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旋府内无乱耳之音,静谧安静,日光熙和,落在银杏的树梢,照落一地斑驳的树影。
一道白色的身影立在风中,幕篱的轻纱和衣摆随风摇摆,犹如盛雪的茶气,冷冽而清新。
朝玟目光捕捉住那抹雪色,她看上去只是随意的看到了那人,却一直盯着那偶尔被吹开的幕篱一角,目不转睛,带着几分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探究。
这人和昆仑殿究竟是什么关系?
还手持昆仑殿特批的持密文书,会不会……和那人有关?
守心道君听到车轮滚动声,侧头看向朝玟的方向,朝玟心中一跳,忙挂上笑容,收敛了心中七七八八的心思,将马车驰到那人面前,对他笑道。
“道君请上车吧,我们这就启程了。”
那人静静望着她看了一会儿,幕篱的轻纱之下,什么也透不出来。
就在朝玟以为他可能有什么话想要对她说的时候,他沉默着登上马车。
朝玟只听身后衣料窸窣,片刻又没了声响,她回头去看,张口想问对方坐好了没有,最后还是憋在了喉咙里,什么也没说。
算了,人家也没有要开口的样子,何必拿热脸贴冷板凳呢?
谁知,在对方坐稳之后,从车厢内传来一声清冷的音调。
他说:“朝姑娘。”声音平直清晰。
“怎么了?”朝玟没想到这人会主动和她搭话,像是被雪冰了一下,立刻回答一声,悄悄凝神的去听他的后文。
守心道君沉声道:“一路有劳。”
朝玟神情怔愣一瞬,心里怀揣着几分她自己也看不明晰失望,扯出一抹笑道:“道君不必这么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又是一阵风吹过,数片金黄的银杏叶落下,车内的人不再和她说些无关紧要的客气话之后,便无话可说的静默了下来。
她等了等,试探问道:“道君若是坐稳了,我便启程了?”
车内回复一声:“好。”
依旧是清冷无波的声调,朝玟隐去眼中的郁色,将长发撩至背后,甩缰策马,大喝一声。
“驾!”
……
秋风乍急,满街的琉璃喜灯莹光迸溅,犹如下了一场星光做的雪。
出城之后,这个混乱的世道才露出真实的面目来。
城外黄土劲草,荒无人烟,时不时还闪现漆黑鬼影,与城内的繁华两幅面貌。
乱世之下,魑魅横行,城外无处庇护,停留的越久越容易遇到危险,还需要尽快前往驿站。
朝玟又一甩缰绳,开始疾行。
赤云驹不愧它神行千里的名声,乃是长途必备的良驹。朝玟加速之后,依旧行驶平稳,少有颠簸,还能主动避开不平的道路,稳稳当当、如履平地。
驾车不用多操心,朝玟又是个闲不住的,一闲下来,就想要找人唠嗑。
这位道君的面容神秘,身份更神秘,朝玟好奇心随着马蹄音一上一下的蹦跶,心里痒痒的。
再加上她心中有疑问,在长久的安静之后,朝玟出其不意,给平静的气氛开了一个缺口。
“还不知道道君如何称呼。”
车内静默片刻,回答道:“岑守心。”
朝玟略微意外:“用名字作道号?真稀奇,我还以为仙域的人给自己取道号时,都会慎而重之,另取个响亮的别名。”
岑守心道:“都是称谓而已,作道号还是姓名,没什么不同。”
“也是。”朝玟勾起嘴角,很快便又隐了下去。
不过都是称谓而已,只是仙域向来将道号看得很重。
而且道号不是人人都能自己取的,得被仙山之主授予资格,才能自己取名。
故而人人都将拥有道号看做荣誉加身,有了能够取名的机会,都慎重待之。
像岑守心这样随意用自己的名字的,朝玟还是第一次遇见。
随意是随意了一些,这也说不上有多大的问题。
可朝玟本就对他的身份心存疑惑,她的怀疑先入为主,便觉得他的说辞当中,处处都透着可疑。
朝玟对他的话将信将疑,眼眸若有所思,又换了个话题发问道。
“道君为何要带着幕篱啊?”
半天没人接话,朝玟摸摸鼻尖,不自在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好奇。”
“无妨。”岑守心继续用平直的语调说道:“我奉诏密行,不宜声张,故而带着幕篱。”
既不宜声张,又是奉诏前往,不知是不是无心,此话内容严肃,暗含劝退之意,叫人一听,便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不宜多问。
朝玟绕过这个话题,从容问道:“那道君是昆仑山的人咯?”
岑守心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听说昆仑殿也有位姓岑的仙君,叫岑源,与昆仑之主曾是同窗,如今是他的近臣,为人直爽,办事利落,和昆仑之主颇为要好,道君认识他吗?”
岑守心:“岑源仙君名声在外,我亦有耳闻。”
这话说的甚妙,答了又好像没答,有所耳闻所体现的距离也似远似近,不好琢磨把握。
朝玟干笑两声:“哈哈,是啊,岑源仙君确实挺出名的。”
幽魅的鬼影从路边一闪而过,马车沉默着行进了半天,彻底冷了场。
突然之间,马车内的人又主动和她搭话。
“朝姑娘可去过昆仑?”
朝玟本来都昏昏欲睡了,又强打起精神来回他
“没有。”她下意识便否认:“我一直都在人界,从没去过仙域,更别说昆仑了。”
马车内沉默数秒,像是在措辞。
朝玟感觉这停顿让她的呼吸有些窒息,干脆截断岑守心的话道。
“道君勿怪,我这人就是好奇心重,什么都想问一句,可不是看您有公务在身想要打听什么,您可千万别多想。”
岑守心闷声道:“……没有。”
朝玟心思百转,急想转移话题,快语道:“哎呀,走了这么久,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我们这一路该如何行径呢。”
“此次路程大约三千里,若无意外的话,按照这个速度,我们傍晚之前就能到达距离边关最近的驿站,最迟后日清晨,便能到霜澜城,在出关前我们在驿站停一下,修正一番如何?”
岑守心:“赤云驹应当尚有余力,驿站不用停,直接出关便可。”
朝玟看着赤云驹,阳光下,它赤红的鬃毛抖动如波,跑了这么久,它速度丝毫不减,大气也不喘一口,真是一匹好马。
它不用停,可驾驶它的人却是要的。
朝玟没有立即回答,她纠结的挠挠额头,不知该不该开口。
岑守心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朝玟尬笑:“实不相瞒,我这次出来出来匆忙的很,什么也没带,到了驿站,恐怕要在那儿置办些东西。”
秋日的温差大,现在的日头还很足,可要是太阳落下去,风就会变得寒凉起来。
朝玟只穿单衣,到那时一定无法御寒。
朝玟跟他保证道:“您放心,不会耽误您太久,肯定能准时将您送到。”
说完,朝玟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不明显,她自己都没听到,只是感受到了饥饿感,在说完之后,不由得瘪了瘪嘴。
不知道是不是她真诚的保证打动了岑守心,他突然改了主意。
“此次行程归期不计,不如在驿站停靠后再在旅店修整一夜,再上路也不迟。”
明明是毫无波澜的嗓音,朝玟却听得心头一暖,感动道:“多谢道君,只是这修整的旅费……”
说到一半,朝玟揣着钱袋,欲言又止。
她浑身上下只有这么点钱,刨去出关的过路费,剩下的只够她几天吃饭的,要是加上旅费,便见肘捉襟。
但……朝玟碰到了腰间的紫卷,抠抠搜搜的小心思顿时烟消云散,开始唾弃自己。
这可是五千金的金主大人,她怎么能够跟金主要钱呢?这是多么没眼力、冒昧的行为。
纸醉金迷三个月,她脑子都被泡傻了吗?
还好话只说了一半,朝玟在心里痛骂自己一顿之后,立刻把话在嘴边拐了个弯:“旅费您不用……”
岑守心打断她:“我自知这是额外的请求。”
朝玟愣住:“啊?”
“旅费的所有开支由我来承担,不用姑娘操心。”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朝玟才从愣住的状态中回过神,感激的失笑道:“道君您太客气了,是我麻烦您了才对。”
谁知对方比她还客气:“你带我跑这一趟,应该是我麻烦你。”
“我初来人界,若是有别的疏忽的地方,还请姑娘提出来,不要委屈了自己。”
朝玟声音颤抖:“道君您真是我见过最心善,最超凡脱俗的神仙。”
超凡脱俗,视金钱于无物,这位岑道君哪里是冷若冰霜,分明是个外冷内热的大好人。
朝玟感动的在心里哇哇流泪,同时心里又泛起另外的情绪,恍惚之间,她从岑守心的话语中感觉到了一种熟悉感。
在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蓦然又听见,叫她心里有些不安。
正在朝玟有些出神的时候,岑守心又开口说话了,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至于方才问你的那个问题……我对朝姑娘你,并无疑心,还请不要误会。”
他还想着刚刚被朝玟截断的解释,朝玟没想到他这么执着,连忙表明态度道。
“没有误会没有误会,我完全不介意,只是想着您不是公务在身嘛,又是秘密出行,我怕我一好奇问出什么不该问的,让您介意。”
车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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