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王妃的视线看去,一名身量未足的少年,正点着小碎步从一片昏暗的角落里“滑”了出来。
是玉璃。
是比杨凛星记忆里、后世相伴时,还要稚嫩青涩许多的玉璃。脸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此刻正不安地转动着。
他先是胆怯地朝门外张望了好几眼,小耳朵似乎都竖了起来,仔细确认那迫人的威压与脚步声确已远去,这才如蒙大赦般,整个人松懈下来,“哒哒哒”地小跑着扑向王妃。
“王妃……”声音软糯,带着点心虚的讨好。
王妃轻叹一声,抬手虚虚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语气里半是无奈半是告诫:“阿璃,今日之事,可知错了?”
小玉璃神色一僵,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然而,下一秒,他忽然像是找到了绝佳的理由,猛地抬起胳膊指向杨凛星,理直气壮道:“都怪这个人!”
空气仿佛静了一瞬。
“阿璃!”如果说方才那句还是不疼不痒的责问,那么此刻的王妃却是真的有些动怒了。她秀眉微蹙,眸中温润的光沉静下来,“我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你怎能如此说话?”
小玉璃完全没料到向来温和的王妃会对他发脾气。他先是一愣,小脸上写满了措手不及的惊愕与茫然,眼下这个年纪的他显然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向纵容他的王妃会为了一个“外人”如此严厉。紧接着,惊愕化为了汹涌的委屈,眼圈微微泛红,嘴唇紧抿,混合着倔强的不解与一丝被当众教训的不服气。他梗着纤细的脖子,小胸脯起伏着,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既不说话,也不肯低头认错。
“事有因果,行有担当。岂能如此轻率,将己过推诿于无辜之人?”王妃的声调并未提高多少,语气里却是罕见的严厉,“你马上回女娲殿,闭门思过,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不许出门。”
说罢,便偏过头去,再也不给小玉璃一个多余的眼神。
小玉璃年轻气盛,哪能受得了这般刺激,当即就扭身跑了出去。
哦,临走前还不忘愤恨地剜了杨凛星一眼。
接连送走了两尊大佛,王妃实在感到有些疲惫,但还是打起精神郑重地向杨凛星致歉:
“凛星姑娘,阿璃年纪尚幼,性情未定,是我疏于管教,才让他说出这般无礼的话来。我代他向你赔罪,还望姑娘宽宏大量,莫要将他那些孩子气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说罢,她竟微微敛衽,朝着杨凛星的方向,郑重地欠身行了一礼。
杨凛星哪能受她的礼呢?急得立马上前躬身虚扶住她,道:“王妃言重了,切莫行此大礼!童言无忌,我哪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她语气恳切,面上写满了惶恐与不敢当,心下却转着截然不同的念头:“等我梦醒了自有办法收拾他。”
王妃见她神色自然无异,确是没往心里去的样子,这才松懈下来。“还未曾询问过姑娘是哪里人?为何会昏迷在路边?”
“呃……”杨凛星一噎,赶紧随便扯了个理由,“家里吵架,我偷跑出来,无意中跌倒摔伤了,这才昏了过去……”非常俗套的接口了,杨凛星越说心里越是没底。
好在王妃似乎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反而温和的问她要不要去屋外走走,杨凛星欣然答应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梦竟梦在了千年前的轩辕王都,她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王城。
不怪她没想到,任谁从那样一间质朴甚至略显简陋的屋子里醒来,闻到的是皂角清气与野菊淡香,看到的是井然有序却毫无奢华装饰的陈设,都绝不会将其与“王城寝殿”四字联系起来。更何况,这座王城本身,就与后世史书渲染或世人想象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在多数人的构想里,王城合该是金阶玉砌,飞檐斗拱,流光溢彩,宫娥太监穿梭如织,处处彰显着无上权威与泼天富贵。可眼前这座王城,却像是洗尽铅华,返璞归真。宫墙是厚重的青灰色,殿宇的轮廓沉稳而简洁,并无过多雕饰。行走其间,人烟稀落得近乎冷清,许久才能遇见一两名身着素色宫装的侍从,他们垂首敛目,轻声问安后便又悄无声息地匆匆离去,留下满庭寂静与偶尔掠过的风声。
与其说这里是一座繁华的都城,不如说更像一个庞大而高效的治世中枢,一切浮华皆被摒除,只剩下最核心的运转与最本真的生活气息。
“王初登大位,诸事草创,一切从简,这王宫里外,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过百余。”王妃带着杨凛星穿过长长的甬道,又转过一道回廊,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刚平整过的庭院,新栽的树苗尚未成荫,不远处还有一畦新辟的菜地。王妃走过去,弯腰轻轻拨了拨嫩苗,动作娴熟。
“此处……也是王的主意。他说‘宫墙之内,当知四季稼穑之艰’,春播那日,是他褪了朝服,亲自下泥里播种的。”她直起身,指尖还沾着一点湿润的泥,“等秋收的第一茬菜,都要送到了慈幼局去。”
她语调寻常,仿佛说的不是君王,只是家中一个性情执拗的亲人。
日影西斜,两人且行且语。王妃似乎许久未曾这般与人细细闲谈,话语如溪流般潺潺淌出,琐碎,却带着熨帖的温度。
不觉行至一处简朴屋舍前,里头传来锅勺轻响与隐约香气。
“这便是膳房了。”王妃抬手,推开虚掩的门。里头几名厨人正在忙碌,见来人,忙停下手中活计,垂首行礼:
“请王妃安。”
“快快请起。”
厨人们起身后并未立即散去,其中一位年长些的、面上带着灶火熏出暖红的主厨上前半步,微微躬身,语气里透着熟稔的敬重:“王妃,今日按着您的吩咐,晚膳备了清炖菘菜、豆腐羹,新麦炊的饭也已上甑。另留了两块王上特意叮嘱要试的、北边新贡来的黄小米,正用小火煨着粥。”
王妃点点头,目光温和地扫过收拾得井井有条的灶台与几样朴素却洁净的食材,并不去翻看什么,只轻声问:“王午间进得香么?那碟渍胡瓜,他可用了一些?”
主厨脸上露出些微笑意:“回王妃,王午间与工部大人们议驿道图,误了时辰,进得略急些,饭倒是用了一整碗。那碟胡瓜……尝了两片,说爽口,让往后都可依这法子略备些。”
“那就好。”王妃眼中笑意深了些,像是松了口气,“他议起事来便忘了时辰脾胃,你们多留心着些。”她顿了顿,又看向角落里一只小陶瓮,“那给慈幼局孩子们预备的牛乳粥,糖可减了?医师说孩子们不宜过甜。”
“减了三成,照旧卯时三刻送去,王妃放心。”
杨凛星在一旁静静听着这寻常至极的问答,膳房里弥漫着食物最本真的香气,而非奢靡的膏粱厚味。暮色透过窗棂,将王妃与厨人们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地面上,这一幕不像深宫禁苑的规矩森严,倒像是寻常人家灶头灯下的絮语,关乎一餐一饭,关乎最细微的牵挂。
王妃又略略嘱咐了两句,这才转向杨凛星,语气里带着些许歉意:“瞧我,一说起这些琐碎事便没个完……凛星姑娘,不知你平日里都喜欢什么吃食?”
杨凛星道:“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
王妃笑了笑,正想再细问几句,眉头却忽然轻轻一蹙,抬手虚掩住口鼻,偏过头去,似乎强自忍耐着什么。
杨凛星急道:“王妃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没事,不妨事。”王妃缓了口气,放下手,勉强恢复了方才的从容。
旁边的主厨看在眼里,脸上忧色更重,忙道:“是了,这膳房里头闷,又是油烟又是生鲜气,混在一起难免浊重。王妃玉体贵重,还是快请移步,到外边透透气才好。”他说着,便侧身引路,语气里满是关切。
临出膳房前,王妃细细嘱咐,让人另备了一份清爽的餐食。她亲自托着那不大的食盒,“也不知阿璃那孩子……用膳没有。”
杨凛星心道:“他就算一千年不吃不喝也饿不坏,顶多是被馋虫搅得坐立不安罢了。”
王妃提着食盒,脚步微微转向玉璃居所的方向,却又顿住了。她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南方。
南面是前朝,轩辕王议事的书房便坐落其间。方才一路行来,王妃领着她,特意远远绕开了那条通往南面的宫道。
杨凛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她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王妃手中的食盒,温声道:“王妃且安心,这餐食就让我给玉璃送去罢。时辰不早,您……也该去接王了。”
闻言,王妃白皙的面孔又泛上了一层薄红。她本想拒绝,可一想到自家夫君缠人的模样,只好顶着杨凛星揶揄的目光讪讪地点了点头。
杨凛星目送王妃远去,随后盯着手里的饭盒思虑片刻,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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