刻承担了相应的责任主动为客栈老板交谈点菜。
许栀和正准备与陈允渡坐下还没落座身后忽然传出了一道声音:“慢着。”
几乎是下意识的许栀和站了起身有些茫然地看着张弗庸“小舅是要等小舅母过来吗?”
“不是说你”张弗庸对许栀和说完才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陈允渡“你且站着。”
陈允渡不知为何但既然张弗庸发话他照做同时辅以示意许栀和安心的眼神。
他面容清隽身量高挑往客栈中一站像是一棵笔挺的青松轻而易举吸引了无数道视线。许栀和见越来越多的人朝
这边看来走到张弗庸的身边道:“小舅舅这是做什么……?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坐下吧?”
张弗庸顿了顿颔首同意。
今日放榜的日子越来越多的书生赶到府学外面等着结果陈允渡刚得了解元现在像个石柱一样站在客栈中太过引人注目。
陈允渡被应准坐下。
方梨、良吉和王维熙另起了一桌他们密切注视着前面那一桌的动静然后就看见梅丰羽趁着三人不注意主动捧着碗换到了这一桌。
梅丰羽坐下后露出如蒙大赦的放松表情“应当不介意我拼桌吧?”
方梨摇了摇头眼瞅着舅老爷和姑娘、姑爷明显有话要说她的反应很淡定还顺道介绍了王维熙。
梅丰羽咂摸了一下他的名字笑着夸赞
好在哪里他说不上来。但不碍事这边气氛和乐即便他什么话都不说也不会冷场。
另一边。
陈允渡坐下后张弗庸掀了掀眼皮“你可知道为何刚刚我不准你坐下?”
“……”
陈允渡微微沉吟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许栀和身上她虽然正在笑着犹如春日桃花绽放但眉眼之间依旧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
心跳漏了一拍。
不等陈允渡回答张弗庸揭开了一坛酒沉声说:“刚刚栀和喊你第十一声你才回头。”
许栀和看着面色沉静的张弗庸又看了一眼陈允渡小声辩解说:“这也不怪陈允渡……我前面几声放不开声音很小而且当时人那么多各种嘈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听不清是很正常的……”
她说的都是实话。这是没有办法否认的客观事实。
张弗庸听完神色并没有发生变化看向陈允渡:“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陈允渡:“是我反应迟钝该罚。”
张弗庸见他认错态度良好绷着的脸色和缓了一些他将酒坛中的酒水倒出一杯放在自己面前浅浅啜饮一口。
还是这原汁原味的米酒香醇。
他又给自己续上一杯然后说:“既然你主动提及该罚那……”
张弗庸说到此处忽然顿了顿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一丝极为愉悦的笑看着有些不符合长辈应该有的姿态。他伸手招呼陈允渡对他说:“你凑近些。”
许栀和被张弗庸的眼神制止只能看着两人小声说了什么而后陈允渡神色如常说:“我明白了请小舅舅放心。”
张弗庸看着他脸上毫无一丝芥蒂和不满心底由衷闪过一抹满意尤其在陈允渡已经取得太平州解元的情况下。
少年玉质华章还未弱冠自身气质已然浑若天成。
现在又中了解元,前路一片光明灿烂……最难得的是,他初心不改。
张弗庸在听到解元是陈允渡的时候既高兴,又担忧,高兴栀和眼光好,陈允渡非池中物,又担忧陈允渡也学那薄情寡义之人,一朝功名在身,忘却身边人。
许栀和是三姐姐唯一的骨血,她能够陷入开怀,但张弗庸不能。
哪怕不要这个前程无限的外甥女婿,张弗庸也绝不希望许栀和过受委屈的日子。
不过言辞只是上嘴皮碰下嘴唇,真假做不得数,张弗庸也没打算现在逼着他立誓,也不打算继续让眼前本该久别重逢和金榜题名之喜的两个小辈被他坏了心情,笑着说:“行了,吃饭吧。”
许栀和看见张弗庸动作极快地擦了擦眼角,然后连饮了三杯酒。
见到此景,就算先前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也差不多猜出来了。
要是身旁的少年已经变心,方才张弗庸的一系列举动,毫无疑问会惹恼他,在明确知道也许会得罪解元的情况,张弗庸依旧牢牢站在许栀和的身边审视着与她相伴之人——但凡出现一丝变数,说不定张弗庸就会直接带着她离开。
那么张弗庸特意从白鹿洞赶到府学,是不是也想着给她撑腰呢?
张弗庸没说,他大口吃着饭菜,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偶尔眉梢稍动,像是在心中酝酿着稍后见到了汤娘子如何与她说。
许栀和眼眶有些发酸,伸手去碰他的酒坛。
张弗庸虽然像是在走神,但是反应极快,几乎是在许栀和伸手的刹那立刻拦下她:“你年纪还小,喝什么酒?”
许栀和:“……我今年十八岁啦。”
“哼——”张弗庸正准备说什么,脑海中忽然想起三姐姐在许栀和这个年纪,腹中已经有了许栀和。
十八岁,确实不算一个小孩的年纪。张弗庸迟疑地将自己的手从酒坛上面移开,然后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十八?就算你二十八,在我眼底也是个小孩儿。”张弗庸毫不客气地说完,说完,又像是怕自己喝酒勾起桌上其他两人的兴致,随手将喝了几口的酒坛递给旁边的良吉,“诺,你们喝。”
良吉:“?”
说着说着,隔壁桌突然变成小孩那桌。
许栀和也只是一时情绪到了,本身对酒水并无它意,见张弗庸一本正经说着她还是小孩,也没有闹着要喝。
陈允渡站起身,盛了一碗汤放在许栀和的身边。
**是从哪里学到手艺,汤勺沉到底后,沿边缓缓抬起,一勺子下去,半碗骨头都进了许栀和的碗中。
手很稳。许栀和拨弄了一下碗中的骨头肉,小声提醒陈允渡,“也给小舅盛一碗。”
张弗庸:“……用不着。”
他看了一眼自己没吃几口全程围着许栀和转的陈允渡忽然觉得自己当真是脑子抽了才会突发奇想考验考验他的真心。
他对待汤昭云都未必能做到这般细致入微。
张弗庸想捧着碗一道去隔壁桌但隔壁桌四人已满他只好悻悻坐回去一边吃菜一边偷偷打量着陈允渡的动作。
……当年他和外甥女的婚事自己可是出了大气力的现在偷偷学一点东西不过分吧?
日头越升越高来府学看榜的书生也越来越多有书生神清气爽也有书生失魂落魄。
几人加快了动作吃饱喝足后在客栈伙计的指引下走到客房。
将几个小辈送到住处后
许栀和向陈允渡介绍了一遍王维熙。
陈允渡顺着她的话语看向王维熙后者忽然觉得自己一张嘴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结巴道:“姑、姑爷好。”
真是奇怪明明两人的年岁差不多但面对陈允渡的时候他的内心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紧张与无措。
陈允渡神色如常微微颔首:“嗯。”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嗯”字但王维熙却好像听到了天籁之音他匆匆说了几句话转身和良吉、方梨一道离开。
关上门后王维熙悄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和旁边的两人说:“姑爷还未弱冠吗?”
“对啊”良吉说“比我还小些。不过维熙不必担心主家人很好说话……不对你们怎么都喊姑爷只有我一个人喊‘主家’?”
方梨歪了歪脑袋“不如加入我们?”
良吉动摇:“容我想想。”
他们离开之后陈允渡目光落在在旁边静默无声的梅丰羽身边语气平静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梅丰羽浑身哆嗦了一下回神左顾右盼才发觉原先的那几个人都离开了。现在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此。
眼前的景象当真眼熟。梅丰羽试图勾起陈允渡的美好回忆“也无妨啦。之前大相国寺杏花游那次我们相处的也很愉快不是吗?而且今日我可是一眼就看见了陈允渡的名次都没来得及看自己的……”
“十七。”陈允渡说。
梅丰羽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他本就不是为了刻意问自己的名次自然也无所谓名次高低且陈允渡名字在最开始不光是他想来大多数看榜的书生第一眼望过去的都是他的名字。
“还没午时现在回去歇着为时尚早。”梅丰羽大咧咧地在这边坐下“我先在这儿小坐一会儿。
对了弟妹这一路上我和陈允渡……”
许栀和对两人一路上的见闻十分好奇闻言连带着想问陈允渡刚刚张弗庸留下他说了什么的心都收敛了转而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梅丰羽受到了鼓舞抿了一口茶水后学着茶楼中的说书先生一拍桌面他“嗷”了一声揉了揉自己被拍得通红的掌心。
许栀和:“无碍吧?”
梅丰羽将自己皱在一团的脸重新倒饬平整故作洒脱道:“不碍事。”
他望着坚硬的桌面到底没舍得伸手拍第二次转而叙述起了两人的经历。
两人的经历稀疏寻常
在船上的时候他甚至看见了有一个书生抓紧光阴查缺补漏。原先那书生本不晕船子夜时分突然呕吐发热被担下了船舱也不知道后面有没有赶上。
除了这一件小插曲还有另一件事。
从船上下来后两人正准备租马车到府学周围但临近秋闱渡口附近的车行生意兴隆一架马车都没剩下。
后来有个车行掌柜说:“马车是没有了但驴车还有一架……就是吧赶路比马车慢些。两位小郎君若是不介意可五百文一天租给二位。”
有总比没有好。梅丰羽和掌柜道谢乐观道:“驴车虽然慢但胜在路上平稳。正好有利于我们两个读书。”
掌柜笑:“有此心无事不可成。”
两人坐在露天的驴板车上行进的时候需要抬着腿否则就会拖到地上。从渡口到府学有一段乡野小道一路上茂密的草茎划过两人的脚踝。
“这里还算一切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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