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木白整个人都愣住了。
“吻我。”她又重复了一次,语气坚定。
鲜血顺着脉搏奋力喷张,冲到身体的每一处脉络神经梢,撞进她早已经无法理智思考的大脑。
手边的袖口早已被她绞的不成样子,可眼神里却没有一丝动摇。
这里是画中世界。
这里是会满足一切愿望的地方。
只要你足够想。
风吹梅花香,四周除了散落在空中的花瓣再无其他,静谧之下,江月只能听到自己胸膛中传来的猛烈跳动声。
但也只能听到自己的。
树木把他俩围成一个圈,彼此它捂着它的眼,它盖着它的耳,却都又默契地从木头手指缝隙间偷听偷看。
“喂喂,那个样貌翩翩的少年郎是不是往前走了一步。”
“好像是好像是,哎哟急死我了!”
它们交头接耳。
江月看着朝自己迎上来的人,只觉得视线之间再看不到其他,满心,满眼,皆是他。
一步。
两步。
三步。
呼吸靠的越来越近,温度已经可以感知。
她突然觉得有一只炙热又宽厚的大手揽上她的后腰,随之而来的是手腕用力收紧,身体被向前带动。
“月儿...”他沉着嗓子,裹着温度的声音洒在江月颈间,“月儿。”
他又唤。
唤出压在心底的爱惜、唤尽骨子里的温柔、唤出道不清的深情。
江月闭上眼,她逼着忘记环境,忘记原因,忘记虚假真实。
就这么简简单单地逼着自己沉浸当下。
又是一阵清风过。像有花瓣飘落在唇上,飞鸟点在水面。
夹着凉夹着暖。
天旋地转。
这个吻很轻,很浅,没有属于少年人的干柴烈火,也没有恋人间的海枯石烂,就只是一个轻轻地停在唇上的触碰。
少女闭着眼,心脏强烈的撞击带动她不自觉睫毛轻颤,思绪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真假迷离,似梦似幻。
在某一刻,她多想让这个世界成为现实,多想永远留在这里。
这里有家,有爹爹有娘还有兄长,还有...倾心自己的木白。
一切是如此完美,理想。让人着迷沉醉。
可她又是如此地清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皆是虚妄,皆是幻想。
外面的真实里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太多的人要救,爹娘还在家等她回去。
至于木白...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倘若她什么都不知,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浸在画里...
人生如梦,最难能可贵的是糊涂一场。
唇上的温热混沌,思绪的冷静清晰,冷暖之间,一滴湿润从江月泛酸的眼眶涌出,滑过脸颊,没入两人之间。
好咸。
又一滴沿脸颊滑落,风刮过如刀割,这把刀从她下巴坠落,扎在十指相扣的手背上。
有谁的心鲜血四溢。
那一瞬,天崩地裂。
面前人像泡沫消失不见,风骤起,卷碎所有木枝花朵,化成一把带倒勾的鞭子抽在江月身上。疼痛驱使她往前跑,再抬头,黑云压顶,暴雨瞬时倾注。
方才消失不见的画切们不知从何处冒出。潮水似地前仆后继,全都朝她追来。
前有画中“狼”,后有龙卷“虎”,江月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脚下一转,调转方向朝梅林深处跑去。
她想唤出长弓,却不知怎地,弓始终没有出现。
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向深处前进,心中焦急万分,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看到远处有所庙。
庙小而破,梁上结着蛛网,墙壁有些斑驳。
正中央一座石像,石像面容俊秀,眉眼中带着韧劲——是她熟悉的模样。
江月情急之下反扣门锁,可这次她不想再跪下祈求,茫茫画中世界,也没人可以给她求。
她只能靠自己。
门外画切越聚越多,各个以笔为剑以纸为盾,像接收到什么指令一般,统一行径朝庙走去。
它们围住庙门,一圈圈靠近,收缩,再一个个撞在门上,企图强行而入。
老旧木门被撞的哐当作响几近散架,江月在心中疯狂默念不会进来不会进来,可画切似乎并不在她愿望的控制范围内,门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松散。
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慌乱间随手抄起撑在一旁的木棍,努力回想父亲教她的剑术身法。
就在她刚摆好架势的一刹那,画切破门而入!
无数只笔无数张盾齐刷刷在她面前一字排开,小小一间庙塞得满满当当,往外望,更是乌泱泱一片。
她并不善剑术,只好打起十二分警惕盯着前方。
左侧一只画切率先发动攻击,带着朱砂的红墨随笔杆子刺向江月左侧。攻势突然,她惶恐间赶忙偏头,木棍别着画笔,锵锵躲过一击,朱砂沿着面颊划过,留下一抹红痕。
还没等她站稳,右边又闪过一道靛蓝,她挥着木棍一剑刺去,将那支画切手中笔打落,为裙子添了分色。
这可是新裙子...
紧接着是所有画切一股脑全部冲上来,卑鄙地放弃正义单挑,采用以多压少的方式对付江月。
江月只好反手一个横扫,将最前方的几只打倒。
木棍终究不是真正的利剑,画切也似是没什么痛感,倒了再爬起来,有甚者爬慢了还会被后来者踩在脚下。
江月觉得实在荒唐,趁着间隙背身爬上石像台。
她站在高处向下望,像站在悬崖边的人往下望着打在峭壁上的海浪。
只是这些海浪会爬,它们手越伸越长,眼看就要扯到江月的脚踝。
她向上扯自己的裙子,突然拽住了那枚一直戴在身上的无名玉佩。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下意识学着木白的样子,咬破手指带着血握住玉佩。
江月记得木白曾说这枚玉佩是仙阶很高的人的所有物。这种紧要关头,死马也当作活马医。
在鲜血接触玉佩的一瞬,玉佩通体透亮,血液像是浸入玉石,根根红线由点像四面八方散射。
突然一阵刺眼的光从江月指缝透出,下一秒玉佩渐渐变化拉长,在她手中化作一把精致长弓——在戈弦府上二楼中央见过的那把模样——只是并非木质,而是通体玉相。
她看着手中上好的弓,和神明并排。
长弓满弦,她朝着天,射出万道光线。
画切们被扎了个对穿,钉在地上动弹不得,门外的想要补上,挤过窄门一个一个填进来。
她又一个满弦横在身前,单眼瞄准庙门,直直射出一箭。
又是万道光线追过去,将堵在门口的画切戳了个稀烂。画切们这下再不能快速追到她身边。
至于谁教她怎么用这弓的,她没细想。
江月记起木白曾往石像后塞过什么东西,或许那里会暗藏洞天有一线生机?
她快速绕至石像身后,只见原本位置的墙面有一条长长的裂缝,裂缝卷着边,白皙的墙中间是深邃的黑。能感觉到有风从裂缝中吹出。
江月想也没想,眼看就要被困死在这庙里,脚下干脆利落一个转身,闷头撞向裂缝。
“哧喇!”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这是纸张被撕破的声音。
她闭上眼撞开白纸墙面,落入一片无边黑暗。
白、黑。
光、暗。
此地是实还是虚?
风还在吹,手里的弓已经变回玉佩。指尖的痛像有延迟一般此刻才显现。她回头望着黑暗中唯一的裂缝,另一头是无数张牙舞爪,但仿佛被屏障拦截过不来的画切。
安全了吗?
她拂过被吹乱的发丝,拢在耳后,踏着风继续往前走。
四周漆黑一片,除了风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也感知不到,万籁寂静中,静下来的思绪又像是着了魔一般,不自觉回想起方才的那个吻。
她摸了摸唇,有些恍惚。
目光所及之处的最前方突然有一个光点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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