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季尤其炎热,天光灼灼,人心惶惶。
六月开始,在街上也能看到多了很多城外的百姓,沿街游荡,不断乞食。
这天气太过反常,也引得城内人人自危,外出的人也少了很多。
大人已经好些时日未曾回府了,我心中越来越焦急。
“墨霜。”我拎着一桶冰块,推开书房。看到墨霜正坐在桌前仔细读着一封信。
“怎么了?”她放下扇子,起身帮我抬冰。
“小姐不允许我们出府,但府外的状况让我很不安。”我开口说出自己的担忧。
“我也不是很清楚,六月后小姐就不让我们打开府门。”墨霜不断摇着扇子,“可她出府了这么久都未回来,我估摸着京城应是出了大事。”
我点头道:“我也这样想。而且城中多了很多无家可归的百姓,我有些担心大家。如今天气炎炎,这样长时间在日光下,恐会丧命。”
“这倒不必过于担心,城外建造了好些临时房屋,用以安置这些远行而来的百姓,也增设了很多粥厂、面厂。”墨霜的话让我安心许多。
不过这些消息她如何得知,于是我问道:“你出府了?”
“没呢,小姐的话我岂会不信。”墨霜用扇子敲了一下我的头。
我揉着脑袋道:“那你如何得知城外的情况。”
“流川写信告知的。”
“流川?”我点头肯定道,“也是。小姐出府了,他也得在旁保护。”
“所以他写信和我们说了外边的情况,让我们多多注意。”墨霜走向桌子,我也跟着她走了过去。
“方才我正在看的就是流川递来的信。”她拿起信纸递给我,“看你刚刚还在浇花,我就没打扰。”
我接过信快速扫了一眼,确实如墨霜说的那般。
“看了信我才知,原来小姐这段时日都在城外维持秩序。”墨霜又道。
但我看着信上的字,越想越不对劲,这样的情况在我四岁时也出现过一次。
那时远比现在严重,也比现在动乱。很多人因长时间未进食,或饿死,或抢食,最终死的死,伤的伤。
“墨霜。”我声音有些紧张,“这样的情况我儿时出现过一次。”
“是么?”墨霜有些惊讶,回想了一会后又道,“我怎么没印象。”
“因为当时我不住此地,而是住在京西的一个村庄。”我和墨霜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后来官兵强行镇压,也就没传入京中。”
墨霜瞪着双眼,深吸一口气道:“这难道是……”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饥荒。”
“嘭”的一声,墨霜手里的扇子掉在地上,她也顾不上捡起,猛地起身在房内转了几圈,这才对我道:“天啊,竟然是这样的。”
“当初的村民都……”她斟酌着字词开口。
我微微点头:“嗯,都死了。”
她张着嘴,十分震惊。
“官员没管,圣上不知,所以百姓也没活下去,况且还被官兵镇压,所以都死了。我爹躲过了迫害,抱着我躲进山里,吃着山上的东西充饥才得以活命。”我慢慢说着当时的惨状。
到处是流民,到处有暴乱。
“他们好狠的心,如此状况竟采用杀人的残忍手段解决,使其消息未入京城。”墨霜大骇。
“事情平息后,我也曾报过官,你猜是何结局?”我看向墨霜。
“定是上奏无门。”墨霜扭头没看我。
“嗯。后来我被官府抓进牢里关了半月。”
“当时你那么小,他们都敢这样?!”墨霜猛地回头。
“无良官何惧贱民。”我想起他们当时高高在上的眼神,幸灾乐祸的神情和故作悲悯的姿态,胃里一阵难受。
连着又想到了我爹,我爹的死和昏黑的牢房,又想到了自己,年纪小的孩子和逝世的亲人。
一连串又想了好多,我也没再说话,坐在凳子上发呆。
墨霜问道:“那后来呢?没人再管这些事吗?”
她的声音让我有了实感,我抬头看她:“后来我遇到小姐,进了相府,和她说了此事,她着手调查后丞相上奏圣上,真相得以重见天日,死去的亡魂得以安息,那些官员也都按律获罪。”
书房静默了一会儿,此时炎热不再,甚至有些心凉。
墨霜试探开口:“所以小姐不让我们出门是因为她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觉着是怕我们受到影响,也怕我们耽误她做事。”
“此话怎讲?”墨霜不解。
“一,若我们开了府门,会面临何种状况实在不得而知。暴乱若是发生,恐难以抵挡。二,若我们出府想尽一份力,但我们从未真正处理过这样的事,实在难以下手,恐适得其反。三,若我们出了事,小姐还要分心来处理府上的问题,实在得不偿失。”我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对,况且人心难辨,不能太过冒险。”墨霜补充道,随即点了点头,“我们应该做的就是管好府上的事,听从小姐的安排。”
又过了一个月,八月,圣上下旨要求京城官员都要出钱修屋,捐款捐粮。
也是从这个月开始,饥荒正式爆发。
众多流民涌入京城,街道上、树底下到处睡着人。
我看着传来的信,更为疑惑:难道建造的房屋不够,还是粮食不足,怎还会有如此多的人没地住?
思索良久未果,我来到院中碰个运气,看流川会不会在。
没想到,没看到流川,却看到墨霜正搀扶大人回府。
“您回来了?!”我立马上前,“这些时日怎得如此憔悴?”
“流川可有和你们说大概的情况?”大人问道。
“嗯。几乎每半个月就会传信。”我如实回答。
“本来情况都已经有所好转,但不知是谁在百姓中煽风点火,说入了京城方能一劳永逸,引得大家都涌入京城。本来饥荒就搞得百姓人心惶惶,每日惴惴不安,所以这话就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如此一来,不仅百姓无地可住,无粮可吃,京中情况也飘摇不定。”大人叹着气道,“现下大家都精神亢奋,不听劝导。”
我听着这话,实在诡异。
若是被利用,依照圣上的旨意和众多官员的救灾举措,加上百姓只是希望能吃上饭,睡个觉,不应该会是这样的情况。
“大……”我张嘴又紧急闭上,“小姐,我觉得此事并非您想的那般简单。”
她原本握着我的手一紧,立刻问道:“你有何见解?”
“现下天气炎热,请您到书房避暑再做讨论。”
“好。”大人立马提速朝书房走去。
我扭头看向墨霜:“我们去拿些冰块。”她点点头,跟着我拎了两桶冰块回去。
刚进书房,就看到大人弯腰捡起墨霜摔落在地的扇子,转身问道:“怎的就把扇子扔地上了?”
墨霜迅速上前接过扇子:“当时太过震惊,没注意。”
看到这个扇子,我才意识到,我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未曾进入书房,每日都在厨房准备食物送去赈灾。
“为何震惊?”大人有些疑惑,但是也没多想,看着我道,“你先说说你是如何想的。”
“按您所说的,城外有房屋,也有吃食,已经能满足流民最大的心愿。况且圣上也已下旨,官员也都捐款捐粮,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甚至横冲直撞地涌入京城,太过于反常。”我定了定神,接着说,“流民不会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誓言。”
“最先涌入京中的人有多少,您可有统计过?”我问道。
大人想了想答道:“大概是城外的七之有一,许是两百人。”
“如此说来,进城的并不多,待在原地等待救助的才是大部分。况且从城外到达众多官员的府邸处,这样的距离不算近,他们为何一意孤行?”我又提出了疑问。
“有人故意为之!”大人眼神一亮,“你说的对。这样的灾情加上如此的距离,不是真心想活下去的灾民该有的反应。我们根据圣旨已经建造了能容纳所有灾民的房屋,也筹集了银两和食物,他们实在不必舍近求远,只因一句‘一劳永逸’。”
我点头:“您是当局者迷,而旁观者清。您太过于紧张灾情,一心只想尽快安顿好大家,所以没能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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