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慢些,仔细摔了!”章旻和翠羽在后头追着疾跑的章明烟,担心她一不留神又给摔倒了。

章明烟哪里还听的见他们说的话,只是一个劲闷头狂奔。

庄王妃带走余乳母后,她心乱如麻,波涛汹涌。

多年的记者职业生涯告诉她,现在的慈萱堂内正在发生一件大新闻,这件新闻,能够填补卫国公府内斗原因和细节的空缺。

追求真相的刺激感盖过了她的恐惧,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双脚已经替她作出决定,迈开步子跑了出去。

得亏她这几周养伤靠走路锻炼,将卫国公府逛了个遍,七横八拐,终于跑到了慈萱堂的院子里。

只见好几个侍女守在门口不让人进出,章明烟犯了难。眼看身后的章旻和翠羽就要追上自己,到时候什么信息也听不到。章明烟灵机一动,猫着身子,贴着墙壁躲到了正堂侧边的窗户下。

这个地方极限卡视角,轻易发现不了她。章旻和翠羽跟到正院,“可有看到我阿姐。”章旻焦急地问道。

“回郎君,并未看到娘子。”侍女见二人着急,“可是娘子出了什么事?”

章明烟窃喜,小心翼翼地护好左臂,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听墙角。

堂内寂静无声,庄王妃正用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水碧。

水碧闭口不言,颇有一副我不说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架势。

章明烟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聋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忽然,“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庄王妃退后两步,被贴身侍女护在身后,水碧竟然挣脱了绳子,抄起桌上的茶盏,朝庄王妃扔去。

原来她的沉默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用藏起来的陶瓷片割开手上的绳子,挣脱束缚。

她一把拉过离她最近的谢氏,双眼猩红,“奴婢知道,奴婢做的事,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可奴婢……”

“大胆贱婢!”林氏在一旁慌忙出声,她离谢氏挨得近,若不是谢氏挡在她身前,只怕现在被瓷片抵着脖子的人就是她了。

屋内的人都被水碧的动作打得措手不及,庄王妃开口道,“水碧,呵。”她挥退挡在她面前的侍女,

“当年留给玉奴的仆役中,余乳母为大,其次是你和翠羽。”庄王妃一步步逼近水碧,水碧惧怕连连后退,“当年崔三夫人身边,你最得力,所以让崔三夫人留下来专门照顾玉奴。”

“身为玉奴的贴身丫鬟,在卫国公府里你是有几分颜面的。本宫实在是好奇,你到底……有什么理由,叛主啊?”说着,目光扫过正哆嗦着的杨氏,“莫不是,这背后果真如本宫所想……”

杨氏见到庄王妃的眼神,“王妃明鉴!妾身并未做过这等事啊!”

庄王妃目光冰冷,任由杨氏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水碧的手不断颤抖,咬紧下唇,似乎是想起了些事情,“崔夫人她……夫人她待我们是极好的……”

谢氏看准时机,一把抓住水碧架在她脖子上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脱了水碧的掌控,用一记手刀震掉了她手里的碎瓷片。

水碧吃痛,捂着手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嘶哑声。谢氏在一旁警惕防止她再次暴起。殊不知,这一下已经打断了水碧所有的力气。

“若你现在供出幕后主使,本宫还能许你全尸,祸不及家人。”庄王妃冷漠开口道。

“呵……呵哈哈哈哈哈……”水碧忽然癫狂版疯笑,“祸不及家人……多可笑啊……”水碧用力支起身子,朝庄王妃看去。

“奴婢早已没了家人!王妃给的条件,奴婢无福消受。”水碧咬牙切齿说道,“幕后主使?哪有什么幕后主使?奴婢就是幕后主使!”

“王妃问奴婢为什么要勒死六娘子?哈哈哈……”她突然停止笑容,

“那是因为她该死!”

水碧嘴边噙着一抹诡异的笑,以决绝的姿态撞向正堂的柱子。

“咚”!

世界再次陷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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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的雪越积越深,柏舟阁园中的红梅被白雪压弯;夜色越来越深,寒风吹过回廊响起萧瑟之声。

一个丫鬟提着灯笼为熙娘照亮前路,熙娘拢了拢身上的披袄,京城是天越来越冷了,和她的心情一样如坠冰窟。

今日府里发生了许多事,虽说她没有跟到慈萱堂,亲眼所见堂内发生的事情。可手底下的人却告诉她玉奴身边的大丫鬟当场触柱而亡,母亲回来时的脸发白,似乎被这件事吓得不轻。

她放心不下,故而跑来与母亲说些体己话。

“大娘子。”杨氏身边的贴身丫鬟看见熙娘走了过来,恭敬行礼问道,“可要奴婢前去通禀大夫人?”

“不必,我自己进去。”熙娘摆摆手,独自走了进去。

穿过屏风,正要朝内堂走去,熙娘却听见屋内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夫人咱们还要朝前看啊!”熙娘顿住脚步,这是,余乳母的声音?

“老天爷!我杨垂容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我落得如今这般境遇!”杨氏饱含悲愤的声音传出,熙娘仿佛是被定住,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夫人现在要做的事不是自怨自艾!”余乳母看着杨氏萎靡不振的样子也是一阵痛心。

当年那个端庄素雅、从容不迫的世家贵女竟然沦落到现在这副模样,这怎能让人不唏嘘。

“那要我怎么做?”杨氏突然抓住余乳母的肩膀,

“现在外面指不定在传我杨垂容心思歹毒,谋害侄儿、侄女,早就成了个疯子!”绝望说道,“可又有谁能信我的话?他们只会说是我是一面之词,狡辩罢了。”

余乳母看着杨氏自暴自弃,反拉着杨氏的胳膊,狠心道,“大夫人说这般难听的话给谁听!”

“夫人可以就这么下去,可大娘子呢?二娘子又该怎么办?”

杨氏听了余乳母的话,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熙娘……还有我的煦娘……”

余乳母接着说道,“袁家早先因为流言就有了要退婚的念头,所以袁家大夫人跑来探探夫人的口风。如今朝廷的讣告下来了,流言成真了,夫人以为,袁家会怎么做?”

熙娘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呜咽的声音溢出。

“袁家……”杨氏听到袁家,颓然一笑,“他们袁家还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好手……熙娘不嫁与他家,未尝不是好事……

“夫人糊涂!”余乳母着急,“如今国公和世子已然不在了,夫人膝下没有继承人,这国公的爵位迟早落到其他几房人的手里。”

“说句难听的,夫人和娘子们以后是仰人鼻息生活!”

杨氏瞪圆双眼,不可置信,“她敢?”

“怎么不敢!”余乳母接着说,“世子在世时曾说过让夫人从旁支里过继个孩子,从小抱养,也能和夫人培养培养感情。”

“可夫人您呢?”余乳母的反问,“虽然给世子抬了陪房做妾室,可还是只生下个小娘子。”

“二房庶出,最有望继承爵位的是三房的人,于情于理占嫡占长。况且三房外放这三年来,颇有才干,政绩突出,回京升任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杨氏不说话,松开余乳母的肩膀,低着头听着余乳母说话。

“出了六娘子的事,您让三夫人会怎么想?”眼看杨氏又要说几句话,余乳母赶忙继续说,“这事虽说不是夫人做的,可始终摆脱不了一个看顾不力的责任。今日庄王妃虽没有明确表明要惩戒您什么,可您敢保证三夫人回京后不会再发生什么事吗?”

余乳母眼见杨氏终于冷静下来思考事情,松了一口气,“夫人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得为大娘子和二娘子考虑……”

熙娘不敢再接着听后面的事,胡乱用手帕擦干自己的眼泪,悄悄离开了。

“娘子?”守在门口的丫鬟看到熙娘攥着手帕跑了出来,脸颊上似乎还有泪痕,连忙提着灯笼跟上去。

“娘子您慢些!”

主仆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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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那大姐姐从柏舟阁哭着跑出去了?”四娘子章明烨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丫鬟正为她拆卸头饰。

“回娘子,千真万确。”不远处跪着一个小丫鬟,低眉顺眼地回着章明烨。

“大姐姐这是在闹哪出啊?”章明烨啧啧称奇,她这位人淡如菊大姐姐近几日做的事可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章明烨早先就听闻母亲林氏曾提起过章明熙的婚约对象似乎有意退婚。

自那时起,每次看到大娘子,她的眉宇间总有散不开的愁绪,手里攥着手帕,时不时掩唇咳嗽两声。一副病来如山倒的模样,比真正的受伤的章明烟还要像病患。

今日在大慈寺,兵部派来的使者宣读朝廷发下来的讣告,祖母一听祖父和大伯战殁沙场,惊恐地晕了过去。好在她们遇到了庄王妃,庄王妃不仅将昏厥的祖母从大慈寺带回国公府,还去探望了“卧病在床”的六妹妹。

大伯母掩盖六妹妹重伤的事情败露,庄王妃向大伯母发了好大一通火。可直到下午庄王妃到慈萱堂后,大伯母又被王妃轻轻放过了,王妃没说什么,匆匆上了王府的马车,走了。

母亲从慈萱堂回来后面色凝重,直觉告诉章明烨,这期间里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问母亲,林氏只告诉她让她不要多想,这件事不要轻易掺和进去。

联想大姐姐今夜哭着跑出柏舟阁,莫不是和今日慈萱堂内的事有关?

章明烨勾唇一笑,打定主意,明日要去拜访拜访她那位,可怜的,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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