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谣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到周昀霁也抬着头,在看伞面前方的树冠。
树枝被雨水拍打的瑟瑟,她只看到了周昀霁带棱角的下颌线和修长的脖颈。
看到他的喉结旁边还有一颗小痣。
“你之前站在这里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喻谣问他。
周昀霁沉默片刻:“交流。”
“……”
如果是往常,喻谣一定又要骂他神经,今天却觉得自己稍微有些可以共情。
“交流什么?”她问道。
周昀霁这才低头,看到她被细雨淋湿的脸颊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却也遮盖不住富有活力的红润气色,还有她的眼睛,像素描课画静物时练习过的杏仁核,扑簌簌的睫毛也都沾满了晶莹的水珠。
“我问它,究竟是谁比较叛逆,又是逃课、又是早恋?”
...
喻谣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不能跟这人太正经的讲话。
煞风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看他不如看大树,喻谣重新抬头,有一搭没一搭跟他闲聊。
周昀霁指了指远处教学楼的窗户,道:“我发现从教室那边看过来,站在这棵树前确实很显眼。”
是这样的,所以之前喻谣才总是会在课间注意到周昀霁站在这里的身影,这棵树生的高大美艳,而且很有个性,在其他树木开始树叶枯黄、树枝光秃的季节独自开出艳丽的花朵,只伫立在这里就很招摇。
“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美丽异木棉。”周昀霁回答她,“也叫美人树。”
果然,连名字也很招摇。
击打伞面的雨声忽地变得急促,树枝也更加剧烈地一阵摇摆,雨势变大了。周昀霁向前迈步,将喻谣更妥帖地拢在伞面之下,“好了,叛逆够了就回去吧,语文课你也逃?”
喻谣叹了口气,声音很小,“就是语文课才想逃...”
她的刘海被雨打湿了,软趴趴贴在光洁好看的额头,周昀霁抬起手指轻轻揉搓了一下,让聚拢的发丝重新四散开来,然后盯着她垂下的眉眼看了一会。
“心情不好?”他问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想做什么?”
喻谣的心思被他带着凉意的手指拨弄了几下,同站在一顶伞面之下,他们的距离很近,她一抬眼就又望进了他眼睛里的湖水里去。
“你猜猜?”喻谣说道。
近距离来看,周昀霁的眼睛真的很像狐狸,尤其是在这种时刻,本就有些上扬的眼尾微微蹙起,很容易就让人相信这人可以理解自己。
“做这个,怎么样?”他把没拿伞的那一只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摊开放在她面前。
喻谣愣了一下,呼吸急促了一瞬,继而才视线下移,看向他的手掌。
他的手指修长,掌心宽大,是很适合弹钢琴的一双手,而此刻更容易吸引人目光的,是躺在他手心里的一小块橘色立方体。
一块真知棒香橙味硬糖。
“!”喻谣震惊,“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周昀霁慢悠悠道:“你很难猜吗?”
说着他勾起嘴角,把糖递给她,接着又说:“不过我确实没搞明白为什么你从小在卢老师和喻叔叔的熏陶下长大,语文还会这么不开窍,这明明是最浪漫的学科了。”
喻谣把糖塞进嘴里,美妙的香橙味瞬间抚平了她今天突如其来的伤春悲秋,她提出质疑,“...什么浪漫?哪里浪漫了?”
怎么会有人用这样的形容词形容万恶的语文...
周昀霁想了想,“夜雨涨秋池,巴山夜雨时,不浪漫吗?”
?
怎么还吟上诗了?真受不了。
喻谣摇头,“我觉得还是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比较浪漫...”
“...”
周昀霁无奈:“行,你赢了,大学霸。”
说完他向教学楼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下大了,快走。”
一把黑伞之下一高一低的身影刚刚离开树下,一阵窸窣在身后响起,喻谣回头,看到不堪雨水重压的一朵朵异木棉花纷纷扬扬地落下,一朵一朵、一簇一簇,像是在大雨之下又兀自下起一场花雪。
“好漂亮...”她情不自禁说道。
但美丽只此一瞬,更多的花朵继续坚韧地立于枝头,被雨滴拍的摇摇晃晃也依旧坚守。
喻谣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周昀霁,看他也伫立回望,看着那棵美人树出神,似乎也被刚才一刹的风景触动了。
周昀霁的校服外套没有拉拉链,里面的白衬衣解开了一颗扣子,他的皮肤很白,睫毛上落了细密的雨雾,随着眨动而微微颤抖。
花草的香气似乎不是来自于身后的异木棉,而是就在这片伞下,来自她的身边,来自周昀霁的白色衬衫。
喻谣这才突然意识到周昀霁站在这片风景里是极为相配的,比周昀霁出现在马路边、早餐摊要更适配,就像是一幅油画里事先就构思好的主人公。
“你见过下雪吗?”她突然问道。
周昀霁思考了片刻,继而摇摇头。
“我也没有...”
喻谣想起了那部电影《剪刀手爱德华》,那个电影里虚构出的郊区小镇也像广州一样从不下雪,但在爱德华到来之后,每年圣诞节都亲自为女主角金造一场漫天飞雪,只为看她在大雪之中恣意起舞。
在此情此景之下,喻谣终于后知后觉体会到了这电影画面的浪漫之处。
“好希望能看一场真正的大雪啊。”她少有的讲出了一句富有浪漫主义的少女的祈祷。
不太常听喻谣讲这样的台词,周昀霁有些恍惚地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看她,目光沉沉的。
“会有机会的。”
他没什么根据却莫名笃定地承诺道。
*
广州的秋天稍纵即逝,转眼就到了期末。
这一年的冬天令很多人印象深刻,特殊的记忆点来自于一个特殊的日子。
根据玛雅圣典《波波尔·乌》记载,我们所处的第五太阳纪将于公元2012年12月21日完成宏大循环。这一天,太阳将与银河系中心连成一线,形成银河对齐,宇宙射线将冲刷地球。
俗称,世界末日。
而这一天,也是周昀霁出发去北京参加艺考的日子。
周宏光临时有会议没能赶回广州,本来周昀霁是打算自己去火车站的,但奈何卢清芬和喻信鸿都觉得这种日子让孩子自己出发不够吉利,非要一起送站,周昀霁推脱再三,盛情难却。
这一天是个周五,也是冬至,喻谣偷偷带手机去了学校,卡着周昀霁上火车的时间给他发消息。
喻谣:【你上车了吗?】
周昀霁很快就回复:【嗯。】
过了几秒又一条:【好好上课。】
喻谣偷感很重地抬头瞄了一眼黑板,看到老师背对着同学,正沉浸在自己的解题艺术中无法自拔,暂时安全。
喻谣:【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对面沉默了一会:【玛雅人被消费主义利用了的日子。】
...这人,没意思。
喻谣:【你不信?】
周昀霁:【你信?】
喻谣:【我觉得我会去天堂。】
周昀霁:【......地狱也未必可怕。】
【是吗?你怎么知道地狱会是什么样子?】
【听没听说过一种说法,他人即地狱,被他人凝视被迫背负他人的定义而活的地方才是地狱。】
【哦,听不懂...】
喻谣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周昀霁闲扯,听这些周昀霁偶尔会说起把她听得云里雾里的话,想象此刻坐在北上列车上的他在做什么,窗外掠过的会是什么样的风景。
【周昀霁,今天过后我不会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吧?】
这次周昀霁有好一会没回,停在这里有些不合时宜,喻谣把手伸进桌洞戳亮了好几次屏幕,又做了好几道立体几何题,才又收到他的回复:
【抱歉,这事怕是不能让你如愿了。】
没有人察觉到的,喻谣的嘴角沿着好看的上扬弧度微微勾起。
她看向窗外,在猜想今天第五太阳纪的黄昏之后,到来的将会是怎样全新的时代。
说来也怪,之前周昀霁总是在身边晃来晃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这突然一离开,在喻谣心里的存在感反而强了起来。
吃午饭的时候,唐一巧就感觉她一直心不在焉。
“怎么了?”
之前她在得知喻谣隐瞒跟周昀霁的关系之后感受到了深深的背叛,倒不是她真对周昀霁有什么想法,只是生气喻谣竟然如此一视同仁,连对她也不提前透露任何内部消息,在这之后喻谣连续请她吃了一周的钵仔糕才勉强消气。
但现在每每提起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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