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谷,暮色四合。

安置好大部分可以分流的人员,老臣们还是喜欢聚在这里商讨事情。

篝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将围坐的几人身影拉长,投在嶙峋的山壁上,明明灭灭。

杨思俭布满皱纹的手。

缓缓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当年东宫旧物。

他声音低沉,带着洞悉世事的沧桑。

“消息传来,陈启年这‘青天’的扮相,在府城是愈发炉火纯青了。民心,已被他攥在手中,如臂使指。”

周文清端坐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

指尖习惯性地在膝头轻叩,发出几不可闻的哒哒声,如同在推演无形的棋局。

火光映在他清癯的脸上,眼神锐利如鹰隼。

“工部此番,算是被陈启年借势钉在了耻辱柱上,短时间内绝不敢再对‘沈记’伸手。兵部杨侍郎的密奏,恰逢其时,句句切中陛下忧心之处——边患!军需!此乃社稷根本。陛下年轻,虽未必完全信任陈启年,但临州乱局急需稳定,引入沈记这‘民间力量’,对他而言,是眼下最省心、也最能堵住悠悠众口的选择。默许,已是定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沉默倾听的沈厌。

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至于公子的身份…先帝晚年,痛定思痛,深知当年太子冤案铸成大错发‘罪己诏’,早已下旨为太子殿下平反昭雪,追谥复位。我等这些侥幸未死的老骨头,幸运的也因此得以从流放之地召回,虽不复昔日荣光,却也得了自由身。此乃先帝赎罪之举,亦是朝廷正名之典。”

杨思俭点头:“从法理上说,公子作为皇太孙,若身份大白于天下,朝廷并无名目再加害,反而需要以礼相待,迎回宗室。”

玄尘子盘膝而坐,拂尘搭在臂弯。

闻言接口,声音悠远空灵:“然,福兮祸所伏。先帝平反,是为逝者正名,是安抚生者,更是为了他身后史书之评。他…至死也并不知道,太子血脉尚存人间,更不知皇太孙流落民间,历经磨难。此乃天意弄人,亦是变数所在。”

杨思俭眼中精光一闪,接过话头。

语气凝重:“正是此理!公子身份若现,朝廷明面上需尊奉,但当年构陷太子的那些魑魅魍魉,那些如今依旧盘踞朝堂、手握重权的余孽,岂能容公子安然归位?他们怕真相,怕清算,怕失去权柄!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斩草除根!此其一。”

他伸出枯瘦的第二根手指。

“其二,当今陛下,虽是公子堂叔,但年龄…尚不及公子。他幼年登基至今,朝堂被几派权臣把控,自身根基未稳,的确希望更多助力。一个流落民间多年、拥有先帝嫡长孙名分、更可能被无数旧臣寄予厚望的皇太孙突然出现,对他而言,是福是祸?是迎回宗室的‘祥瑞’,还是动摇帝位的‘变数’?陛下心思难测,其身边权臣更会百般撺掇!此乃其二。”

周文清轻叩的手指停下,总结道:“所以,公子身份,是柄双刃剑。明面上,我们有了‘无罪’的护身符,不必再如丧家之犬般躲藏,这是先帝遗泽。但暗地里,凶险更甚往昔!我们不怕朝廷明面上的旨意,却必须万分警惕那些暗箭!更要紧的是,绝不能授人以柄,让他们抓住任何‘图谋不轨’、‘意图复辟’的口实!分寸,即是生死线!公子如今以沈厌之名,借工坊之力,行利国利民之实,扎根临州青州和洪州,积蓄力量,示人以‘商’,隐其锋芒,此乃上策。陈启年想借我们的势,我们又何尝不能借他的壳?”

玄尘子颔首,目光深邃地望向沈厌。

“公子气运已成,紫气虽隐,其势已勃。潜龙勿用,或跃在渊。临州,便是公子蓄势待发之渊。陈启年这枚棋子,用得好,便是公子登堂入室之阶;用不好,亦可随时弃之。但眼下,这‘合作’之局,于公子,大利!”

沈厌静立一旁,墨色锦袍在火光下泛着幽光,发间那根鲜艳翎羽纹丝不动。

他面容沉静,一双桃花眼眸映照着跳动的火焰,将三位老臣的分析尽数吸收。

先帝的平反的确给了他一道无形的护身符。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复杂、更凶险的政治漩涡。

他本就无意争斗,如此甚好。

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

“我明白。沈厌,就是沈厌。工坊,就是根基。临州,便是棋盘。至于身份…时机未至,便是最大的利器。”

他不需要虚名,他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力量,足以自保即可。

山谷的风,带着秋夜的凉意,卷过篝火,火星明灭。

次日,临州府城,府衙后堂。

空气凝滞如铅,沉得令人窒息。

高悬的“明镜高悬”匾额下,光线昏暗,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新请来的仵作,是一个面皮紧绷如鼓、眼神躲闪如鼠的中年人。

他正指着几具覆着惨白麻布的尸体,声音刻意压低。

“……创口狭深,边缘撕裂不整,非寻常利器所致,确系特制弯刀所留。”

他枯瘦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划过一道皮肉翻卷、颜色惨白的致命伤处。

“此等制式,弧度、开刃、倒钩,与鄂水帮惯用杀人不见血之‘虎牙刃’,高度吻合。”

堂内几位吏员屏息垂首,额头沁出细密冷汗。

无人敢发出一丝质疑之声,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

角落里,一只不知死活的苍蝇嗡嗡作响,徒劳地撞在紧闭的窗棂上。

那单调刺耳的声音,成了死寂中唯一的伴奏,更添几分阴森。

同日,慈云庵后山。

一处被枯藤败叶深深掩映、几乎与山壁融为一体的柴房,被“偶然”巡山的衙役发现。

破开朽烂不堪、爬满苔藓的门板,一股浓烈的霉腐之气混合着尘封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呛得人连连后退。

微弱的光线投入,照亮了柴房角落蜷缩着的一团黑影——

一个浑身污垢、衣衫褴褛、抖如筛糠的哑巴马夫。

他脖颈上一道狰狞的新疤,皮肉外翻,尚未完全结痂,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着,无声诉说着某个惊心动魄、生死一线的夜晚。他被如狼似虎的衙役拖出黑暗,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被濒死的绝望填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嘶鸣。

哑巴马夫被带到府衙签押房。

惊恐万状的他,在森严的公堂威压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颤抖如风中残烛的手,蘸着劣质的墨汁,在粗糙的草纸上歪歪扭扭、断断续续地划着。

“夜……库房……鄂水……黑虎……说话……杀……”

几个破碎模糊、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的词语。

勉强拼凑出一个指向无底深渊的惊悚画面——

他曾在某个深夜,意外目睹了鄂水帮的凶悍匪徒,绰号“黑虎”,与慈云庵内掌管库房的执事,在阴森的库房阴影里低声密谋!墨迹未干,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气息,已如冰冷的毒蛇般弥漫了整个签押房,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底都窜起一股寒意。

紧随其后,城西。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