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无量峰,彭立卓第一个召见的人,是谢知则。

对内门其他人来说,谢知则是彭立卓格外看中的弟子,说是钦点的传人也不为过。

自入峰后,彭立卓便对谢知则存着不少偏心,经常将他唤至大殿,虽无法知道二人对谈内容,但肯定是与提点教导有关,毕竟谢知则每次从师父那儿回来,灵力都会涨上不少。

内门诸位师兄开始还颇有微词,但在亲眼见证谢知则短短两个月时间变突破到元婴后,也没有了半点怨言,只剩对他的钦佩。

“四师弟这般天赋异禀,也该是得到师父青睐的。”

谢知则踏入真竹院时,彭立卓正在修剪一株歪斜的新竹。

庭院深深,翠竹挺拔,白日天光被纵横交错的竹子挡去大半,谢知则与彭立卓就在这斑驳的竹影之下,一个跪着,一个站着。

真竹院是彭立卓在内门的私人庭院,设禁制,没有他的允许,一只虫子都飞不进来。

前几次召见都是在大殿,今日特意换到了真竹院,空间更小,二人离得极近。

剪子咔嚓一声剪断出头的新竹,竹叶落地在他面前的同时,一道风灵力化作竹叶形飞过,斩断谢知则右边袖子。

他右臂明晃晃暴露在外,右腕处,有一圈灼伤过的疤痕。

他着垂眸,一动不动。

“红绳断了。”彭立卓扫他一眼,表情玩味,“情蛊?”

谢知则作揖,语气平静叙述:“在那鲶鱼精肚子里,朱玉她不谙水性……”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彭立卓打断他,再次一挥袖。

“咻——!”

又一道风刃飞来,精准地划破谢知则的脸颊。

鲜血渗出的瞬间,伤口处并没有结痂,而是迅速覆盖上了一层细密的、泛着冷光的白色蛇鳞。

仅仅一息之间,那伤口便在妖力的作用下愈合如初,只余下那几片还未褪去的鳞片,在人皮之上显得格外刺眼。

“那红绳是天界织线女的法宝,专用来束缚异类,若接触到失控的妖气,便会瞬间燃起灵火,做出标记。”

属于化神期大能的威压铺天盖地落下,彭立卓的声音不再慈祥,而是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冰冷:

“谢知则,你的妖气,失控过。”

话已至此,再多的借口也是徒劳。

谢知则直起腰,淡淡道:“金水镇妖阵力量强大,弟子在斩妖时意外破境,心性不稳,不慎让妖力泄露。”

“一个小小的鲶鱼精能让你失控?”彭立卓嗤笑一声,全然不信他的解释,冷冷道:“是因为朱玉吧。”

谢知则抬起头,乌沉沉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情绪:“师父,此事与小师妹无关。”

彭立卓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弯腰捡起方才剪断的那截新竹,置于手心把玩。

“先前,让你认她做夫人、做你的劫数,你不愿意。为师费了百般力气,才好不容易得到你一句认可。现在,让你不要对她动私情免得日后受伤,你又不乐意了。”

说着,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脸凑近谢知则,露出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笑容:

“知则,你这般不听话,叫为师该拿你如何是好?”

谢知则眼神一凝,刚微微张口想要解释,彭立卓的脸色却陡然一变。

没有任何征兆,那截新竹,猛然贯穿了谢知则的胸膛。

“噗嗤——!”

新竹附着化神期的恐怖灵力,在无形之中深深探入了他的丹田。

瞬间,剧烈的疼痛从身体深处爆发。

那种痛不是皮肉之苦,而是有人将手伸进了他的身体里,硬生生要将他的三魂七魄都扯碎。

谢知则大脑一片空白,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没有倒下。

因为他的金丹被人攥住了。

这种被外力强行掌控的感觉让他被迫保持着极致的清醒,清晰地感受着每一寸经脉被剐蹭的酷刑。

他脸色倏地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顺着额角大颗大颗地滚落。

换做常人,此刻早已痛呼出声满地打滚,但他只是死死咬着牙关,脖颈上青筋暴起,硬是一声不吭,维持着跪在地上的挺拔姿势。

他向来最擅长忍耐。

无论是断臂之痛,还是妖契之苦,他都能忍。

见状,彭立卓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手腕一转,微笑着将新竹缓缓抽回。

随着他的动作,一颗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内丹,被生生带出了体外,悬浮在竹叶之上。

谢知则呼吸骤停。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睫毛颤抖得厉害,不愿去看那东西。

“睁眼。”彭立卓命令道,“好好看着它,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违抗师命的代价是更重的惩罚。

谢知则鼻尖微耸,在一阵令人作呕的眩晕中,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他的金丹。

或者说,那是个怪物。

金丹的上半部分呈圆形,通体白玉质感,透亮纯净,那是属于人族天才剑修的骄傲;而下半部分,却是一个畸形的、黄黑色的肉瘤状物体。

那是妖丹。

妖丹表面凹凸不平,还在微微搏动,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里头蠕动。

上半部与下半部的衔接处并不流畅,是被当初那个荒唐的妖契硬生生缝在一起的,接口处甚至还能看到细微的血丝在挣扎。

非人,非妖。

丑陋至极。

金丹离体,本该爆体而亡,但他是个半妖,这血统让他死不了,只能一边承受着灵魂撕裂的剧痛,一边被迫直视自己这具残破躯壳最恶心的秘密。

彭立卓看着那颗金丹,眼神嫌恶得像是在看一坨垃圾:“融合得如此之差……谢知则,若不是我替你压住妖力,你觉得,你能进步得这么快吗?”

汗水划过谢知则高挺的鼻梁,砸入泥土里。

他声音嘶哑:“师父有恩于我。”

“既然有恩,为何屡次不听话?”

说着,彭立卓指尖轻弹,一道细微的灵力打在那颗裸露的金丹上。

“呃——!”

被化神期修士直接攻击金丹的感觉,无异于被人扔进了沸腾的油锅里反复炸裂。

谢知则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身形猛地一晃,险些栽倒。

他张着嘴大口喘息,像一条濒死的鱼。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弟子……没有。”

“没有?”

彭立卓还要再施压,却忽然动作一顿。

他直起身子,脸上那种阴狠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反手将那颗丑陋的金丹往身后一藏,越过跪在地上的谢知则,看向真竹院门口。

下一秒,他露出了一种春风化雨般的慈祥笑容:

“小玉,你来了。”

谢知则浑身僵硬。

……

朱玉被结界纳入时,一眼便看到了竹影下的一师一徒。

彭立卓负手而立,朝她笑得春风和煦,而谢知则跪在他身前,背对着她,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宁折不弯的孤剑。

他的右半边袖子被削去,看着有些狼狈。

应该是在被彭立卓责罚的。

朱玉心头一紧,快步上前行礼:“师父。”

她忍不住替谢知则辩解:“师兄才在金水镇拿下天字级任务,还顺利突破元婴期,可谓是立了大功,师父何故责罚他?”

语罢,那跪着的背影僵了僵,没有回头。

彭立卓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谢知则,旋即,他浅笑两声,“虽然他斩妖有功,但让一名前弟子失踪,也是失职的。”

“师父是说李铭涛?那人咎由自取……”

“住嘴。”

谢知则忽然回过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

朱玉冷不丁被凶了一句,怔了怔。

她是在帮谢知则说话,他为什么凶人?

彭立卓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点点头,了然道:“这般维护,看来小玉现在也依旧喜欢你谢师兄?”

朱玉压下心底的不快,抬起下巴,大方承认:“喜欢。不仅喜欢,他还是我丈夫,是我认定的道侣。”

“朱玉。”

谢知则这次的声音更沉了,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

吼完这句,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头转了回去,不再看她。

他撑着地,缓缓站起身子。因为金丹离体,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疼得冷汗直流,身形都有些摇晃,但他还是强撑着站稳,对彭立卓恭敬道:

“弟子知错,之后会去戒律堂领罚。”

彭立卓始终负手而立,脸上摆着和蔼表情,未置可否。

朱玉隐隐约约察觉到谢知则状态不对,可又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般冷漠,心下着急,“师兄,你是不是不舒服?”

“别过来。”

谢知则头也不回,声音冷硬如铁。

朱玉脚步一顿,火气也上来了:“为何?”

谢知则并未回应。

倒是彭立卓眼神在二人间扫了扫,忽道:“小玉,你入了无量峰也快两个月了,这期间一直是你师兄们代替为师教你修炼,虽小有成效,但终究是不够的。”

朱玉心里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所以为师想,让你先去朗三娘那处,在外门多学些基础的知识,也方便后续的修炼。”

彭立卓要把她赶去外门。

她直接拒绝:“彭叔叔,我不想去外门,谢师兄平常教我的剑术十分详细,我现下也成功突破到了筑基期,不需要别人教。”

彭立卓为难地摇摇头,眼神不经意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谢知则。

朱玉正欲继续据理力争,却听见一直没说话的谢知则,忽然开口了。

“你必须去。”

她被这句话砸得愣了好一会儿,才瞪大眼睛,三步化作两步冲到谢知则身侧,死死盯着他的侧脸。

谢知则的身子僵了僵,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借着这股痛意维持着表面的冷漠。

他垂着眸,没有看她。

朱玉盯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不可置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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