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溯忆

精神世界，玄瑛族老幼年时期的记忆片段中。

站在一片血与火交织的虚幻大地上，苏木紧握着女孩伸出来的手，将她彻底从这痛苦的回忆中拉出。

就如蝴蝶破茧，种子绽芽，她从内心深处的恐惧之中破茧而出。

然后木茧破碎，周遭原本虺裔母星的场景迅速如潮水般褪去，破碎，化作一颗记忆的结晶沉入玄瑛的意识深处。

脚下的土地化作无垠的星空，脱离困住自己的深层记忆片段，来到新地点的女孩怯生生地跟在苏木身边，好奇地四处张望。

浩瀚而无垠，寂静而盛大，群星如沙尘，微小却璀璨，它们朝女孩眨眼，像是在欢迎这迷途的人。

“我们已经踏入了你的另一片记忆碎片，因为它在你的人生之中足够重要，所以我们被留了下来。”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星海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仔细感受一下这片记忆所带给你的东西，它应该就隐藏在这群星之中。”

一个人的人生之中总有那么几个令人难忘的时刻，它们往往会变成回忆，成为人立足于世的锚，所以要真正的苏醒，玄瑛就得将这些遗落在记忆海中的锚一个个地打捞起。

听到男人的话，刚刚还在和星星一起眨眼睛的女孩乖巧地点点头，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着这片星空中隐藏的情绪。

记忆同灵魂一起渐渐翻涌，迷茫与苦涩渐渐染上心头，她将自己所感受到的说给旁边等待的苏木听:

“我看到自己爬上一颗巨木，仰望着天上的繁星虔诚祷告。”她说着，也闭眼做出祷告的姿势，“我说：‘救主呀，请再次垂怜看看您的子民，将我们从血与泪中拯救。’”

“可是神明却没有回应，痛苦与绝望渐渐在族群之中漫溢。”

随着她的叙说，一个缠绕满血色藤曼的巨树在他们脚下的星球上无声无息地凭空生长，记忆正在重现，血色正在覆盖大地。

女孩神色如常地继续讲述：“直到一道流星坠落大地——”她说，这时一道蓝色流光骤然划破群星而来，她这才睁开了眼，望向身边始终默默守候的苏木，“我们也只等来了先生您。”

“是您带领着我们离开家乡的残骸，让我们追随你的脚步，真正的踏足这片繁星。”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那道流光才以无可阻挡之势击穿了她们脚下的星球，无声的爆炸在星空之中上演，极致的绚烂之后，就是故土的哀灭。

那颗曾经孕育了虺裔一族的星球，在她们眼前分崩离析，化作这宇宙中永恒漂浮的冰冷尘埃。

苏木能够看到玄瑛原本平放在两边的手骤然收紧，眼中浮现出的是那源于灵魂深处，时隔三百多年依旧未曾完全平息的震颤与哀恸。

男人轻叹了口气，拉出她的手，周围的景象如水纹般荡开，苏木知道，这是这片记忆已经印刻完毕的征兆，如果不离开，刚刚的场景只会再一遍遍地上演。

脚下一艘巨舰缓缓浮现，眼前，刚刚的回忆缓缓塌缩，破碎，逐渐远去，她们站在罗浮甲板之上，就如当初虺裔刚登上仙舟上时一样，沉默地眺望着那永恒逝去的故乡。

从此，虺裔成为了失乡人，但也从此，她们拥抱了在仙舟之上的新生，在群星之间扎根。

“故土已逝，长路无垠。”苏木喃喃低语，像是在总结，又像是在安慰，不知是说给谁人听，“回不去的莫再寻，既来之便则安之。”

玄瑛也没有回应，只是深深地看了眼那颗沉入意识海底的记忆结晶，然后跟着苏木转身，周围的甲板景象开始模糊，她们像是上浮又像是下坠般进入这艘巨舰内。

眼前的景象还没完全清晰，一个坚定严肃的女声就先一步闯入她们的耳朵，看来这片新的记忆与这个声音的主人相关，并且这人在玄瑛的回忆中非常重要。

“长老，还尘丹必须研发下去！”这女声落下的瞬间，眼前景色也清晰了起来，苏木也得已看清这人的脸，瞬间怔住。

女声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头黑发披散只在两边耳际扎了个短髻，一双碧色的蛇瞳此刻全是认真。

竟然是她，虽然面容比苏木认识的那位还要年轻几岁，但他还是将认认了出来。

苍玹，两百年前虺裔新生代中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女，就是她创建了春熙台，开办了市集促进虺裔与丹鼎司的合作，还有最重要的是还尘丹就是由他研发而成的。

苏木第一次见她时少女已经二十来岁的年纪，浑身自信与骄傲的少女如一道光般突然闯入，将他所在的幽囚狱办公室都照得明媚了几分。

也将加班工作一百多年，宅在阴暗的那破地方有点活人微死的苏木拉入了鲜活的世界。

到现在苏木都还记得她那句话：“您自由了！我发明的还尘丹现在虽然还只能压制普通的魔阴身，但我总有一天会让它顶替你的位置！”

“过去您为虺裔负担太多，未来您也该走自己的路了。”她将苏木就这样拉出十王司，丢在人来人往的宣夜大道上，任他一个人在阳光之下暴晒，调皮又狡黠地转身挥手，“明天见。”

而苏木也确实第二天就真去了永狩原见了少女。

因为在昨天少女丢下他的地方，他刚好就遇到了一户急需出售的房产，身上积蓄也刚好能够全款买下，并且刚好手续齐全只差拎包入住。

苏木当然就知道了这是她提前安排好的，所以第二天收拾好他去道谢去了。

结果谢字还没说出口，就又被少女热情地塞了一堆东西，说是恭喜他乔迁的礼物。

实在招架不住的苏木只好灰溜溜地又跑回自己的新家宅着。

没想到好久再见，竟然是在她人的回忆之中。

她露出苏木从未见过的严肃神色，认真地注释着一道虚影，继续道：“只有完成它，我族才有在仙舟上真正的立身之本！”

“我知道了。”那道面容模糊的虚影回到，苏木听出了那就是长大后的玄瑛的声音，“你尽管研究，生命庭院由我看护，这里还轮不到那些短视的家伙来插手！”

这声音果决，与他记忆中茫然胆怯的女孩判若两人。

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身的苏木，侧头看向身旁五六岁女孩模样的玄瑛意识体，只见她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眼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股极淡的怀念与骄傲。

显然这片记忆正在重新印刻进她的灵魂里。

画面再度重放，玄瑛却率先将自己的视线抽离，看向苏木，那眼神之中没有了女孩的纯真，而是带着那如苍玹一样的坚定与果决。

她朝苏木感谢的一辑，转身抬步向前主动走入回忆中去。

身后的场景如风沙般缓缓消散，苏木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步伐越迈越大，身形也逐渐从五六岁的小女孩，拉长，挺拔，然后佝偻，变成和玄瑛族老差不多的老妪模样。

景象再次清晰，回忆自动播放，周围却早已只有他一位观众。

“......还没找到你师傅的踪迹吗？”身影清晰变成实体的玄瑛问道，声音里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沙哑。

回应她的是一个年轻又充满自责与痛苦的男声，苏木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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