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珩独自驻马在人群边缘,身下枣骝马安静地甩着尾巴。

他目光追随着那抹赤红,明知不可能是朝他而来,心底却仍是荡起了细碎的期待。

白马蹄声渐近,越珩喉间微紧,指尖无意识地捻紧了缰绳。可那马行到隔着三四骑的地方,就忽然被人勒住缰绳,稳稳停了下来。

江鹤汀侧头与人说了句什么,并未朝这边望来。

期待悄无声息地落了空,纵使早已知晓结果,可到底还是会有那么些,淡得说不清的失落。

枣骝马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心绪,轻轻打了个响鼻。越珩垂下头,伸手摩挲着马颈的鬃毛去安抚它。

“你且等着吧,今日有好戏看。”陈知睿压低了声音,嘴角带着隐秘的笑意。

他素日交友广阔,消息最是灵通。

这般人多的场合,难免会出什么幺蛾子。若是往常,江鹤汀向来是作壁上观,就只等着看戏。

但今日不同。

江鹤汀蹙眉,怕这所谓的好戏,搅扰了他的安排,难得地确切追问道:“怎么回事?”

换作旁人问这种隐晦事,陈知睿定然笑而不答,可这人是江鹤汀。他眼角扫过周遭,两人各自松了缰绳,身下马匹慢悠悠踱着步,渐渐远离了人群。

“三皇子那边,打算秋猎时自己领一支队伍。”就算如此,陈知睿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

江鹤汀指尖在鞍桥上顿了顿,才把那些年代久远的记忆梳理清晰。

这场秋猎,就是皇子间明争暗斗的开端,那些被压抑已久的野心,终于是按捺不住,将要借着这场秋猎破土而出了。

他抬眼望向靶场的人群,那里人影绰绰,呼喝笑闹声不绝,还是一派和谐的景象。

可是阳光之下,是看不见暗流涌动的。

“三皇子是打算今日便宣布这事,顺带逼着其他皇子与勋贵子弟当场站队?” 对于已经历过一次的事,江鹤汀表现得很平静。

毕竟三皇子这样的人,比他还不如,根本不足为惧。

折腾多年,终是徒劳,反倒留下不少笑柄,连被人当枪使了都没发现。

陈知睿闻言眉梢挑得老高:“你怎么知道的?”

他先前没说,只因江鹤汀素来是太子一派,这些站队纷争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值得纠结的。

江鹤汀唇角微勾,只道:“猜的。”

“猜的?” 陈知睿显然不信,往日两人一同混日子,脑子是不相上下的,哪来的这等敏锐,“你这直觉倒突然灵了?我可不信,定是太子告诉你的。”

江鹤汀未接话。

此事陛下与三皇子瞒得极好,半点风声都未漏出。太子那里也没听闻过只言片语,想来应当也是不知道的。

倒是陈知睿这消息,不知究竟从何而来。

忽地惊起一阵喧闹喝彩。

江鹤汀与陈知睿对视一眼,勒转马头,朝人声处驰回。

三皇子立在人群环绕的中央,浅金的骑射劲装紧绷着身形。

他指尖捏着支白翎箭,目光凝在半空。侍从放出的鸽子,迫不及待地逃出生天,刚振翅投入空中,就被一箭射落,羽翎纷飞坠向地面。

旁边伴读眼疾手快,从箭壶中抽箭递上。

接箭、搭弓、拉弦,动作一气呵成。接连数箭破空而去,箭箭皆中,无一虚发。

周遭勋贵子弟与侍从们,或真心惊叹,或刻意恭维,喝彩惊呼如浪潮翻涌,滚过马场尘沙。

三皇子眉梢微扬,面上得意之色更浓,正欲再展露几手,刚搭上弓弦,却见其中一只已直直坠了下来。

远处蹄声急如鼓点,有人策马而来。

腰脊挺如孤松,竟松开缰绳,空出双手掣弓搭箭,马背颠簸中身形稳固,隔着数十丈远,弓弦轻响,一箭破空发出锐鸣,精准地射穿了仅剩的鸽子。

风头被抢,三皇子猛地攥紧弓身,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待那马奔至近前,才看清来人是太子越珺。他未穿骑射劲装,玄色锦袍长袖迎风,气势洒脱却自带凌人锐利。

“皇兄好箭法!”三皇子的愠怒,倏地散了。

越珺勒住马缰,轻笑里带着肆意:“抱歉了三弟,孤不知是你在练箭,还以为哪儿飞来的野鸽呢。”

透过太子那股舒展的意气,江鹤汀知晓他近来心情极好。

至于缘由,自然是那位被赐名为‘宸’的小皇子,没能承住这份福泽,已于前不久夭折。

连带生下他的那位宠妃,也被发现秽乱宫闱,给处置了。

江鹤汀望着太子看似平静的侧脸,能感受到下面隐藏的愉悦。

或许,不仅他能猜出是谁做的。

陛下也能猜得到。

如此说来,三皇子的崛起,怕正是来自陛下的警告。

往日恍恍惚惚的过着,什么都没想过,重来这遭,许是年岁长了,这些事倒看得清了。

江鹤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漂亮脑袋,感觉它开始变得聪明起来了。

“无妨。” 三皇子带着几分刻意的谦逊,“我箭法不及大哥,父皇特意叮嘱要勤加练习,也好为今年秋猎添些新趣。”

言毕他腰杆一挺,再也藏不住得意:“秋猎年年一般无二,父皇瞧着早觉乏味。今年特意下旨,命我另领一队,届时两队分庭抗礼,争个彩头为父皇解闷。”

越珺唇边噙着淡笑,语气听不出波澜:“父皇倒是好兴致。”

袖下的手,实则差点将长弓握碎。

刚送走一个,就又冒出来一个,这些碍眼的庶子,怎就除不尽呢。

三皇子拱手作揖,语气半是玩笑半是挑衅:“还请大哥,手下留情啊。”

眼底那点恭顺早散了,只剩跃跃欲试的锋芒。

“三弟箭法日渐精进,怕是用不着孤留情了。”越珺目光如鹰隼般,掠过场中众人。

不知这些人中,有多少早已在暗里,打着投到老三麾下的主意。

方才那场箭术争锋过后,场中气氛便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连今日的校考,也似蒙上了层别样意味。

时辰一到,众人按序轮番上前,挽弓搭箭。

江鹤汀依旧是从前的水准,动作不疾不徐,结果差强人意。

不过也没人对他抱有什么期待就是了。

但旁人却不同,个个都提着口气。

箭矢破空声接连响起,有的箭尖带风直中靶心,有的虽偏了寸许却也稳稳落靶,还有极少数箭离弦之后,就坠在了半途。

追随太子的,和同三皇子交好的。

这些人明里是比箭法的高低,暗里却是不甘示弱,在相互较着劲儿。

轮到越珩时,他搭箭上弦,指尖发力拉满。正待松弦,思绪却飘回了刚刚太子射箭的场景。

那时江鹤汀望过去的眼神,是不是充满了赞叹。

心念微微分神,手腕已不自觉松了劲,弓弦 ‘铮’地一响,箭矢已破空而去。

手中长弓余震未歇,他蓦然想起,刚刚忘了偏上半分。

箭尖正中红心,力道之沉,竟将先前未拔下的箭杆从中劈开。

场中一时寂静,连风都似停了,并无半分喝彩。

会出这般纰漏,大抵还是因为那几分不甘。

他不愿自己在江鹤汀面前,再是从前那鲁钝不堪的模样。太子会的那些,他又何尝不会?

四目相对,他看见那人眉峰锁着沉凝。

越珩如梦初醒,刚刚的冲动逞能,反倒显得更加蠢了。他垂眸望着手中长弓,只觉方才那箭,射得比藏拙还要狼狈。

太子今日本就积着肝火,自己偏在此刻露了锋芒,等下少不得要让人寻来撒气。

这般难堪无力的一面,他不希望再让江鹤汀看到。

越珩心头发涩,目光不自觉往江鹤汀方向飘去,默默祈盼着他能早些离场。

正想着,却见三皇子走了过来。

“四弟的箭法竟也这般利落,往日倒真是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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