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樾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回神,神经像块海绵一样被吸裹了水,沉甸甸的,只能一点点往外挤。
在他人生的前半段旅程中,见过上一秒笑脸相迎,下一秒就翻脸的竞争对手,也见过不少场面当中刻意维持的虚以委蛇和假意逢迎,他每一个动作产生的反应都是计算在利益得失之内的,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三分真七分假,稍不留意的放松戒备,就容易钻入对方的圈套。
因此习惯性的警惕让他在每一次与人交往的过程中不断提高自己的警戒线,一旦碰上相似的人或事,身体会率先替他作出恰当的反应。
但他想不出可以把阿纳尔归结到哪一类别当中。
江樾思考的过程中视线不断游移,阿纳尔赤着脚踩在草地上,喉口上被迸溅的水珠顺着颈线滑入背心浅色布料中,很快消失不见。
刚才那句话在脑中反复回响。
不知为什么,江樾突然觉得身体某处澎湃得厉害,没来得及验证这种口令是否正确,就已经先对等在门口的人放了行,丝毫没有想过,竖起的铜墙铁壁可能在无形之中破损。
阿纳尔依旧笑得灿烂,兀自提着洇湿的裤腿重新蹲下,一点点抠挖着处理鱼的内脏,嘴里哼起首小调,虽然语音含混听不太懂,但很清亮。
好像对主人表忠心的小狗,满地蹦跶撒欢。
小锅已经被洗刷过,阿纳尔拾集附近的几根木棍,挑了一块干净的沙土空地把锅架起来,底下用石头挡在一起。
爆油花的声音呲啦啦响起,鱼身滑入,香味迅速飘了起来,看着火候,阿纳尔小心蓄了半锅水,汤色随着搅拌熬煮呈现出奶白的色泽。调味料没带几种,江樾看见他少放了点盐,又拿出辨认不清的小罐子,一齐搁进锅里,等候煮开。
江樾探头朝锅里看,有些好奇:“你放了什么?”
“毒药,敢喝吗?”阿纳尔搅动汤勺,笑眯眯的。
“······”江樾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掏出折叠刀削苹果皮,打出来的果皮连成一条不断,呈螺旋圆圈状。
他避开水升腾的热雾:“毒死我有什么好处,谁付你工钱?还平白少个试菜员。”
阿纳尔抱着膝盖,脑袋枕在胳膊上,露出一张脸:“嗯,确实不舍得,毕竟这么大方的老板难得,我以后提着灯笼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去。”
“算你有点良心。”江樾用刀尖把苹果核剃掉,手腕轻转拧了个花。
上面有点硬,锅里咕嘟咕嘟冒出蟹眼泡,江樾抬头看一眼的功夫,没当心,刀实在太快,薄刃像锐利纸片一样在指腹上切开了一道口子,红色缓缓渗开。
他低头,默不出声用拇指擦掉,继续削皮时努力忽视它,但细密的痛感思思绕绕的,有些干扰。
阿纳尔盛出一小勺鱼汤吹了吹,掌心虚虚托着送到江樾面前。
江樾盯着勺子辨认,小心翼翼啜了口,突然呛到。
“咳···你把卖咸盐的打死了,拿海水当调料?太咸了。”
“不会啊,我没放多少的。”阿纳尔抽走勺子尝了半口,对着刚才江樾喝过的地方抿了抿,喉结滚动两下。
“还好吧,就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咸。”
江樾张了张嘴,那是他喝过的勺子。
刚想提醒,下一秒和阿纳尔四目相对,不知道对方是完全没察觉还是压根不在乎,没任何反应。
见他直勾勾盯着勺子,阿纳尔目光瞄准,又喝了一口。
江樾眼睁睁看着那处地方被喝过两遍,但也不好意思再特意提醒,只能挪开视线,悄悄在心里腹诽几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吃惯了米饭,江樾第一次吃现烙好的面饼,咸的鱼汤很下饭,他一口气把两张全部消灭,阿纳尔拿了根黄瓜,在河水里把上面多余的刺洗掉,掰成两半。
其中半根递给江樾。
皮肤在接触时被挤压,指腹顿时刺痛一下,江樾小声抽了口气。
冰凉的黄瓜被塞到了手心。
清爽的香气在空气中爆裂开,阿纳尔咯吱咯吱咬得正欢,直到察觉江樾低头忽然身体微僵,才发现他正捏着指头静止不动。
“怎么了?”阿纳尔伸手捏住他手腕,拉到自己眼皮底下。
阿纳尔看着那道口子,不算深,但也不浅,又细又长,乍眼的红。
“怎么弄的,疼吗?”
江樾轻飘飘道:“不疼,就是削苹果的时候没看着。”
“你等一会儿。”
阿纳尔回车上打开随身的斜挎包,掏出一小片创可贴,几下撕开包装纸,棉垫正对准伤口。
贴下去之前,阿纳尔低头看了两秒,然后轻轻吹了吹:“怎么不说啊?”
江樾本能想抽回手指,却被阿纳尔拽住,无法挪动,他啧了一声。
“我又不是小朋友,没那么矫情。”
话没说完,白净的手指绕过指腹一圈,棉垫精准压住出血点,轻贴粘牢。阿纳尔指节蹭过他的虎口。创可贴塑料外膜上蓝粉色的卡通笑脸在阳光下晃了晃,有些显眼。
“这是儿童款吧?”
“是啊,可爱吧。”阿纳尔对自己的包扎技术挺满意,指尖在笑脸的咧嘴处轻划一道弯,“这样好得更快啊。”
“咱讲点科学依据。”
阿纳尔忽然凑近他的脸,笑容放大,理所当然地逗他:“没骗你,心情好得更快啊。”
江樾缩回手臂,和那张生动作乱的脸隔开一段距离,脊背绷得挺直,向后靠。
“哎快看,那有松鼠!”
江樾没来得及反应,被阿纳尔一把拽了起来,手腕处被握得很紧,整个人踉跄跟着小跑。
“是花栗鼠。”
阿纳尔带着他脚步放慢,悄摸摸的向前靠近,花栗鼠蓬松的尾巴在光下根根分明,尾尖晕开的银白色绒毛像炸开的蒲公英。它三趾前爪搓弄着剥落的松子,金棕色眼睑下腮帮子一鼓一鼓。
“嘘------”
阿纳尔嗓音压低,拉着江樾的手悬停在半空,搭在身侧,一动不动。
江樾弯腰蹲了一会儿腿开始发酸,看了几分钟花栗鼠进食的画面后站起来,轻踩地面缓解。
蓦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吓了花栗鼠一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闪电逃窜,几下弹跳消失在眼前的草地。
“哎?”阿纳尔回头,见他跺着脚,知道他腿麻了。
呲着虎牙的小脸一皱,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指责道:“它被你吓跑了。”
江樾言简意赅:“腿麻。”
“怎么那么虚啊,就一会儿也坚持不了,白给你喝鱼汤了。”
江樾简直被气笑:“我个儿高,往那一蹲就跟那杆子似的,鬼祟。”
“再说,你那鱼汤齁咸,没准我就是喝了才虚的,如你所愿,你下毒成功了。”
阿纳尔咯咯直乐,拽着他手腕没撒开。
江樾往后抽一下,阿纳尔就跟着甩动,像在超市央求着大人买玩具的小孩。
“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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