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暗,乞巧楼上已是张灯结彩,林尚宫先在此主持宴前事宜。

宫中赐宴,座次通常按品秩而定,经哭庙一事,尚仪局与尚宫局商议后,临时调整席次。

未涉及此事的命妇被安置在二楼,与中宫和妃嫔同厅,而涉案者则全数安排在水榭底楼,全然不曾按照品秩尊卑来定,与常制大相径庭。

至此,方才还存侥幸心理的百名宗妇心中便已知晓中宫态度,知是要行发落,心神不宁地坐在座位上,等待凤驾。

戌时至,皇后凤驾至乞巧楼,众人起身相迎。章容面上带笑,雍容大度,瞧不出分毫不悦。

众人先是惴惴不安,后来观察许久,见皇后始终没有发作的意思,又略微放下心来,暗道果然宗藩势大,纵然是帝后,要同时发落这么多宗妇,亦得掂量掂量。

席宴进入尾声,对面戏台上檀板轻敲,丝竹渐起,演的曲目是章容亲点的《御宴》,一出极为应景的颂天家亲睦、宗室和乐的戏文。

台下宗妇方知好戏至此才算开场,坐立难安。

章容离席暂歇,司檀随侍,周缨得了空闲,从阁上慢慢走至楼下,将自己藏进暗影里,望向管乐丝弦传来的戏台子,不由叹了口气。

天潢贵胄,处处暗藏机锋,人行其间久了,实是有些倦乏。

稍站了片刻,韦湘因离席更衣路过此处,恰与她相遇。

阔别将近两载后,头一回私下见面,周缨喉间发紧,踟蹰片刻才唤道:“韦夫人。”

韦湘认真端详着她,目光中露出些赞许之色来:“果然是个有造化的。”

周缨微微埋首,恭敬道:“机缘巧合,能得皇后几分信任。”

韦湘点点头,眼神转为怜惜:“但比先前在府里时清瘦了些。”

“在中宫和殿下身边做事,必得时刻打起十二分的劲头,劳心耗神处处周旋,身子自也亏耗得快,还是当注意些。”

周缨鼻尖泛酸,轻轻点头:“每逢休沐,我都好生歇着,平日里也会设法躲懒,韦夫人放心。”

怕停留太久惹人怀疑,韦湘轻“嗯”一声,慢慢走远。

眼角有些蛰疼,周缨稍站了片刻,往更暗处行去,隐进池边的假山后。

这回没站多久,崔蕴真果然跟至。

久未相见,周缨有许多话想问,但说话不便,只得拣紧要的问:“薛侍郎待你如何?”

蕴真将目光投向水面,声音听来也沾上几分空渺:“好不好也没什么紧要。”话锋一转,却是问,“你今日为何会去文庙?”

周缨抬眸觑她,试探道:“薛侍郎与你说的?那你们二人,至少不是势同水火罢?”

“不是。他待我尚可。”崔蕴真不欲与她说这事,接着方才的话道,“这样凶险万分的场合,我怕你掺和进去容易出事。你在宫中,万事小心,能躲则躲才对。”

周缨心领她的好意,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二哥遇上这样的事,已够令我提心吊胆了。”崔蕴真一时情急,紧紧抓住她的手,“你们这些人,真是一个个不叫人好过,让人操心得很。”

崔则遇刺的消息传回宫中,章容当即便命送崔易回府奉亲,此事周缨亦清楚,于是问道:“崔二郎现下如何了?”

“已无大碍了。”

心如浮木,飘荡不定,周缨下意识地问:“他呢?”

料想她应已知出族之事,才会如此发问,蕴真摇摇头道:“二哥出事,我第二日才知晓,回府时三哥已经离府,我未曾见到他。后来欲去寻他,但听闻他这几日都宿在户部,不曾回家,未能相见。除籍出族,这等大事,想必他心里亦不好受。”

周缨愕然,连一直刻意压低的声音都提高了三分:“出族?”

蕴真方知原来她并不知晓,只是担心崔述也如二哥一般遭遇刺杀,怕他出事,故才发问。

周缨的确不知,这不过是昨日才发生的事,但昨日崔述未至明德殿,今日又逢休沐,她更是囿于文庙之事无暇他顾,竟至此时才听闻此事。

她一时说不出话,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连问一句为何都不敢出口。

周遭安静下来,只余鱼跃水面与虫鸣之声。

渐有人声传来,崔蕴真转身回返:“这里说话不便,我先走了。三哥的事,他当能自处,你不要太过担忧。倒是你自个儿,事关朝政,明枪暗箭都不长眼,万勿以身犯险,能躲则躲,别心比天高跟着掺和,尽力保全自己。”

目视她回到乞巧楼,周缨又候了一阵,待戏文唱完一折,才回到席上。

月出东山,章容返席,祝尚仪上前主持穿针比赛,命妇各持十支七头针,先对月穿完者胜。

崔氏一族以诗书为基,崔蕴真女红一事上并不算精通,蒋萱则因心系崔则,亦不曾好生发挥,二人成绩只勉强忝列中上,然而祝淮在例行颁赏给前三甲后,却赞道:“蒋氏与崔氏二位夫人性情娴雅,仪态端方,着各赏浮光锦一匹,并赏其母文亭伯夫人韦氏三匹。”

浮光锦在贡品之列,这等赏赐显比前三甲更丰,更何况同赏崔氏婆媳姑嫂三人,其中当有些深意,不曾掺和哭庙之事尚有闲心思量的命妇们不由悄悄低头,交头接耳起来。

周缨心下了然,知是为崔则遇刺与崔述出族之事,恩赏崔家。

祝淮未曾阻止席间的窃窃私语,只继续看着后面尚未穿完针的命妇们。

大长公主多年金尊玉贵,难免落了下乘,祝淮面色冷峻,冷声道:“大长公主金枝玉叶,不事女红,连基本的女子仪德都忘得一干二净,有失皇家颜面。今日宴后,还是当回府静思己过,勿行出格事,专心修炼内德为要。”

祝淮历侍两朝,事尚仪一职已逾五年,命妇入宫觐见,常与其打照面,受她照顾颇多,对她素来尊重,皆知其平素最是温和平顺,甚少刻薄言语,此言显然是出自中宫授意,刻意伤及大长公主脸面。

素来和善端庄的皇后,也显露出另一面来,众人方知,其也绝非一味仁善之辈。

果然,章容走至雕栏前,自上而下看过来,目光森冷,几乎要将大长公主并下方一众命妇一并刺穿。

丝毫不留情面的敕旨在此刻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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