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是什么性子,大夫人清楚。

暗杀世子和她钱七娘子,是三夫人能干出来的事,事后去知州府灭口,也说得通,照七娘子所说,整个事件的变故便是突然杀出来的匪贼段元槿。

堂堂朴家三夫人栽在了一个土匪手里,简直笑话。

大夫人没有怀疑钱铜会捏造事实,三夫人为何会入狱,她早晚会知道全部。

事情的经过如此,至于细节,其中必有蹊跷,大夫人并不完全相信钱铜,当初三夫人来海州时,再三与她说过,钱家七娘子厉害得很,不容小觑。

大夫人心中大抵有了个底,沉下心来后,假意关心了一句,“七娘子的伤如何?

“晚辈命大,躺了五日总算缓了过来。钱铜不计前嫌,不将三夫人的算计按在大夫人头上,依旧热情地道:“这回咱们也算长了教训,三夫人性子虽急,但她耿直,这些年一心为朴家卖命,就算去了知州府,她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牵连到朴家头上,可世子此人,大夫人或许不了解,我与其接触过一段日子,他固执又倔,眼里容不得一粒沙,疑心还重,未必会相信此事与朴家无关。

大夫人暗中讽刺,她当然了解。

曾经的七姑爷嘛。

钱铜不知她内心想法,一脸关心地询问:“大夫人此次回来,可有想过如何与宋世子周旋?

她算个什么东西?大夫人觉得她多少有些不知趣。

他们的关系,只怕还未熟悉到连这等辛秘之事都要互通的地步。

大夫人勉强笑了笑,“我朴家光明磊落,世子明察秋毫,还能为难了我朴家不成?

“大夫人不用与我见外,凭宋世子在证据不全的情况下,定了二公子的罪名,公然张榜对其下达通缉令一事,能瞧出他并非是一个给人留后路之人。钱铜似是看出了她的防备,挪回了身子,“今夜前我来只是想提醒大夫人,朴家若是打算以钱财了事,估计行不通。

钱铜道:“大夫人还不知,朴三夫人出事后,朴二爷翌日便登了门,被宋世子拒在门外,直到今日一早才发了帖子出来,邀请的却不是朴家一家,而是扬州所有商户,大小十几家,目的为何,大夫人可有想过?

朴大夫人在来时的船上,心头确实在想此事。

朝廷前来扬州彻查四大家,不就是想要钱。她朴家给足了钱财,让他有了东西回去交差,这事儿便过去了。

朴大夫人心头大抵有了一个数,但她不知道的是三夫人暗杀世子未遂在前,后劫狱未果,被当场擒获。

如此三番两次与其正面冲突,三夫人的命保不住,朴家也难逃制裁,若宋世子上报回京都,长公主与陛下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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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派兵前来**便是一场硬战。

朴家虽在扬州占有一席地位可出了扬州势力便小了当真要打起来朴家的家业将会受到重创。

还不能保证海峡线之外的邻国会不会趁机找朴家的麻烦。

能不开战以金钱解决是最好的选择。

听完钱铜所言她心中原本的额度不得不再往上提具体给多少打算见到宋世子之后再见机行事。

然而钱铜猜出来了她的想法问道:“花钱消灾固然好大夫人可有想过出多少适合?”

大夫人看向她。

钱铜道:“四大商当年以战乱没钱为由拒绝了陛下的求援五年来不止一回与朝廷哭穷大夫人的本意乃诚心赔罪但宋世子怎么想?朝廷怎么想?他们只会认为朴家这些年所说之言

大夫人脸色变了变。

“出少了更不妥了宋世子何等身份长公主之子侯府的独子又是当今户部侍郎人到了扬州却被三夫人暗杀他两回要说三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朝廷估计没人会相信诛杀朝廷命官按律法当诛九族如此罪行大夫人给少了便不是赔罪而是羞辱了。”

大夫人纵然对她没有什么好印象心中也不面惊叹此女的心思太过于缜密。

她道:“依七娘子之见世子想要何物?”

钱铜道:“我曾听他提起过扬州的运河看他的意思是想开通扬州直通内陆的运河。”

朴大夫人眼皮子一跳。

运河?通内陆?不等同于把朝廷通往自家门口的路修好任由朝廷的兵马长驱而入届时扬州还是他朴家的吗?

她出的什么鬼点子。

她莫不是已经归顺了朝廷拿她开刷朴大夫人脸色极为难看不等她发泄钱铜接着道:“开通运河未必对朴家不利。”

大夫人不太再想听她说却突然听她道:“大夫人莫不是忘了两淮的两个盐场如今乃平昌王所有。”

运河开通后有平昌王守在关卡上朝廷的人还是进不来反而便利了扬州的东西输往内陆。

钱通见她神色松缓又才道:“开通运河后扬州一年运出去的东西至少能比如今翻两倍且再也不用担心半路被劫这几年寨子的人占着地势优越把咱们四大家当成猪崽子宰往后咱们换成了水路他段家就饿死在山头吧。”

大夫人看她说得咬牙切齿不得不怀疑“七娘子莫不是想拿我朴家去泄私愤?”

她分析的也有几分道理但运河之事关系重大她一人还做不了主。

钱铜也没再提这事“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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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言,不可供大夫人考量,若夫人觉得不妥,权当没听过,毕竟晚辈资历尚浅,说不定大夫人心中已有了万全之策呢,晚辈献丑了。

钱铜没再提这事,大夫人也需要安静的空间,好好去想,到底该如何安抚宋世子。

——

两人达到知州府,其余接到贴子的商户早早到了。

说好的戌时开席,酉时三刻宋允执便坐在了席位上,早到的商户无比庆幸自己来得早,上前行礼自报家门,一一落座后,便只剩下了朴家和钱家两大商未到场。

朴三夫人闯入知州府刺杀世子的事,早已满城皆知。

朴三夫人被抓获的第二日,知州府的铁骑便接管了红月天的赌坊,至于其他的产业,暂且没动,明眼人都知道是在等朴家给出一个交代。

在场的人每多等一分,都在为朴家和钱家多捏一把汗。

朴三夫人杀上门自寻死路在后,而钱家七娘子则在人家一踏上扬州,便把人劫去当了钱家七姑爷。

无论哪一桩,都够两家焦头烂额。

先前这些商户中,有人也曾在街头上见过还是‘七姑爷’的宋世子,那时只觉得他气度不凡,模样长得好,今夜世子恢复身份后,穿一身绯色官服,端坐在席位上,一页一页地翻着不知道是哪一家的账目,一句话未说,已让人背心浸出一层汗。

底下有人实在忍不住,偏头与身旁的人低声道:“朴家和钱家怎么还没来?

对方匆忙瞥了一眼上位,见宋世子似乎没听见,凑过去摇了摇头,小声道:“该不会是不来了吧?

“不可能...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差役的禀报声:“朴家大夫人,朴三公子到...钱家七娘子到。

众人不再吭声,比起曾经的四大家,他们这些小散商实在上不得台面,今夜能接到宋世子的帖子,已经是天大的面子,祖宗显灵了。

众人暗中齐齐看向门口。

片刻后,门外进来了一行人,朴家的大夫人走在前,身后相继跟着朴家的三公子,钱家的七娘子,三人步态相近,彷佛来的是一家人。

王兆窥了一眼宋允执。

他继续翻着账目,头也没抬。

官与商的身份,自古便是一个天一个地,朴大夫人在扬州甭管有多风光,此时也得走上前双膝跪下,行礼道:“朴家老妇拜见宋世子。

三公子跪在她身后,“朴家孙子辈,行三,名承智拜见宋世子。

钱铜与三公子跪在一排,跪得规规矩矩,头伏在地上“砰——一个响头落下,动静声格外响亮,“民女钱铜拜见宋大人。

宋允执终于抬起头。

她趴在朴家人身后,头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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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低,从上位瞧去只剩下了一个后脑勺,此番姿态,倒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嗅到了一丝求饶的意味。

她是该跪。

有她的地方,王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尤其是今夜,朴家的人也来了。

“赐座。”宋允执扫了她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人已经到齐了,他便没再看手里的账目,转头示意王兆开始。

王兆点头,上前两步,与众人道:“今夜世子邀请各位前来,目的为了解扬州的民生情况,在座各位皆乃扬州有头有脸的商户,世子初来乍到,有许多困惑之处,需向各位解答,被问到之人,不可有丝毫欺瞒妄语。凡所知者,务必详陈,所不知者,亦不得捏造...”

说话之时,钱铜已经落座。

每个家族只有一个主座,随行之人便是在其身后另增位子。

钱铜的位子挨着朴大夫人。

身后朴家三公子与她说了一句话,她没听清,坐下的蒲团便往后移了移,把耳朵递过去,听清了三公子说的话:“铜姐姐的裙摆...”

钱铜低头一看,裙摆上赫然一个脚印,不是别人的,正是她自己的,适才拜得太投入,自己把自己踩了。

“没事。”她拍了拍,转过头便碰到了宋世子的目光。

那目光冷冷淡淡,无恨无爱,没有半点感情,待钱铜忙垂首行礼时,他已从容地挪开,彷佛只是不经意间的视线相碰。

宋允执从木几上拿出了第一本账目,点出了商户的名字,“李家肉铺。”

被点名的商户匆忙起身,跪在堂中,嗓音颤抖地道:“草民请世子赐教。”

宋允执连账目都没翻开,直接问道:“可有私自买卖**,**?”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屏住了呼吸。

大夫人眸子微微一动,袖子里的五指不由捏紧。

那被点名的散商原本就紧张,听闻此言吓得腿都软了,瘫在地上磕磕碰碰地回道:“回世子,我李家在扬州卖了五年多的猪肉,遵纪守法,哪里,哪里敢买卖这些东西,请世子明查!”

宋允执又点了几个人来回答。

都没有。

最后只剩下了钱家和朴家还坐在位子上,宋允执没再叫了,提声问道:“有私藏**,**的,主动出列。”

宋世子**人心起来,也颇有手段。

朴大夫人尽管能稳住,却也坐如针扎,她没动,身旁的七娘子也没动。

半晌过去,宋允执便道:“既然没有,都入座吧。”

被点出列的商户虚惊一场,个个额头都生了一层薄汗,陆续回到了座位上,渐渐意识到今夜只怕并非他们想象的那般轻松。

这宴席,更像是鸿门宴。

至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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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给谁的,宋允执很快便给出了答案,点名道:“钱七娘子。

众人呼吸一紧,又一松。

钱铜正欲出列。

“不必上前,只需回答本官。宋允执问道:“本官身为钱家七姑爷之时,替你去福州走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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