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宫自持江湖第一大门派,待人接客是有一套的。
能屈能伸也是他们的老传统了。
一听冉旭秋两人是来当短工的,王德财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定格在一个客套的假笑上。
他听见自己颤音道:
“你先把手收回去,一切好说,好说。”
“我带你去宫内待客的亭子,咱们坐下好好谈一下——哎呀、喉咙见血了!你别别别指着我,求你了姑奶奶。”
生死一线,面子都是浮云。
曲富贵躲在冉旭秋身后,鬼鬼祟祟地瞄了眼王德财。
这就是白月宫的护院长老?
师父,诚不欺我。
原来人都是一样的欺软怕硬。
“早这样不就好了,”冉旭秋旋即甩手,给被定住的白月宫弟子们解开了穴道。
刹那间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响起。
“咳咳,我的老腰…”
“咳咳咳,终于能说话来”
“这招俺晓得,是那个葵花点穴手”
“啥葵花点穴手啊,这不是虎林外传!”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曲富贵叹道:“这就是以君子之风著称的白月宫弟子?”
“百闻不如一见啊!”
王德财忍着气瞪了曲富贵一眼,小人,落井下石的小人!
现在他不敢再端护院长老的派头,先吩咐了一个心腹弟子叮嘱今早巡逻如常,接着半阴半阳地一甩袖,让冉旭秋跟着他往里面走。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王德财素日行事的准则。
若让旁人知道他今日被一个十七八的女子一招制住,恐怕他离职是小,白月宫的脸面才是大。
所以他不仅现在不能交类似长老宫主替他撑腰,他还得想方设法把这消息捂住,安顿好这个刺头。
穿过一片水榭楼台,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才到了白月宫的内围待客的亭子。
三人落座。
“咳。”
“以你这样的身手,来当护卫其实是屈才,”王德财板着脸,右手叩了叩桌子,率先试探道:“去外面做个逍遥自在的客卿长老,一个月白领钱不干事,不必风吹日晒地,比给我们干活痛快。”
武林一些小门派为了撑起门户,会特意花大价钱请几个江湖有名有姓的人来当挂名长老。
曲富贵坐在两人中间,闻声竖了竖耳朵。
他面色吃惊:“王长老,你是说我们这样的就能去当客卿长老吗?”
冉旭秋:“。”
什么叫我们这样,谁和你我们啦?
她按住曲富贵的头薅了一把,然后在对方一片杀猪的尖叫声中,淡定地看着王德财。
冉旭秋轻笑了声:“可是外面的,都不是白月宫。”
“十年前,武林远不是如今和睦融融的景象,江湖众人为了几本武林秘籍争得头破血流,直到白月宫出现,倡导大同,以书院自居,不再给学武设立门槛,哪怕不是你们的弟子也可以进入你们宫门修行你们的武林秘籍。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得到了民心。”
“然后白月宫才有的落刀帝刘成江,江湖第一美人宋若霞…一个又一个根本不是你们门派的人,选择了站在白月宫身后。”
在白月宫霸权武林的路上,宋若霞是群星中最闪亮的。
但毫无疑问,她不是唯一的月亮。
“民心所向,才是天上白月。”
王德财神色一怔。
他很久没听过这句话了。
但他一开始,就是为了这句话来到的白月宫。
在这一刻,于他而言冉旭秋已经不是刚刚那个面目可憎的刺头,而是逐渐与当年的他面容重合,是一个心怀理想的少女…
“你,”王德财说不出话来,猜忌和质疑在这一句话里烟消云散,王德财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一开始在冉旭秋面前的恶霸形象。
民心所向,才是天上白月啊。
他到底有没有成功做到这句话呢?
冉旭秋看着王德财,认真道:“我是真心想来白月宫的,包吃包宿就行,甚至不用发薪水。”
曲富贵:“!”
他不同意,怎么能不发薪水呢!
“…”
王德财沉静许久后,才道:“你们若要来明日就上岗,从辰时到子时,上一日休一日,月钱三贯,住宿的地方就是大通铺,条件不好,你们若吃不得苦就早日滚蛋…白月宫有藏书阁,内门弟子每日能借读两个时辰,外门弟子一个时辰,而像你们这类,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听懂了吗?”
听是听懂了。
不过,冉旭秋闲闲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王德财说得口干舌燥,没好气地将茶碗往桌上一叩,“你快些说,我还要去巡逻,万一耽搁了,公子怪罪下来可了不得。”
冉旭秋眼中精光一闪,终于问出了那个刚刚起她就很在意的问题,“既然来了白月宫,我想知道公子有什么避讳,为何闻不得包子味。”
莫非夜颂流这家伙真是什么狗鼻子。
那等到时候他们擂台对上的时候,她可以借助这一点干扰他。
“哼,”提起夜颂流,王德财就变了一副模样。
他得意扬扬地瞥了一眼冉旭秋,暗道原来是这样。
刚才说得那么豪情万丈说什么想来白月宫看看,怕不是想看看他们公子吧。
谁不知道他们白月宫的少主夜颂流文武双全,享誉江湖,每年爱慕他的女子不胜枚举,多得是投怀送抱、秋波送情的。
他就说,怎么会有女子骂公子是狗呢。
定然是因为爱慕,想引起公子注意,才会这样的吧!
现在狐狸尾巴不就露啦,开始迫不及待打听起公子的事了。
哎,王德财又摇摇头。
可惜了,他们公子连江湖第一美人宋若霞都不喜欢,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啧,要长相没长相,要脾性没脾性的小女娃。
王德财语调不自觉地带了些怜悯:“不要关注这些与你无关的事。”不要痴心妄想公子那样的人会爱上你。
冉旭秋:“你在说什么?”
她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好吧,”王德财叹口气,“既然你这般执迷不悟,我也不好做个恶人…我们公子乃高山雪莲,天上明月,旁人见他一面都是三生有幸,如今你既然踏进白月宫,我便叮嘱你几句。”
“公子独居麒麟阁,素日里喜净喜洁,闻不得异味,也见不得脏污,所以我们巡逻要求就是穿着要干净整洁,须得勤换衣物,以防不小心冲撞了公子。啧,像你身上穿的这件破烂自是不行,再有就是你不能发出动静,干扰公子练武。”
“公子每日会在北汤池沐浴三次,咳,你最好不要耍什么小心思,我们公子不仅不近女色,而且男女冒犯了他,他都是一样的打。”
“晓得了。”
冉旭秋笑了笑。
好啰唆,她还是没听出为何夜颂流闻不得包子味。
只听出了这大概是个龟毛洁癖男。
笑什么?
王德财惊疑不定地看了她一眼。
和她身上磅礴难测的内力相比,冉旭秋的年龄不大,因而面容还有些未褪去的柔和,唯一锋利的眉眼弯起来笑的时候冲散了那股锐气。
分明看着和旁的十七八岁的姑娘,没甚差别。
但不知为何,她的笑却令他感到更加不安,仿佛下一刻就要搞出一件大事来。
也不知道留下她是对是错。
罢了,冉旭秋内力再强也不过是比他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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