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总哭笑不得，抬手点点苏苏姐：“你是真能耐，什么资源都逃不过你的魔掌。”
苏苏姐老神在在，语气里带点理所当然的傲：“谢欣能拿的，我家苏念也能拿，不过分吧？”
季总今天心情好，随手翻了翻桌上资料，轻笑道：“倒还真有个角色，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妖怪。不过……全身特效化妆，基本看不出是谁演的。”
“就它了！”
苏苏姐话都没让他说完：“我家姑娘最喜欢演怪，不独特她还不要呢。”
季总被她气得扶额：“大苏，你知道你现在这种行径，让我想到哪个词吗？”
“不知道，”苏苏姐收着合同，嘴上毫不留情，“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肯定不是好词。”
“雁过拔毛，蝗虫过境！”季总咬字极重，一字一顿，“你是真什么都要。”
苏苏姐大笑，笑得毫无负担，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补刀：“那就这么定了～另外既然是客串，合同干净点没问题吧？我回头让人走流程啦。”
季总望着她的背影，半无奈半好笑：“……行吧，你说了算。”
就这样，二人三言两语间，这个角色就拍板定案了。
紧接着，苏苏姐的行程立刻切换，没有半秒停顿，直接坐上阿鹿的车，转头就奔向从梁承馨手里换来的那份茶饮品牌代言而去。
国民茶饮品牌“青時光”总部，会议室。
苏苏姐带着阿鹿推门而入。会议室内品牌市场总监、广告公司团队、造型师、视觉负责人都已各就各位，一派正式而高效的工作氛围。
“苏老师，苏苏姐，欢迎。”市场总监亲自起身迎接，诚意十足。
苏苏姐笑得风轻云淡：“都是老合作伙伴了，客气什么？我们直接把物料对一下吧。这位是温路遥，阿鹿，之后苏念的这条线，她会全程跟紧对接。”
说完，她往椅子上一坐，就像坐进自己的战场主位。
阿鹿赶紧跟众人打招呼，认真坐好。阿鹿当然看得出来。苏苏姐这次带她来，不是因为需要她的建议，更不是缺一个助理撑场面，更多的，明显是让她接触资源、刷刷脸、接上这条线。
这是在明晃晃培养后辈。
意识到这一点，阿鹿立刻精神拉满，一百二十分专注。
众人陆续落座后，承包“青時光”这一季度的广告公司的人立刻打开投屏，熟练开始走流程。
会议迅速被拉入正题。
“本季度主推新品是青柚轻乳系列，我们希望代言人呈现‘轻盈清爽、有元气感’的品牌调性。立牌、灯箱片、视频TVC都要在下周前统一进棚完成拍摄。”
“整体造型的设计之前有寄到我们这儿吗？”苏苏姐问。
一旁的造型师递上调性板：“初步方向都在这里。除了根据青柚轻乳做的拟人化造型外，还有两套轻运动风、一套学院清爽风，以及一套常规的夏季日常。老师可以从中挑选。”
苏苏姐接过翻开，又示意她们给阿鹿一本：“运动风太常规，茶饮主打清爽，她眼睛亮，用学院风更衬人，拍出来路人好感高。给运动风保留一套备用，但主造型用学院线走。”
对方一怔，立即点头：“没问题，这个可以立刻调整。”
阿鹿在旁边看得暗自佩服，怎么感觉苏苏姐不只是来对接资源的，还在主动把广告策划都给顺上了？
看来自己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阿鹿默默给自己定下了新的进修计划。
会议继续进行。
到了视频广告部分，广告导演说：“我们这次采用比较奇幻的风格，有几个夏日微风的主题小故事串联，苏念老师会出现在学校操场、街角与橱窗前等的不同场景，整体走真实、清爽、带点生活反差感。”
他继续补充：“横屏两支，竖屏三支。竖屏短一些走投放，横屏一支单拍，一支将竖屏内容拼剪。”
苏苏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经历过广告行业的黄金时代，那时候一个长片广告能砸出电影级别的规格，讲究镜头、讲究叙事、讲究质感。
而如今，下坡路蔓延到各行各业，广告圈也不例外。
放在从前，怎么可能一支长广告是由几条短视频拼一拼就能往上用的？可时代变了，预算变了，观众的耐心也变了。
不过这次甲方还愿意单独出一支横屏长版，在如今的行情里，已经算财大气粗。
她也就干脆利落点头：“行，这个你们定。拍得越生活，越能让路人有代入感。记得避免过度甜腻，要轻，要透气。我就一个要求，苏念的镜头不能拍得和普通网红一样。”
导演连连保证：“明白！这个您放心，我们也是有追求的！”
阿鹿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业界私下都叫苏苏姐“刀锋经纪人”。对接一个代言，她能瞬间把品牌调性、受众心理、艺人定位和传播逻辑串成一条完整链路，一套话术精准又漂亮。
会议一结束，休息区立刻有人端着一整盘新品走了过来。
“这是我们这季新出的青柚轻乳系列。”工作人员笑着介绍，“一共三款口味，阿鹿老师都可以试试看。”
托盘上的主推款，青柚轻乳茉莉茶，颜色最醒目，通透的青绿色在杯壁上折着光，细碎的柚肉悬在液体里，夏天感扑面而来。
“我们这系列用的是‘柚中爱马仕’的精品青柚。”
阿鹿刚端起杯子，工作人员便像触发了关键词一样顺势介绍起来：
“青柚清甜不涩，热量只有苹果的三分之一。再搭配低脂轻乳，最后冲入茉莉清茶，三层味道叠在一起，就是我们要的，轻盈、清爽、元气。”
旁边第二杯是青柚轻乳蜜香柠，青绿与奶白交织出漂亮的分层，中间带一丝浅浅的金色，想必就是这个蜜香柠了，光看就能想象到口味层次的丰富。
第三杯则是青柚提乐轻乳，色泽最干净，底部沉着一颗颗饱满的青提果肉，格外诱人。
阿鹿挑了主推款先喝。
第一口，青柚的清爽直冲舌尖。酸甜干净，不腻不粘，像刚剥开的柚瓣在口腔里轻轻爆开。
紧接着浓厚的奶味把果酸抚平，口感滑顺又利落。最后，一缕茉莉香气越过前两层味道，馥郁清新，回味无穷。
阿鹿眨了眨眼，心里默默感叹：不愧是青時光，这也太好喝了吧！
现在苏念成了代言人……自己是不是就能天天蹭喝？
阿鹿越想心里越美。
市场总监在一旁笑得春风满面：“阿鹿老师觉得口味如何？之后合作，还得多麻烦您多多配合啦，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阿鹿虽然内心戏份繁多，但表面极稳，颇有大将之风：“陈总客气了，这味道很应季，挺好喝的，你们这个系列绝对爆火。”
市场总监听得眉开眼笑：“那我们就放心啦！阿鹿老师喜欢，我们也更有底气。”
苏苏姐在一旁，面上也笑呵呵的：“我这个小孩挑嘴得很，喝不惯的，一抿就皱眉。你们这款，一看她就爱喝。这季稳了，保准大卖。”
品牌团队和苏苏姐两边商业互夸了一番，场面其乐融融。
广告拍摄的时间，也就顺势敲定在周末。
很快就到了实拍的日子。这是苏念第一次参与正式的商业平面拍摄。
但她做足了功课，最近也一直规律作息、坚持护肤，昨晚更是断了夜宵，早上起床空腹跑了二十分钟有氧。
没有水肿，皮肤光亮，镜头一推近，状态好得连现场的化妆师补妆时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阿鹿之前就和她沟通过这次拍摄的概念，既然主题是“清爽元气”，那肌肤必须要通透、干净，让消费者第一眼就觉得舒服。
在商业片场，演员不仅是镜头前的角色，更是品牌的一部分。以最佳状态出现，就是对合作方最基本的尊重。
这套平面造型也正是围绕这个核心来的：
她穿着一件薄荷青的短款紧身上衣，材质自带一点微光，外面随性披着一件青柚色的轻薄外套，宽松的廓形让整个人显得青春又自在。
下身则是高腰奶白色短裤，裁剪利落干净。裤脚旁也绣着和头上大发卡对应的青柠片图案，恰到好处地呼应了青柚轻乳的系列调性。
整体配色清新透亮，饱和度高却不凌乱，走的是一种让人第一眼就想到夏天的多巴胺风格。
苏念的妆容也极淡，只在颧骨打了透亮的水光，像是阳光自然落在她脸上的效果。
摄影指导一看状态，当场就说：“这次工作应该轻松的。”
拍摄开始。
苏念拿着代言的茶饮，侧头、抬眼、抿唇、喝茶，一分钟内切换了无数个动作，每一个动作都十分有表现力。
摄影师手里的相机快门按个不停，嘴里连连喊着“perfect”“非常好”“保持住”，不住得夸。
拍摄进度意外地快。
立牌拍完，灯箱片的拍摄顺风顺水。
很快就到了下午的TVC拍摄。这里，反倒卡上了。
拍广告和拍戏完全不是一回事。
剧组里，有剧情，有人设，一切为戏和角色服务；但广告里，一切都以产品为中心，甚至有时候需要故意做一些夸张失真的表演，来凸显产品的美味，让观众一眼记住。
看似容易，实则不然。
苏念就遇到了点小小的问题，她拿不准“失真”的分寸。
尤其是三支竖屏广告，必须在前两秒抓住注意力，否则这条片子等于作废。
画面不仅要好看，还必须有夸张度、记忆点和表情张力。
问题也就出在这：“夸张”到什么程度，才算刚好？
这个尺度，是她目前最难掌握的部分。
这三支视频脚本都非常大胆，视觉上吸睛，叙事上新奇有趣，但……
通通毫无逻辑可言！
第一支是青柚轻乳茉莉茶，是这次的主视觉。苏念穿着学院风套装，坐在操场长椅上摇着饮料。
刚抬头的一瞬间，工作人员突然朝她脸吹了一口冰雾，下一秒她的发丝、衣角全被风机吹起，整个人像被传送门卷进了柚子味的异世界。
然后就是一段印度歌舞片般的无实物表演，苏念在异世界和青柚轻乳一起探险、跳舞……
第二支宣传的是青柚轻乳蜜香柠。苏念换成一套黄绿交织的清新甜美风背带裤，站在风铃店门口。
她刚推开门，几十个风铃“哗”地自己响起来，化身小精灵向她打招呼。
苏念在精灵的环绕中仰头一口闷下茶饮，然后一道电流穿过全身。下一秒，苏念整个人也变身为一只小精灵，和风铃精们一起在天空和原野里翱翔……
第三支拍青柚提乐轻乳，一脉相承的离谱风格。苏念穿浅绿色渐变裙子，站在橱窗前。
她从橱窗上的广告图片里“抽”出一杯青柚提乐。刚一晃杯，青提果肉自己“咕噜噜”跳起舞。
她一脸困惑喝一口，然后画面突然爆发。无数青提果肉、柚子块、轻乳像潮水一样从杯中涌出，把整条街淹得满满当当。
而苏念竟在青柚提乐轻乳里冲浪，享受得很。直到那浪潮在一瞬间重新被“吸回”橱窗的图片里。
回归现实，苏念低头看着手里已经喝光的杯子，露出一点怅然欲失的表情。
啊这？
“这简直像喝到一半突然吃菌子中毒了似的！”阿鹿看完脚本，忍不住跟苏念偷偷吐槽。
苏念自然是笑着点头称是，她拍的时候也觉得这荒诞到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不过她两也想象出成片效果。
怪、画面冲击里强，
则记忆点强、洗脑感足，扩散得也快。
这对青柚轻乳的宣传效果会非常好，话题性和讨论度也一定跑不掉。
这，正是广告最想要的结果。
拍了几条，苏念很快就适应广告的拍摄风格，状态越调越好。团队的准备工作也足，拍摄非常顺利。
眼见着都有提前收工的可能，工作人员小声感叹：“这状态，根本不像是新人吧……”
“你是不知道，”商务制片压低声音，“这代言原来是定给谢欣的，是苏苏姐硬生生从梁承馨手里抢过来的。”
“哦，怪不得。我说怎么档期定这么快，进度突然跟火箭似得窜起来。现在苏念正火，品牌这是想趁风口蹭上这波热度吧？”
“那肯定了……”
几人的声音小下去了。
苏念何许人也，她早习惯了在片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几人的对话她一个字没漏，自然也知道了这代言的来历。
收工回去的路上，苏念又得知苏苏姐还给自己“撕”下一个贺岁档电影客串时，人都懵了。
什么？
茶饮才刚抢下来，又来一部贺岁大电影？？
这也太厉害了吧……
从苏念的视角看，这半年的资源简直好得离谱：
S+电视剧、国民级综艺《狂奔吧》、三部电影女主的本子可以挑选、国民级茶饮代言，现在又来一部贺岁大电影的客串。
这让她突然想起顾曼曼那天的提醒。
犹豫了半秒，她还是问出口：“苏苏姐……悦阳这次不会出事吧？”
苏念这问题问得突兀，苏苏姐一脸疑惑：“公司能有什么事？”
既然开了口，苏念干脆光棍了起来：“听说有财务审查什么的。”
苏苏姐的面皮明显紧绷了一瞬：“你从哪听来的？”
“就热搜啊，不是那个谁，偷税漏税嘛。”苏念只说大家都知道的消息，没有提曼曼姐。
探消息最忌讳牵扯不在场的人，她分寸很稳。
“以后这种热搜啊，少看，真真假假的。”苏苏姐下意识一松，看她一眼，故意笑得轻松，“放心啦小姑娘，你担心什么？悦阳是龙头，真出事也轮不到你。你现在才赚几个子？风还吹不到你身上。”
苏念向来敏锐，苏苏姐刚才那一瞬的紧绷，她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赚得少，所以没事……
那未来呢？
那别人呢？
悦阳是什么体量？
半个圈的艺人资源都在他们手里晃，这么大的盘子一点灰都没有？笑话。
圈里已经查出一个男星落网了，要说悦阳干干净净、毫无问题，那才是童话。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
真正关键的是——这阵风什么时候刮到他们头上，公司又能不能稳得住。
苏念隐隐觉得，最近这些“提前放风”的小动作，恐怕不是坏事，反而像是给所有人一个亡羊补牢的机会。
不得不说，苏念的直觉敏锐而准确。
只是这种层面的博弈，她这个刚起步的小艺人还看不见全貌。
她够敏锐，却还是新人，看得远，却看不透。
苏苏姐才是悦阳的中流砥柱，站在行业顶端，手下艺人无数，要顾及的东西远比她多。
苏念觉得，苏苏姐绝不可能像表面上那样轻松。
果然，苏苏姐离开之前，看见苏念陷入思考的神情，明显又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她最近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
在苏苏姐看来，苏念这孩子，有灵气，肯努力，会做人，是顶好的苗子。
可偏偏太聪明了。有时候钝一点的人，反而能活得更轻松。
她似乎已经察觉到行业内的动向，那自己该不该替她做主，瞒着这些？
苏苏姐轻轻摇头，苦笑一声：公司说得没错，自己当“保姆”当习惯了，就先让孩子好好享受几年可以心无旁骛演戏的日子吧。
而苏念这边，“吃了一天菌子”的脑子反倒越转越快。
之前那些被她当成碎片的小细节，此刻全都“蹭蹭蹭”地往回跳：
拍《朱楼》和《琉璃传》时，阿鹿说过，苏苏姐几次突然飞走，都是去了大花程晚那边……
宿舍里，室友们问她：程晚与金主关系破裂的传闻到底是真是假……
农家乐里，顾曼曼又说：最近都在查账，有事有苏苏姐顶着……
一条条线索，像穿针引线般在她脑子里串成某种可能性。
苏念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
程晚和她背后的大佬，会不会也牵扯进这场风波，甚至就是风波的中心？
难道说，那些八卦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风暴的真实涌动？
“嘶——”苏念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程晚和所谓的金主不是情侣，而是某种利益合作关系……
那么每年一部的热播剧、财务审查一启动后苏苏姐频繁飞过去、他们之间关系突然破裂的传闻……
这一想不得了！
苏念觉得心口微微发闷。
但她最终深呼吸一口，把所有在脑子里打转的乱线都压下去。
顾好自己。
作为一名坚定的社畜型新人，她深刻意识到：
资本风云、行业洗牌、财务暴雷、隐形大佬，这些都不是她现在该操心的。
“我现在还想不了那么远。”苏念轻声对自己说。
下一部片子、下一个角色、下一个代言，要走的路、要补的课、要调整的状态。这些才是她能握在手里的东西。
她相信苏苏姐，也更详细自己的实力。
于是，苏念正式开始了魔鬼训练。
三个月听上去很长，可对于一个要为角色重塑身体、重塑肌肉记忆的演员来说，却短得可怕。
但苏念从不怕困难，也不怕枯燥的重复。
她拼着一口气，想要拿下沈若澜这个角色。更何况，苏念也看中了这个剧本的潜力，也许，这个角色，真能成为她通往大满贯的第一座奖杯。
每天六点起床，七点热身，七点半下水练腿部爆发力，九点力量训练；下午泡在技术动作、耐力、柔韧、核心四件套里轮番折磨；晚上复盘角色，反复进入演技空间。
每天汗湿背心两件，每晚倒头就睡。
对苏念来说，这就跟提前进组一样。有些导演拍电影前，常常会拉着演员进行封闭式训练，时间从一两个月到以“年”为计数单位的都有。
既然别人能扛，她也没道理扛不住。因此苏念就用这个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
而真正开始系统训练之后，再翻剧本，苏念对沈若澜这个角色，忽然有了更为切身的理解。
剧本里有这样一段：那是遭遇海难的第三日，沈若澜趴在残破的救生艇边缘，海水一次次漫过她的肩背，又冷又重。
她已经断水了。
嗓子已经哑到发不出声音，喉咙像被盐水泡透，连吞咽都在疼。她只是机械地摆动手臂，让身体不至于彻底翻进汹涌的海水里。
浪声在耳边轰鸣，像掌声，又像嘲笑。沈若澜终于筋疲力尽地放弃，仰面躺下，看向头顶白茫茫的天空。
恍惚间，亮得刺眼的天空突然变成了白夜灯的光。同样刺目，只是多了水面冷光粼粼的反射。
沈若澜好像回到了当年训练的泳池，空气里只有消毒水味和潮湿的人声回音。
“再来。”
她跳下水。
水花砸开，她用尽全力往前游。第一圈，第二圈，第三圈——
肩膀开始发麻，呼吸开始乱，视线在水下变得模糊。
她爬上岸，伏在池边剧烈喘息。
教练低头看秒表：“没达标。”
声音平静得像在报天气。
“再来。”
沈若澜抬头看了一眼。
没人说话。没人替她求情。
她转身，又一次跳回水里。
一次。
又一次。
再一次。
水像一面一面竖起的墙，不断撞上她的身体。腿像不是自己的，手臂每抬一下，肌肉都在撕裂。
她再一次爬上岸，眼前发黑，指尖死死扣着池壁。
教练的脸在光影里变得模糊，又逐渐扭曲。
“再来。”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只是转身，再一次跳回水里。
时间被拉长。
重复被放大。
失败一次。
“再来。”
哨响。
“再来。”
教练的脸狰狞地占满沈若澜的视线。
“再来。”
她不知道自己跳了多少次。
只知道，没有休息。没有饭。没有“今天就到这”的点头。
只有那两个字，一遍一遍，吞掉她最后一点力气：
“再来。”
直到最后，她再一次爬上岸时，已经无法站稳。整个人靠着池边往下滑，连坐住都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可她依旧没有“达标”。
就在这时，又一波水压砸下来。这一次的水是咸的，不再是消毒水的味道。
她回到了现实，也再一次，被浪头拍进了海里。
沈若澜在水下剧烈挣扎。
腿已经麻了，肺像是要炸开，意识开始发虚、下沉。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游不动了的那一刻——
黑暗里，忽然响起一个熟悉得可怕的声音。
冷漠、平直、没有情绪：
“再来。”
她愣住了一瞬。
那个声音却像是早就嵌进了她的骨头里，又一次响起。
“没达标。再来。”
她的身体，比她的意识先一步动了。
在力竭之后，忽然有一股力量反弹上来。
不是来自意志。
不是来自信念。
而是一种被无数个“再来”反复碾压出来的、更原始、更野蛮的东西。
她的腿重新踢起了水。动作不再完美，却极其执拗。她的手臂重新划开海面，每一次入水都在发抖，却一次次向前探去。
不是因为她相信自己能赢。而是因为，她早就被教会了，不能在“失败”这个词面前停下。
不能。
终于，循着光亮，她破水而出，大口喘息。
她又一次，救下了自己。
沈若澜没有再被浪拖着走，而是在浪头第二次压下之前，用一个早已刻进骨髓的节奏，重新游，往前游。
慢。痛。却无可阻挡。
而苏念这几天的训练，对她这个菜鸡来说，同样是一种极限。累到在健身房抬头时，只看见一片白得发晕的顶灯，眼前恍惚；累到极点时，反而咬牙坚持，再往前一步，身体会自己顶上来……
剧本文字本就代入感极强，而现在，她是真的在身体里读懂了这一幕。
而这样的训练强度，头一周最是惨烈。
每天早上，苏念都龇牙咧嘴地从房间里挪出来，那步伐简直像被车撞了后又被拖行三公里似的。
“念念，你要去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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