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局的“整改”风波,像一场寒潮过境,表面看似风停雪住,实则将更深、更刺骨的冰冷,无声地渗入了青林寺的每一道砖缝、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的骨髓。空气不再是流动的,而是凝固的,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摩擦般的滞涩感。

“停止义诊”、“严格管理药品”、“限期整改”……这些词汇,经由慧明监院在次日早斋后、用一种混合着“痛心疾首”与“不得不如此”的严肃口吻,向全体僧众“传达”之后,便成了悬在每个人头顶的、看不见却无时不在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尤其是“停止一切可能被误解为诊疗的活动”和“不得擅自动用寺内钱物、私下与山下来往”两条,几乎是为明澈量身定做的枷锁。慧明宣布时,目光几次扫过坐在后排、神色平静的明澈,其中的警告与快意,毫不掩饰。

僧众们默默地听着,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提问。斋堂里只剩下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响,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吞咽声。空气里弥漫着糙米饭的霉味、咸菜的酸腐,以及更深层的、对未知变故的茫然与恐惧。了尘师父还躺在遥远的医院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山下的流言非但未息,反而因“官方调查”而更添了几分“可信度”;如今,连唯一一点“走出去”的亮色(义诊)也被掐灭,寺里的日子,仿佛一下子倒退回更加闭塞、更加沉闷、也……更加不确定的从前。

年轻僧人们的脸上,明显挂着失落和不解。他们中许多人,曾在义诊中感受到帮助他人的喜悦,在急救培训中学到实用的知识,对明澈这位年轻的师兄,也悄然生出了不同于对其他执事的亲近与敬佩。如今,这一切似乎都被定性为“麻烦”和“不妥”,让他们感到困惑,甚至一丝不平,但在慧明监院严厉的目光和寺院森严的等级下,没有人敢表露。

年长者们则大多沉默,眼神复杂。有人暗自庆幸,觉得早该如此,和尚就该本分念经,少惹是非。有人则忧心忡忡,觉得寺院如今是“内忧外患”,前途莫测。更多的人,是事不关己的麻木,只求自扫门前雪,莫要被这越来越诡异的风波牵连。

明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慢慢地吃着碗里冰冷的粥,动作与平时无异,仿佛慧明口中那些严苛的禁令,与他毫无关系。只有那双向来沉静的眼眸深处,偶尔掠过一丝极快的、冰冷的计算光芒。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在明面上的活动空间,已被压缩到极限。慧明必然会动用一切手段,盯死他。任何“越轨”的举动,哪怕再微小,都可能被放大、被曲解、被用作进一步打击的借口。他必须比以往更加谨慎,更加“合规”,甚至要表现得比任何人都更“安分守己”。

但这并不意味着束手就擒。明面上的路被堵死,暗地里的网,就要织得更密、更隐蔽、也更有效。

“暗哨”必须布下,而且不止一处。

早斋后,明澈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藏经阁或处理文书,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禅房。他需要整理思路,重新布局。

首要的“暗哨”,是信息。他必须掌握寺内外的动态,尤其是慧明的动向,以及山下慈航会、卫生局后续可能的风吹草动。周慧是目前最可靠、也最隐蔽的信息源。她的“健康档案”调查,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必须让她将调查范围,从单纯的“健康状况”,适度地、不露痕迹地,扩展到“日常行踪”和“异常接触”。

午后,他“恰好”在去往后山菜地的路上,“偶遇”了正在晾晒菜干的周慧。冬日的阳光稀薄无力,照在她单薄的深蓝色罩衫上。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里藏着未散的惊惶,但看到明澈,还是立刻低下头,小声唤了句“师父”。

“嗯。菜干晒得不错。” 明澈停下脚步,语气平和,像最寻常的闲聊,“这几日寺里事多,你也受惊了。‘档案’的事,不急,慢慢来。只是……” 他略作沉吟,声音压低了些,“如今外面不太平,寺里也需要格外小心。你若在走动时,除了关心各位师父、居士的身体,也……顺便留意一下,寺里是否有什么平时不太注意的角落,有什么生面孔偶尔出现,或者,有没有哪位师父,行踪……与往常有些不同。不必刻意打听,只是多留个心。毕竟,了尘师伯的事,还有前番那些流言,都提醒我们,需得防微杜渐。”

他将“留意异常”包装成“防微杜渐”,与“了尘事件”和“流言”挂钩,理由充分,且完全符合他目前“安分守己、关心寺院”的人设。周慧听了,立刻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被赋予重要任务”的郑重:“我明白,师父。我会留心的。”

“好。一切如常即可,莫要让他人察觉。” 明澈叮嘱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周慧这条线,是内哨。她要观察的,是寺内的人心浮动、异常接触(尤其是与山下来往)、以及可能的“内鬼”迹象。她心思细,又对他绝对忠诚,且身份不起眼,是理想的耳目。

第二条“暗哨”,是资源与外部联络。林薇是关键。卫生局的调查虽然暂时过关,但药品渠道被盯死,与张医生的公开联系也可能受限。然而,与林薇建立的这条线,价值远不止于药品。她的家具厂生意困境,她个人的精神需求,她对寺院的好感与投入,都是可以深度挖掘的“资源”。需要在“合规”的框架下,维持并深化这条线。

下午,明澈让净心去了一趟山下,不是去林薇的厂子,而是去镇上的邮局,用公用电话(避免寺内电话被监听)给林薇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净心按明澈的吩咐,以“寺院感谢林居士此前帮忙,如今寺内整改,不便再劳烦,特致谢并告知,先前所借培训假人等物,不日归还”为开场,然后“顺便”提了一句:“明澈师兄让我转告,多谢林居士关心,寺里一切安好,请林居士宽心。师兄还说,林居士厂里若有什么需要寺里帮忙祈福或商议的,尽管开口,虽然寺里现在……呃,规矩严了,但为信众祈福解惑,总是本分。”

这番话,看似平常的客套与交代,实则有多重含义:一是告知寺内现状(整改、规矩严),让林薇了解处境;二是表达感谢与持续关怀,维系情感联结;三是留下一个“帮忙祈福商议”的活口,为未来可能的、更隐蔽的接触(如林薇以个人困惑求助为名上山)埋下伏笔;四是暗示“寺里规矩严”,提醒她未来联系需更谨慎。

林薇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弦外之音。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爽朗应道:“净心小师父客气了,都是应该的。东西不急着还。请转告明澈师父,让他也多保重,寺里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需要我这边帮着留意的,也尽管说。我这边都挺好,就是最近订单还是有点愁人,不过没事,慢慢来。”

她最后一句关于“订单”的抱怨,既是一种倾诉,也可能是一种试探——看寺院这边,或者说看明澈,是否还能在精神或实际层面给予她某种支持或希望。

净心如实转告。明澈听后,心中了然。林薇这条线,依然通畅,甚至因为共历风波,联结可能更深了。她愿意成为寺院(或者说他明澈)在镇上的“耳目”,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她的生意困境,或许可以成为将来更深层次利益绑定的切入点,但目前时机未到。

第三条“暗哨”,是寺内的人心与声望。慧明的高压和禁令,短期内或许能压制表面异议,但必然会引起暗中的不满,尤其是在年轻僧众和部分对现状早有微词的人中间。这股暗流,需要引导,至少不能被慧明完全掌控。

明澈开始有意识地,在极其有限的、公开合规的场合,展现一种“忍辱负重”、“顾全大局”却又“不失本心”的姿态。比如,在早晚课时,他的诵经声格外平稳专注;在出坡劳动时,他默默承担最脏最累的活计,毫无怨言;当有年轻僧人私下对他投以同情或不解的目光时,他回报以平静温和、却暗含鼓励的眼神,偶尔低声说一句“好好修行,莫要多想”,既符合“安分”要求,又传递了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他不再主动谈论义诊、培训或任何“寺务”,但当有人(如净心)提起山下又有什么关于寺院的谣言时,他会淡淡地说一句“清者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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