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心思,同样也很难猜啊。

不要就不要,语气那么嫌弃做什么。

把漂亮小草别在耳后做装饰,我不管土方了。他自己生气吧,说不定一会儿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眼前的鹅在朝我眨眼睛,瞧着乖乖的,还是它更顺眼。

鹅具有敏锐的听觉,牙齿十分锐利,脑子也很聪明。听见土方冷嘲热讽,即便如此也没有奔过去咬他屁股,真是一头善良的好鹅。

我试探伸手,想摸但害怕被咬,随时做好了收回的准备。大鹅好奇盯着我的手,脑袋跟着动来动去。手向上,它也跟着向上探头,黄色的喙撞了我的手心一下。

“...好可爱啊。”

“你根本没摸到吧。”

我真心实意地感慨,身后的男人却十分现实地泼起了冷水。

我当没听见,轻声细语地和大鹅搭话。

“哪里来的呢,你住在学校吗?”

“听说是学校里学生养的。”

“看起来年纪还不大,学校被封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解封,没有人喂的话要怎么办才好...”

“附近全是草,学校里还有湖,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看它活得可比我滋润多了。”

“...”

我又没在和他说话。我在和鹅自言自语。

自动把他的发言转换成模糊掉内容的无意义嚎叫,我蹲着逗鹅,头也不回,这次连话也不说了。

土方纳闷。

眼里的时尚萌宠玩偶是蟑螂,觉得可爱的动物是平平无奇的大鹅,现在世道怎么回事,女孩子的口味怎么越来越难猜了?

已经不是可以默认对方喜欢草莓蛋糕的年代了吗。想到这里,土方好奇一问。

“你喜欢什么食物?”

现在这个场景,总之绝不可能是铁锅炖鹅。

他突然抛出的问题显得不怀好意,很担心他是想把鹅当成储备粮,我警惕了许多,随口敷衍,完全没想认真回答。

“蛋黄酱。”

土方露出疑惑的神情。

奇怪,这点倒是很正常。

——完全不是。

他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迈步进了闹鬼的地方,却一直在说风凉话。不想尽快处理案件了?

“不是你非要停在这里逗鹅吗。”

我扭头,暗暗瞪他,视线却又被下意识引走,顺着那张冷俊的脸向下,在他饱满的胸口处停留。

虽然警察先生有时说话惹人不高兴,但他身上顺眼的地方太多了。心情顿时平和了许多,我站起身,拍了拍短裙,还是选择了和他搭话。

“那您想从哪里开始找呢?”

虽然只是个高中,但学校面积绝不算小,想在一夜之间全部搜寻完全部不是件轻松的事。从开始就漫无目的可不是个好想法。

“先去教室看看。”

死者是今年的毕业生,说不定会在教室里留下什么线索。

见我终于理会他,警察先生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男人和狗一样,是需要夸奖和抚摸的生物。但鹅就自由得多了。

本以为它会跟着我们,大家一起组成晚间办案的搭档,它却在走出几步后被别的东西吸引目光,很有自我意识地跑开了,没跟着我们进教学楼。

看起来软软的却并没摸到,心里就总感觉少了什么。我可惜地收回挽留的手。土方愈发纳闷。

“有那么可爱吗?”

提到鹅的第一印象:鹅绒很保暖。鹅肉很好吃。以上。

男人真是。

“您不觉得它脖子一伸很像蛋黄酱的瓶子吗。”

“...啊!”

我只是在敷衍他,他却真的恍然大悟了。

请真选组严查蛋黄酱和香烟,里面好像有致幻成分。

教室在4楼。

顺着楼梯向上,因为被封锁的时间并没多久,这里还是整洁正常的样子。既不破败也不阴森,只是个普通学校,恐怖风味大大削弱,警察先生的步伐都自信了许多。

“然后呢,死者名字是?”

我和土方搭话。用聊天分散注意的话,说不定会对他此时的心理健康有益处。

“遵循受害人信息保护法则,我不会透露。”

要是新闻媒体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既然贩卖机里的家伙换了个名字用,那就用[吉田呋]做化名代指吧。嘁...”

土方说到这个名字时格外不自在,说出口就在后悔了。下午回屯所真不该翻开那本漫画书,是不是换个代称更好呢。

“会是家庭问题吗?”

“家庭普通和睦,近期也没有重大变故,倒不如说平静到了让人觉得真好啊的地步。”

“成绩压力?”

“正常水准,学业也算顺畅,总之没怎么坎坷地就毕业了。”

“人际关系?”

“人际关系正常,交友圈干净。警方询问了学校的教职工和学生,也并没有发生所谓霸凌事件。”

“网络暴力?”

“检查了全部的社交媒体记录,不存在那种东西。”

看在今晚我们协同办案的份上,警察先生还是松口,透露了些消息。虽然说了和没说差不多就是了。

我只是随口猜测,那边却尽数都有解答。比起因此费解其自杀原因,反倒有其他觉得可怕的地方。

宣传信息安全的机构却有着市民们全部的信息,即便某天针对某个人展开详细调查,做这种不把隐私权看在眼里的事情,也会被合理化,有不可动摇的权力。

——【你的信息赫然都写在资料里。我轻松知晓你的一切。】

“信息全部披露给了警方,就像没穿衣服一样,这种讨厌的感觉怎么回事...”

我摸了摸胳膊,莫名发毛,仿佛自己也被看光了。

“所以我说要注重电子设备隐私!”

土方转过脸,定定地看着我,可算让他找到了再教育的机会。要是哪天出了意外,被归到他们要调查的案子里,难不成真想被一群人看光吗?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就赶快都删了!”

“就算删了,落到警方手里,也会被技术复原吧...”

“我的重点是事后删除吗?我是让你从根源杜绝,一开始就不要在手机里留下痕迹。”

在警察叔叔强有力的教育中,我气势弱了下来,低头挨训。偷偷瞄向土方,提及本职工作,他绷着嘴角,唠叨个不停。

说起来,真选组副长,身边这男人是警局的高官来着。

他不会已经仗着职务便利,把我的个人信息看了个遍吧...?不然他为什么总说[我们年纪差的又不多]这种话。

我放缓步速,和土方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看向他的眼神微妙。

他到底出于什么立场说的这种话?

目标教室就在眼前,土方终于止住了唠叨,专注于前方。

推开门,站在教室门口向里面打量。

椅子桌子乱七八糟地摆着,连讲台都被挪到了后面。最后方的书架被它撞得歪斜,地上掉了不少的书。四处挂着气球和彩带。看来学生们有过狂欢庆祝。

原本该是充满青春朝气的画面,却因为不久后发生了跳楼事件与灵异事件,在此时变得物是人非。

今年暑假染上了一层怅然的寒气,不再如往年那般无忧无虑。

除了乱以外,就是个很普通的教室。要进去看看吗?

黑板上写着大大的[祝贺毕业],围绕着留下了学生们各自的签名。

桌椅没有规律地混在一起,桌面写着名字的标签也被撕掉了。分不出来究竟哪个才是死者本人的座位。要挨个座位搜寻吗?

每个书桌都空空荡荡。课本都被凌乱地扔在教室靠后面的地上,和从书架上掉落的书籍混在一起,那一大片整体堆出了十几厘米高。

“唔哇,现在的学生真是累啊。”

土方感慨,走到后面去的时候差点没有落脚的地方。

搬到后面的讲台挡住了继续前进的路。讲台与墙壁之间还有段几十厘米的空隙,中间似乎也塞了不少东西。要走近些蹲下翻看吗?

率先在宽敞的外围地面查看。

平平无奇的教科书,里面的历史人物插画被涂上了各种鬼脸。《坏女人与好女人与狗》...故意起了噱头名字吸引眼球的小说。用他看不懂的流行语传话的小纸条。一张折起来、乍一看不算小的白纸。

土方认真工作,蹲在地上翻来翻去。我特意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他没和空气搭话,这才跟着走了进去。

让他自己翻找,我拉开最后排某个座位的椅子,无所事事地坐下了。

置身其中,穿着和场景相符的衣服,从这个视角环顾四周,景象与在外瞧时有所不同,竟有种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的感觉。

我瞥了眼被土方随手放到一边的小说,改为侧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看他,打发时间。

武士先生的画风与这里格格不入。

一个成年男性,大晚上却跑来高中教室翻找东西,很像个变态。土方毫无自觉,正在将发现的白纸展开,举在眼前端详。

最上面一行按顺序为:[是]、鸟居图案、[不是]。下方是五十音表。

“这是什么?”

他举着问我。

“真的假的,您是本地人吧,不知道笔仙吗?那是通灵板哦。”

土方手速飞快地把纸重新折好,恭恭敬敬放回了原位,双手合十,为刚刚突兀拿起的行为道歉。

见他这个反应,我一时哑言,倒是也明白他为什么不知道这东西了。

光是听着就要了他半条命,怎么可能会跟着玩。我忽地有了灵感,竖起食指提议,也学着他不久前的样子说风凉话。

“这个案子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反正无论怎么都说不通,要不和大众解释说是灵异杀人吧。”

“然后把我这个真选组副长辞了,换成阴阳师来干?”

土方立马回呛。

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弥补了真选组没有阴阳师的空缺。

“据说给出回应的[笔仙]是附近的灵体,既然怎么查都没有头绪,干脆问问本人好了。游戏至少要两个人才行,要试试拿这个和死者通灵问话吗?我可以陪您哦。”

和穿着水手服的年轻女生近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地两手相叠。

“绝对不要。”

土方干脆利落地一口回绝,死守底线。但比起会被说性骚扰,其实更怕真的撞见鬼。坂田先生没说错,这男人没情趣。

“明明是个值得一试的办法,”我撇嘴,不想试就算了,“您还没说贩卖机的事呢,有什么规律吗?”

——请帮帮忙,把我买下来。机器里面的少女敲了敲玻璃,如是请求道。

·→如果喊来警察和消防员,里面的少女会死。虽说本来就已经死了。

·→如果起了色心,提出不怀好意的要求,投币按下购买键,贩卖机会掉下尸块。

“如果真心投币买下来呢?”

我好奇,这个选项的结果还没听到。

“会被当成买卖人口的嫌疑人请到真选组,体验各种丰富多彩的拷问项目。”

但贩卖机什么反应,他不知道,目前还没试过。

“也没有伤害路人,最多只是掉东西吓唬他们,倒更像是恶作剧。有这个时间,比起关注一个不痛不痒的案子,还是把警力放在大事件上比较好吧。”

我翘起腿,坐着看他,依旧没有起身帮忙的意思。土方侧身看了过来,一脸无语。

“你为什么这么悠闲?”

在影院那时候不是挺努力的吗。

“我对这个案子不感兴趣,是您非要喊我过来。”

我摊手。一说涉及到学校的案件就是跳楼,说实话,有些无聊,还不如灵异影院来得有趣。

“你也没拒...”

“我拒绝了。”

“有吗?”

有的。在咖啡店的时候,委婉地推脱了两句,但下一秒就被某个自我意识作祟中的坏警察尽数驳回。

让女孩子干活,真是没有绅士风度。

我伸出手,隔着空气扒拉他的浴衣。由于坐得离他还算近,指尖偶尔真的擦着布料而过,传来片刻温热。

“我在您心里到底是什么啊...”

“嫌疑人。”

土方语气淡淡,给我贴上了新的标签。

“...”

约嫌疑人晚上一起办案,他真是个天才。

“你是其他案件的嫌疑人,但和这个又没关系。”

土方扭头继续翻找,说到这里,他反倒抱怨了起来。

“身边全是粗神经的男人,挑不出来能懂得少女心的家伙,我也根本不认识能和[女高中生]靠得上边的家伙,就连你也是勉勉强强。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和死者同为女孩子,明白年轻人的时尚潮流,脑子好使,不怕闹鬼,加之本来就有需要喊出来见面的诉求——那他还犹豫什么。

指尖向上,改为勾弄他后脑勺的头发。

“那可不一定。您凭什么就能笃定我和这个案子没关系呢,拿的出证据吗?”

“哦?说你是嫌疑人可真没错怪你。那趁我还没想动粗,把知道都跟我说了吧。”

虽然如此回应着,但土方全程低头翻找书本,头也不抬。完全就是不走心地敷衍。

和所谓嫌疑人维持着融洽的关系,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有关我的事,他到底知道多少?想起这事,我于是问了一嘴。

“想让别人交代,那自己首先也交代了吧。您说我是嫌疑人,什么罪名?”

“诈骗警察,伤警察先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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