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群人走进来时,谢柔徽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谁是他们中间的头头。

不怪她眼尖,实在是那人的形象太过突出。

四十出头的一张方阔脸,饱经风霜的古铜色,下颌密密仄仄青色的胡茬,身材魁梧健硕,透着一股穷凶极恶的气势。

简直是教科书般的存在,标准的带队大哥。

对方发现她不仅不怕,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瞧,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与此同时,谢柔徽发现他们竟然没有佩戴面罩,而是完整地将脸露了出来。

她猛地闭住眼睛,想了想,又低声对柳显章道:“别看他们的脸。”

为首那人率先开口,说话并不像她意料中的那般粗鲁,反而带着读书人的儒雅,客气道:“小妹妹不要怕嘛,只要柳府将赎金送来,我们便不会碰你一根毫毛的,必然客客气气地将你送回家。”

言外之意,收不到赎金,她这辈子都别想回家了。

他说完,对身后两人叮嘱道:“老三和老五在这守着,其他人跟我走一趟。”

这群人想必方才已经在外面商量好了处置他们的办法,现在便兵分两路。

只是不知他们是去望风还是去取赎金了。

瘦猴一样的男人出列,应就是他口中的老三,玩笑道:“老大您放心,不就是两个孩子吗,人交给我绝对不会出差错。”

老大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其余人出去了。

却不想那老三是个油滑的,眼见人都走远了,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可累死我了,昨天一宿没闭眼,让我歇会儿。”

老五看起来比老三年纪小些,约莫三十出头,更为稳妥,只规规矩矩地坐在门口,一对眼睛始终不离两名人质。

很快,老三就觉得无聊,逗着他们两个说话。

柳显章始终冷冰冰的,侧着头不看他。

而身旁那个小姑娘则更为有趣生动,会偷偷地拿眼睛瞪他。

老三搓了搓手指,心中痒痒的。

令人不适的打量始终在她身上流连,谢柔徽寒毛直竖,头皮发麻,强忍着这种犹带实质的粘腻感。

这种感觉何其相似,与柳奕昌当初站在车前看向她的目光同出一辙。

若较真些,这个老三的眼神则更为赤裸不加掩饰。

她作为女性,天生对这种信号敏感,开始感到不安。

老三从腰间取下水囊,大口喝着。

谢柔徽能想象到清水滑过喉咙时的清凉与爽快。

她昨天最后喝的是酥油茶。

那个不能止渴。

过了这么久,嗓子眼干得要冒烟。

她做不到没骨气地去讨要水囊,暗暗地吞咽口水。

老三突然坐到身边,举起水囊在她眼前一晃,“想喝吗?”

谢柔徽看到瓶口处亮晶晶的,上面刚沾过老三的唇。

而老三张口说话时,会喷出一股带着臭味的热气。

她突然觉得一点都不渴了,大声道:“我不渴!”

老三拧住瓶塞,将水囊扔到一边,伸手掐住了谢柔徽的下巴,认真打量,“听说你娘是涁州的绝色,老子一直没来得及见一面,没想到今日先碰到她女儿了。”

视线滑过那仍一马平川的胸口,他有些失落,不过这女孩虽年纪小,可脸蛋嫩得要掐出水一般,水灵灵的大眼睛泛着一股子的倔强,倒是个美人胚子。

这样的嫩尖落在手里,多少也要掐下来尝尝滋味。

老三话不多说,直接将她推倒在地。

老五喊道:“三哥你干什么?要是老大知道了恐怕要不高兴的,而且碰了她,就要不上价了。”

老三呸道:“她算哪门子小姐,她娘根本不是原配,老太太都不认她做孙女,这么个没人待见的小玩意儿,碰了能怎么样?再说了,老子饥荒这么久了,打顿牙祭不行吗!回头等她被……那就浪费了!”

谢柔徽只感到一股恶臭逼近,湿热的大手在她脸上摸了两把便往下滑去。

谢柔徽使劲翻滚,老三嫌那绑腿的绳子碍事,不顾老五劝阻,三下五除二将绳子解开,猴急地去扳开她的腿。

“滚啊——你滚!”谢柔徽又踢又打,却怎么能与一个成年人相抗衡,满心绝望之际,便听到耳畔一声愤怒的制止声。

老三看向那个文秀的少年,不屑地笑了笑。

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罢了,又能做什么?

他正准备继续动手时,柳显章一字一句道:“待过几日,十万两如数奉上,银货两讫,绑架一事既往不咎,可你若是敢动她,便是在突破柳家的底线,这等羞辱,我在此立誓,即使如何艰难,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穷尽一生我都要将你们捉拿归案,不死不休。”

方才被他轻视的少年淡道,眼中却射出两道浓重杀气的锐光。

这不是一时的玩笑,而是真心话。

见惯了大场面的老三也不由得发憷,犹豫地缩回手,只丢了面子不甘心,一脚将桌子踢翻,骂骂咧咧地躺了回去,“我睡会儿,老五你看着他们。”

老五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不好收场,见三哥终于作罢于是松了一口气,依言蹲坐在门槛上。

柳显章低下头道:“可受伤了吗?”

谢柔徽踢开脚边的绳子,咬住嘴唇摇头,用袖子使劲擦着那男人碰过的地方,直到脸侧的肌肤浮现出红血丝,疼到麻木。

柳显章劝阻及时,那男人只撕坏了她的裙摆,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可方才那种被人随意调戏凌辱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仿佛被按在砧板上的肉一般,身体的每一寸都笼罩在男人的阴影之下。

她需要时间平复一下。

两个人背靠着背安静下来,谁也没再说话。

入夜后,屋子四面透风,愈发湿冷。

老五从外面捡了许多干草和柴火,堆放在一起点燃了。

那篝火离他们很远。

谢柔徽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身体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不自觉地开始发颤。

柳显章紧挨着她,怎么会感觉不到背后之人愈加强烈的瑟抖。

谢柔徽已睁着眼睛强撑了一天,未进一粒米一口水,如今精神过分紧绷着,已经有些恍惚了。

柳显章一侧身,谢柔徽便无力地滑到他的腿上。

谢柔徽一时没反应过来,蝴蝶振翅般眨了眨眼。

即使这样的角度,柳显章的面部线条也极其优越,带着几分清冷的少年感,却不女气。

谢柔徽勉力要坐起来。

柳显章却动了动腿,让她躺得更舒适些,低声道:“没关系,你需要休息,睡一会儿吧。”

两人靠得如此近,谢柔徽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掩盖住了周遭陈腐的气味。

这仅有的温暖穿透了皮肉,让她由内而外变得暖烘烘的,十分知足。

柳显章低着头,一天一夜下来,发带已经彻底松脱了,拖挂在一侧,累赘又起不到什么用处。

他甩了甩头,将发带甩了下去。

谢柔徽迷迷糊糊地说:“你闻到了吗?好香。”

她的呓语低如蚊吶,柳显章将头垂得更低,黑发如瀑般滑落。

在极致的黑衬托下,他的面孔白得惊人,嘴唇却饱满殷红。

谢柔徽定定地望着那双眼。

柳显章的瞳孔不同于其他人,是完全的漆黑,不沾染一丝杂色。

她第一次看见这双眼,只觉这人谦恭的外表下是生人勿近的冷漠疏离。

第二次看见这双眼,她开始探究、汲取,伺机寻找弱点加以利用。

而如今,再对着这双眼,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在疲倦的加持下,很快坠入梦乡。

睡着后也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她似是听到有说话声。

柳显章站起过两次,将她的头小心翼翼地从腿上放下来,脑后不知垫了什么,十分柔软。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柳显章轻轻地摇晃她的肩膀,将她叫醒了。

谢柔徽睁开眼睛,怔忪了一会儿。

篝火已变作很小的一团,屋内阴翳范围扩大,显然她睡了不短的时间。

屋外则夜色浓重,远远地传来可怖的狼嚎。

老五已经躺下,鼾声似雷,睡得极熟。

而换班负责看守人质的老三却坐在火旁,百无聊赖地用一柄短刀削木棍。

雪亮的刀锋上下翻飞,嚓嚓碎响不绝于耳。

柳显章贴到她耳旁,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量道:“我已观察过,这座的佛像是中空的,背后还裂了一条细缝,以你的身材可以勉强进去。”

谢柔徽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刚睡醒的她还有些懵懂。

柳显章解释道:“待会儿我将老三引出去,你就悄悄地躲到佛像里,我会帮你掩饰,令他们相信你已出逃,他们急于追捕你,必然想不到你竟还留在原处。”

他侧身扥下腰部悬挂的一个小香包,“你拿着,可以防蛇虫,待你躲起来后,他们忌惮有追兵前来,肯定会换一个地方躲藏,等我们一走,你就可以出去了,往西有一条小道,虽然被杂草遮盖住了大半,但还有人走过的痕迹,这附近应有人居住,只是,往后的路,就需要你自己去探索了。”

谢柔徽将香包紧紧攥在手心中,闻着一阵清苦的药香,抬头看他,“那你怎么办?”

柳显章对她微微一笑,“我会等你回来。”

助她逃走,幸运的话,遇到此地居住的人,然后与柳家人联络,带着救兵回来。

运气不好,她也许会迷失在辽阔的草原中,被野兽吃掉。

这是个赌局。

白日里老三急色,无意中说漏了嘴,他分明对柳家的内幕如数家珍。

再细细琢磨他们古怪的行径,和老五与老三那番话。

随即跳出一个可怖的结论。

那十万两的赎金恐怕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老三被他一时震慑住了,却并不代表他不会再次对谢柔徽出手。

与其受尽凌辱而后惨死在乱刀之下,不如拼一把。

谢柔徽记住其中细节,点了点头,配合地闭上眼睛。

柳显章扬声道:“我要如厕!”

老三烦躁地一把将木棍摔到地上,“你一晚上跑几回了?他妈的你个小兔崽子是在故意折腾老子吧?”

“你若不愿,那我就在这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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