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妩秋会挡下这一击。

舍己为人从来不是魔女的作风,但她真的这样做了,无端令人愕然。

鬼脸人讽笑一声,心中升腾起怒火夹杂着苦毒与嫉恨,仿佛多年前的噩梦重演,就在他怔愣的瞬间,容恪找到母蛊藏身的异石,当即毫不犹豫地催动内力,咔哒一声细响,碎裂开来的纹路似蛛丝爬满异石表面。

鬼脸人猛然回头却来不及,深红可怖的缓缓蠕动的母蛊已经落在男人手心。

“你敢!”

一掌直直击向容恪心脏处,飞身阻止,但容恪比他更快,近在咫尺,他用力一握,眨眼间,汇集了鬼脸人半生心血的母蛊没了气息变成齑粉洒落。

几乎是同时,鬼脸人遭到反噬吐出一大口血,浩瀚无垠的内力开始回退,多年筹谋毁于一旦,他如何不恨,目眦尽裂地盯着容恪,恨不得将人撕成碎片!

“好好好……”他连道三声,鬼脸面具遮住了扭曲的笑容,“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看出容恪重伤在身,尽管内力大不如前,弄死男人也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容恪不是没有察觉到鬼脸人的杀招,他没有理会,捏死母蛊后,垂眸看着地面上的一团红影,很安静,好像没了呼吸。

鬼脸人随之看去,以为男人被妩秋搅乱了心神,目露讥讽,下手狠辣。

出手急切,甚至顾不得掩藏招式。

可当他再次逼近容恪,还没能碰触到男人的衣角,无穷无尽的罡风刮来,一旦触及,死无全尸!

“风行八方!不,不是风行八方!”

是八杀阵,风行八方被激化后的大杀阵……

怎么可能?!

竟然直接布下了八杀阵!

“你到底是什么人?”

留给鬼脸人的只是容恪走向妩秋的背影,而鬼脸人,不得不投身于与八杀阵的斗争中。

八杀阵,四方风谓死,四方风谓死,生风受之,死风退之,若是弄错了,就会被八方死风包围,绝无生机,就算没有失误,硬抗下来的生风也足以要命!

刚刚他站在那里,分明就是以自身为饵诱他进阵!

知晓蛊术又精通阵法,玉山派容恪,一定不简单。

*

好疼,哪里都疼……

密密麻麻的蛊虫咬开血管啃噬血肉,疼得妩秋神色惨白,脸皱做一团。

大滴大滴的汗水自额头滚落,背后的疼痛尤甚,是为容恪挡下的那一掌,痛苦挤压着她的五脏六腑,渐渐地,她失去了意识,发出虚弱如幼兽的痛呼声。

“娘亲……”

“娘亲……”

容恪蹲下身,在流光溢彩的光线中,他看见了女人眼尾可疑的晶莹泪痕。

眸光微动,伸手去探女人的脉搏。

柔软的手像一块冰虚虚握住他的,饱满失色的唇一张一合,容恪俯身贴近。

她说:“容恪……杀了他……”

说得很费劲又断断续续,容恪听见了,温和果决地拒绝她。

“杀不了。”

杀不了,因为仅存的内力要留下来救她。

妩秋神志不清,意识不到容恪的拒绝,执拗地辛苦地重复着相同的话。

“容恪……杀了他……”

“容恪……”

冰凉的手因失力从温热的大掌中溜走,即将分开时,男人稍稍用力紧紧握住,而后,十指相扣,掌心相贴,连绵不绝的内力自大掌溢出钻进细瘦羸弱的手心,温柔地在经络脉搏中游走,滋养妩秋枯萎破败的身体。

光线不好,他只能从女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中判断她的情况。

片刻,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古怪的小木盒,一只雪白的晶莹剔透的蛊虫爬出,口器动了动,轻轻咬上细白的指尖,挤入几不可见的小伤口钻了进去。

雪白的蛊虫甫一进入引得无数蛊虫躁动不安,恐惧逼它们后退,本能却诱使着它们贪婪地吃着妩秋的血肉。

“疼……”

“好疼……”

晶莹的泪珠滑落,秀美紧蹙,看起来委屈巴巴,惹人怜惜。

太疼了,疼得她想要在地上翻滚,可是有讨厌的东西攥紧了她的手,无论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放开我。”

“走开……”

容恪心如磐石,看着她闹,也纵容着她不安分地“滚”入他的怀抱。

妩秋找到了一个香香的舒适的窝,就好像被顺毛了一样乖乖待着,被捉住的手也不再挣扎。

柔软温凉的脸蛋蹭着他的腹部,一下又一下,容恪眯起眼眸,空着的手搂起她的背,脸蛋顺势靠在了他的胸膛。

大掌避开她的伤处轻拍着,语气温和得如同春日阳光照耀下的清泉,包容,耐心,似有似无的柔情。

“忍一忍。”

“很快。”

安抚起了作用,呼痛声渐渐停下,邹巴巴的脸蛋舒展开,她睡着了。

肚子吃得圆鼓鼓的蛊虫原路返回,钻进盒子里,意味着她的命暂时保住了。

容恪松开女人的手,收好盒子,过度的消耗让他气血翻涌,身形不稳向后仰去,连带着妩秋一起,他躺在地上,她砸在他的心口。

容恪闷哼一声,轻轻笑了一下。

雪白与鲜红的衣裳纠缠一处,在迷离诡谲的空间中,两人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显得亲密又暧昧。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半支起身,一手搂着妩秋的腰,一手撑地缓缓坐起。

身后早已没了动静,容恪回头看了一眼,不出所料,鬼脸人已经逃之夭夭。

此行目的之一就是解决鬼脸人,不论是他的武功还是蛊术,此人都不能留。而现在又多了一项理由,容恪确认了他的身份。

将这样的人放走,无疑是放虎归山,等他休养生息,再次对上只会更加棘手。

这并不符合容恪不喜麻烦的行事作风。

总有例外。

他将熟睡过去的姑娘打横抱起,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此地的阵眼,催动内力破开,头顶裂开一道口子,明亮的自然光从中倾泻下来,天光大亮,已是三日后的清晨。

容恪抱着人施展轻功离开,没有看棺椁一眼,因为他早就知道——里面空空如也。

八年前就知道了。

只是那时,他走的是另一个入口。

刚一落地,容恪身形酿跄,待把妩秋安放好后,他捂住心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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